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你不可之我想有只男朋友
1
我双手握着一杯普洱茶，蹲坐在凳子上。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阴雨，这样沉闷的天气，最适合缩在男朋友怀里睡午觉。
我可以握着他的手，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使劲蹭啊蹭，寻觅着熟悉的味道，然后摆个最惬意的姿势。周身被满满的温暖还有安全感环绕。
即使只是想想，仿佛就很幸福。
我突然好想有一只男朋友啊。
可惜母胎单身的我，从来都没有享受过拥有一只男朋友的福利。还不得不敞开爱的怀抱，接受基友的频频吐槽。
此时此刻余子浩正坐在我的餐桌前，边吧唧嘴边逼逼叨，就像一副开关坏掉的老式收音机，不停地制造着噪音。
直到他消灭完所有的食物，打了一个悠长的饱嗝儿，然后把屁…挪到我的沙发上，拱了两下，睡着了。世界才安静了下来。
这货又失恋了。
每次失恋，他都会呈现出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伤心欲绝。毕竟每次都是他甩别人，毕竟每次姑娘都哭着喊着求他不要离开，毕竟这种令人难以理解的失恋次数多到已经数不过来，毕竟渣男这顶帽子戴在他头上已经很多年。
沙发上的余子浩把脸冲里，屁…冲外，蜷缩成一个大写的问号。我来到他的身边，挣扎要不要告诉他，他送我的泰迪昨天在他埋脸的地方撒过尿，我还没来得及清洗。
我挣扎了一秒钟，算了，既然他已经这么伤心了，还是不要再扎他了。毕竟刚刚被他分手的姑娘是马楠楠。卑鄙的前队友。
突然余子浩伸出手拉住我的手腕，“不要走。”
我一怔。他这是想挽回马楠楠？
他的手慢慢下滑，从我的手腕滑到我的手掌，我的手心痒痒的，心里麻酥酥的，像吃了跳跳糖。我越想抽开，他攥得越紧。
他喃喃自语，“妈，你不要走。”
我抽手的动作慢了下来。缓缓蹲下，坐在沙发旁的地上，头靠在他的背上。安静地陪着他。
反正他是恋爱过八百次的渣男，我是想有个男朋友的母胎单身，多牵一会儿，谁也不亏。
2
余子浩睡醒时雨已经停了，我正在小厨房摆弄新的甜品。
他绕到我身旁，徒手捏起一颗巧克力薯球，放进嘴里，边吧唧嘴边把正在播放的《创意厨王》的视频关掉，“你这次止步半决赛一定是评委眼瞎。咱们下次拿出实力，啪啪打他们的脸。”
《创意厨王》三年一次，代表着创意美食的最高荣誉。上一届我和马楠楠一起报名，我惨遭淘汰，她挺进三强。她曾鼓励我，不抛弃，不放弃，再接再厉。没想到这一届荣升评委的她，坚定不移地将我一票出局。
真是讽刺。
我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没关系，我本来也不打算继续创作了，我想找工作了。”
“是去餐厅当配菜员？还是给掌勺的打下手？是给美食杂志撰稿？还是为美食节目探店？”余子浩语气不屑而略带轻狂，吃完薯球他若有所思，“味道有些寡淡，不够浓郁，仿佛缺…劲儿。”
余子浩抓起我正在和巧克力酱的手，张开嘴含住了食指，舌头紧紧包裹一周，然后闭着眼睛使劲一嘬。
我浑身一个激灵，这货怎么招呼也不打，就嘬我的手呢？！我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紧紧含在嘴里。他的嘴巴么么嚅动了几下，我的心也跟着狂跳起来。
“就是这个味道，再加双份的巧克力进去。”说完他把我眼前的一撮头发别在耳后，再次徒手捏起一个薯球凑到我面前，“啊——张嘴巴。”
我犹豫了一刻，然后脖子微微前倾，含住了薯球。一秒，两秒，三秒，我努力忍住了跑向厕所呕吐的冲动，终于咽了下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立志成为创意美食大厨的我患了厌食症。我再也无法客观公正地品评自己的菜式，再也无法创造出更销魂的美食，再也无法变着花样填饱吃货余子浩。
