终于等到你 还好我没放弃

认识何镕江之前,我从来都不敢想象,我竟然会谈一场旷日持久的异地恋。我从来不知道,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竟然会像呼吸一样自然,无法割舍不能放弃。

1

大二的暑假,我和室友们浩浩荡荡6个人,去台湾进行了15天的自由行。第一站是台湾的附属岛——绿岛。我们6个火急火燎地在民俗放好行李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去玩耍。我们拿着绿岛的地图,还有之前在网上查好的攻略,向民宿老板请教哪里可以租自行车,哪家便当最好吃,哪里可以潜水。6个姑娘七嘴八舌的声音加起来差点把民宿给吵炸了。

民宿老板说,“你们是6个女孩子,刚巧,今天入住了6个台湾的男孩子,你们可以让他们用机车(台湾把摩托车称为机车)载你们啊!”

我们突然安静下来,面面相觑红了脸,“这样好吗?”

“我们台湾人很好客的啦!”

事实证明,不仅民宿老板很好客,台湾的男孩子更好客。当天晚上8点多,我们正在房间里擦擦抹抹敷面膜时,听见有人敲门。当我穿着小丸子的睡衣,把房门打开了一个缝,便看到门口帅到炸天的何镕江,他说,“晚上要一起去看夜间梅花鹿吗?”看我愣在原地,何镕江补了一句,“是民宿老板介绍我来的,他说你们可能会需要我们的机车载你们。”我想我当时一定瞳孔放大,口水直淌,不敢相信帅哥从天而降的事实,直到室友叫了我很多遍,我才醒过来。

我们6个姑娘用了闪电般的速度重新穿戴整齐,簇拥着走下楼,谁也不愿意走在第一个,却也不愿意落在后面,然后看到6辆机车一字排开等在民宿门口。男孩子们都带着头盔,穿着半袖,就像台湾文艺小清新的电影一样,露出齐刷刷的笑容。

我们站在民宿门口,不知该上哪一辆车。何镕江来到我们面前,伸出手掌,里面是6把钥匙。按照台湾的规矩,女孩子来抽钥匙决定上哪一辆车。

当我坐在何镕江的身后,听见发动机轰轰的声音,紧张得不知道该扶哪里,然后一头磕在他的后背上时,我还不敢相信,我竟然和台湾小帅哥勾搭在了一起。

后来几天,我们在台湾男孩子机车后面逛遍了整个绿岛,一起烧烤,一起看日出,一起在山头拍跳跃照,一起在海边疯跑,就像认识了很久的朋友。我学会带机车的头盔,调整系带,知道坐机车的时候双手可以反手扶在座位的后方,却没有学会怎么样看着何镕江的眼睛说话不要脸红。

每次坐在机车的后面,风呼呼地吹打在手臂,膝盖,小腿。我都不敢睁开眼睛,怕台湾的风会吹掉我的隐形眼镜,我只能使劲地闭着眼睛,躲在何镕江的身后,听见自己的心猛烈的跳动。

我想,盛夏将至春天已过,这个时节不应该思春啊!

2

旅行结束以后,我们都回归了正常的生活,念书,考试。我以为这场短暂的艳遇会变成人生一段闪亮的记忆,被放入记忆的宝库好好珍藏,却不想这原来是漫漫长跑的一个开端。

某天偶然登陆MSN,发现何镕江的头像竟然亮着一圈荧光的蓝色,我点开对话框,哗啦啦蹦出来好多信息,滚动条向上翻了3页才看到第一条。

“嗨,你回大陆了吗?”

“嗨,是我,你不会已经把我忘记了吧!(惊恐!生气!伤心!哭)我可是你的司机唉!”

“看来你真的把我忘记了,我去一边画圈圈了,不要理我。”

“诶!你不会是MSN被盗了吧!”

我在图书馆看着看着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个何镕江竟然自己和自己聊得好开心,这是台湾男孩子的天赋吗?

怀着十分的好奇,十二分的激动,从那一天起,我养成了每天都上MSN的习惯。我和何镕江彻夜彻夜地聊天。我们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天,开不够的玩笑。即使说着没有营养的话,只是简单地发“哦”、“嗯”、“啊”,我也像捡了钱一样心花怒放。室友们半夜起床去厕所,看见我一个人坐在床上,抱着电脑屏幕傻笑,都说我疯了。

我想我是疯了,才会不停地思念一个只相处过几天就匆匆分别的人。我不了解他的过去,他的喜好,他的习惯,他的价值观,他对未来的规划,他喜欢的女生的标准。可是不着急啊,我们有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可以慢慢了解,我们还这么年轻,有那么多的未来。

那个时候,我睡觉都会淌着幸福的口水。

大三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除了上课,复习,考试,剩余的时间我都在MSN,我想何镕江也一样。不同的是,新的一年,我要念大四了,要找工作了,要被迫面对现实了,而何镕江本科毕业,根据台湾规定,他要去服兵役了。

服兵役的日子没有电脑,没有网络,甚至没有信号,何镕江仿佛去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就这样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MSN的头像不再亮起来,除了那些成千上万的聊天记录,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证明何镕江曾出现过。

他会不会只是我脑海中意淫出来的一个幻觉吧?看着灰色的MSN头像,我想这一切该不会只是一场梦吧!我像置身于汪洋大海,茫然找不到方向。

直到我收到何镕江的信,才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而且,不是一封信,而是一捆信。

3

何镕江没有想到他服兵役的地方竟然没有任何通讯设备,就像被丢在了与世隔绝的孤岛。何镕江每天晚上都给我写信,每天,每天,从不间断。在信的开头写“最亲爱的你”,在信的结尾打上日期。然后托进县城的朋友邮寄给我。何镕江收到我的回信后说,他第一次感谢在网络快速发展的今天,邮政还没有被取代,这才是21世界最伟大的奇迹!

在没有何镕江的日子,我一遍一遍读着他的来信,从字里行间寻找着熟悉的气息和温暖的感觉。小心地用透明胶带把信纸的折缝处黏好。我曾经讨厌繁体字太难认,对于我这种语言障碍的人来说,每个字看上去都是一坨一坨傻傻分不清楚,可是当何镕江的信一封一封我都能默背于心的时候,我竟然可以用繁体字勉强书写一封回信了。

我每天在现实的生活中,揣着写好的简历,混迹在一场一场的校园招聘会,倒背如流地推销自己;每晚在理想的世界中,思念着正在给我写信的何镕江。

当我完成论文的最后一个字,从毕业狗变成工作狗的时候,何镕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的宿舍楼下,就像两年前出现在绿岛的民宿。何镕江服完了兵役,用兵役期间的工资换了通行证,换了机票,换了酒店,换了一场大陆的旅行。

何镕江被晒黑了,黑得像一块碳,可是还是掩饰不住他帅炸天的本质。我变胖了,穿着拖鞋,没有换隐形眼镜,头发油腻,我突然害怕何镕江认不出我,或者希望他没有认出此刻不修边幅,因为他的突然到来而满显狼狈的我。

我为自己的邋遢形象羞愧得说不出话,转身想回宿舍洗漱打扮,却被何镕江逮到,“你变好丑。”他说,“可是,我还是好想你。”何镕江的转折,总是这样像过山车一样十万八千里。何镕江看着我问,“我可以抱抱你吗?”

就像我们在信件中约定的那样,我们第一次,笨拙地,去投入那个日思夜想却完全陌生的怀抱。

何镕江说,“我们在一起吧。”

4

我带何镕江逛了故宫、天安门、颐和园,就像他当初带我逛绿岛一样。我们第一次7乘24小时在一起,分分钟都舍不得分开,因为对我们来说,能看见对方,摸到对方,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就是天底下最奢侈的事情了。

6月结束,7月开始。何镕江回台湾念研究生,我加入了大陆的劳动力大军。早晨6点起床挤地铁,晚上8点下班,回到隔断出租屋,疲惫得只想洗洗睡。何镕江的电话总是在晚上10点准时响起,我们聊白天发生的趣事,聊各自的生活。是的,各自的生活,他在念书,做实验,我在工作,赚钱自足。有的时候因为太累了,我竟然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是因为工作太累了,还是因为心累了,总感觉找不到大学时候聊MSN的兴奋感,甜蜜感。那个时候,在每天浓情蜜意的逗弄欢语中,我多么希望他说,“我们在一起吧。”甚至,在我心里,他已经是那个不能缺少的人,只是差一个男朋友的称谓。

然而当“在一起”变作事实的时候,竟又生出无穷欲望。

我渴望何镕江,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渴望他。渴望他和我一起撑起这光彩城市之下的贫瘠生活。渴望雨天的一把雨伞,渴望冬天的一杯热咖啡,渴望孤单时的一个拥抱,渴望落魄时的一个眼神。而不仅仅是电话那头的一句,“宝贝,我想你。”我的渴望掐进肉里,钻进心里。

我喜欢何镕江,当这种喜欢深入骨髓,渗入肌肤的时候,竟演变成一种思而不得的痛苦。我抱着电话哭泣,“何镕江,我好想你,可是我也好恨你,恨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何镕江默默地挂了电话,然后不再打来。

我们这算是吵架吗?这算是冷战吗?还是说,这算是分手了?想到这里,我的心突然抽了一下。紧紧地疼。异地恋的人啊,最经不起这样的猜忌,怀疑,彼此消耗,撕扯。可是相比于那些聚少离多的异地恋,我们在一起相处的时光却是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有那么一个瞬间我开始恍惚,我真的是在谈恋爱吗?

身边开始有男同事嘘寒问暖,有雨天里的一把伞,有冬天里的一倍热咖啡,可是我被困在和何镕江的世界里,无法迈出一步。我突然发现,我做不到放弃何镕江,另奔新生。

当我再拨通何镕江电话时,他说,“宝贝,我攒够了机票钱,我去看你好不好?”

何镕江就这样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我面前,他瘦了,精瘦精瘦,他说,“宝贝,我的钱只够买机票了,所以,你要养我了。”

当再见面的那一刻,所有的怨气、愤恨、不满、思念都化作了一个结实的拥抱。当看到眼前的人,为了来见我,利用所有的课余时间做家教赚钱,省吃俭用。我不敢问,你是不是每顿饭都只吃泡面,我怕听到答案我会哭出来。我抱着我最思念的何镕江,为自己的自私感到脸红。

5

我想,心脏不够强大的人,真的不要轻易尝试异地恋。这是一种无法诉说的痛苦,仿佛有千百只白蚁在啃噬,生而不得死而不能;这也是一种无法言语的甜蜜,两个人心意相通情深意切,彼此钟情非他不可。

何镕江离开之后,生活又陷入了一个人的漩涡。我在无数个黑夜为自己加油,我在许多个跌倒的瞬间扶自己起身,在没有何镕江的日子,我答应他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咬着牙坚持,做到自力更生,不怀疑,不攀比,不嫉妒。这是守住长久异地恋的基本素质。

我试着在工作之余学会了做饭,做给自己一个人,做给以后的何镕江;我试着报考了CPA,如果工资可以高一点,不再月光,不再捉襟见肘,如果有假期,我想去见我的何镕江;我试着养了一条狗,黑色的泰迪,特别粘人,每天回到家都会欢快地蹦到我脚前,当一个人孤单寒冷时,我就抱着我的狗,等待有一天加入我们的何镕江。

就这样,我和何镕江的交往又恢复了平衡,我们建立了一个共同的微博,每天有空的时候就上去更新今天的心情,今天的趣闻,彼此的思念。我们很少会聊到未来,就像何镕江没有要求我嫁去台湾相夫教子,我也不忍心要求何镕江丢下他的家人来大陆。时间会带我们去该去的地方,这是何镕江教我的。

工作三年,我从公司的出纳,变成了会计,每年有了稳定的假期,我正打算做一些台湾的代购,贴补家用,赚零花钱,也许有一天腰杆硬了,炒掉老板自立门户也说不定。何镕江毕业了,他去了一家中台合资的企业,一半的时间在台湾,一半的时间在大陆。这离我们结束漫长的异地恋迈出了实质性的一大步。

我终于可以在七大姑八大姨的注视下,昂首阔步地领着何镕江回家,我也是个有男朋友的人!

大学时的宿友,有的念完了研究生念博士,有的进军了美帝国主义不愿回来,有的嫁了人在家奶孩子,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天南海北再难相聚。对于我和何镕江在朋友圈里高调地宣扬在一起,炸出了常年潜水的她们,下巴掉到了外太空。她们纷纷表示难以置信,以及这是历史上最成功的一次勾搭。

6

何镕江工作后的第一个假期,问我想要去哪里,我问他,要不要去绿岛。这么多年过去,我终于学会了仰起头看着何镕江的眼睛说话,而不脸红。就像打了一场旷日持久的翻身仗,忍不住去革命老区缅怀一下。

我穿着色彩鲜艳的沙滩裙,花枝招展地出现在绿岛的民宿,没有想到老板竟然还认得我们。我和何镕江开心地手牵手,好像要给这位多年的观众一个交代。

民宿老板偷偷告诉我,住进来的那一天我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何镕江还专门跑过去问老板我住哪间房,这才有了民宿老板向我们推荐台湾男孩子和他们的机车。

在我心里何镕江帅到爆炸,我一直以为是我处心积虑地勾搭了他,却没想我才是那个被勾搭的人。我问何镕江,“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何镕江说,“从你在民俗房间打开门,看着我瞳孔放大的时候啊,我就想这个姑娘傻得好可爱。”

“喂!好好说!民宿老板都说你跑去问我的房间号了!”

“诶,是他们要问的,我只是打赌输了才派我去的!”

“所以你和我聊MSN、去大陆看我也是因为打赌输了哦!”

“宝贝,做人不要太认真吗!来,亲一下!”

终于等到这一天,事隔快6年,我再次坐在何镕江的机车后,奔驰在绿岛的柏油马路,这一次我用力地环抱住何镕江的腰,隔着厚厚的头盔把头靠在他的后背。躲在何镕江的身后,再也不用担心风吹跑了我的隐形眼镜,这一次我要好好张开眼睛看看绿岛的海岛山色。

这漫漫的长跑啊,也许才跑了刚刚一半,可是,我已经做好了准备紧紧地跟着这个男人,无论前途险恶,道路艰远,都不愿放弃。幸福闪着光,会为我们指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