余子浩伸出手宠溺地揉了揉我的头发，每次我失落时，他都会用这招摸头杀，“只是一次比赛而已，你还是我心里的天才美少女。”
美少女？我才不相信余子浩浮夸的谬赞。
“肥妞，今天是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呵呵，肥妞才是我在余子浩心里的定位。
余子浩每年送我的生日礼物都非常实用，德国的破壁榨汁机、美国的和面机、日本的电饭煲、韩国的案板和菜刀，他送了我许多厨具里的阿玛尼，唯独没有送过我香水玫瑰巧克力。
他说那些都是用来哄女朋友的，不适合我。
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些丧，我说：“我想有个男朋友，我想成为创意美食大厨，我想开一家创意餐厅，只卖我的菜品。”
以及没有说出口的，我想治好我的厌食症。
大概我和余子浩八字相克，我的厌食症就像他的恋情一样，反反复复，时好时坏。他恋爱时，我的厌食症严重一些；他失恋时，我的厌食症好一些。
余子浩突然出其不意地把我揽在怀里，麻辣小龙虾和着啤酒的撩人气味扑面而来。
“我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让你有个男朋友。”
我浑身一震。这货疯了？
“那女人要回来了，你得做我的女朋友。她明天来家里吃饭，所以你得提前适应适应。”
余子浩说完还拍了拍我的头，就像调教他那条愚蠢的泰迪。
“你不是发誓永远不见她？不原谅她吗？”
余子浩轻哂一声，并不回答。
“喂，和你交往过的女朋友那么多，为什么非要找我？”
“因为那女人最讨厌你。”
3
第二天余子浩背着家当住进了我家。准确地说，是把衣服挂进我的衣橱，把牙刷放进我的浴室，把杯子放在我的茶几，在每一个细节努力彰显着我们已经同居。
那女人当天下午就到了。余子浩揽着我的肩膀，挑衅一般对她说：“这就是我女朋友，高晓靖。当年趴在你引擎盖上的肉球。”
我瞪了余子浩一眼，他满脸得意全当没看见。
那女人眯着眼睛似乎不认识我。当然，150斤的我瘦到90斤，亲妈都很难认出来。
记忆中那女人应该是个蛇蝎美人，只有蛇蝎美人才会忍心抛下儿子和别人过活。可是眼前的女人虽然腰板挺得笔直，头微微上扬，却再也不复当年的风华绝代，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记得她离开的那一天，好事的小朋友对余子浩戳戳点点。
“你妈妈跟别人跑了！”
“你就要变成没妈的孩子啦！”
“你快回去看呀！你妈坐大奔啦！”
余子浩像只鸵鸟，站在巷子口就是不肯回去。后来他告诉我，他以为只要他不回去，只要他和母亲没有正式告别，他母亲就不会走。
可惜，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当时我正趴在筒子楼的阳台上嗑瓜子，既看见了被小朋友嘲笑的余子浩，也看见了站在大奔旁频频看表的余母。
余子浩趴在拐角，偷偷看着余母，眼看余母狠下心来钻进大奔，余子浩还沉着气不肯出来。我一着急，咚咚咚跑下楼，叉着腰站在大奔前，“你不准走！”
我听见了大奔发动的声音，然后我二话不说爬上大奔的引擎盖，150斤的我像一个肉球死死扒着引擎盖。我的余光瞥见拐角的余子浩正捂着嘴偷着乐，我卖力地踢腾着双脚，声嘶力竭号啕大喊，“你不准走！你不准走！”
然而余母还是走了。在和我的撕扯中弄乱了发型，弄脏了裙子，然后在众人的指点中落荒而逃。
直到大奔真的启动，一溜烟滑了出去，余子浩才从角落跑出来，哭着喊，“妈妈！妈妈！”
他不相信余母竟然真的就这么走了，连一句再见也不说。
我站在哭成泪人的余子浩旁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从兜里掏了一把瓜子塞给他。
“很好吃的，你尝。”
他不吃，我只好把嗑好的瓜子仁塞进他嘴里。他边咀嚼边号啕。从此他养成了抢我食物的坏习惯。我的大鸡腿、火腿三明治、巧克力蛋糕都跑到了他的肚子里。
长大之后我才明白，也许，他不是饿，只是恐慌。也许，胃满了，心就不会太空。
没想到有生之年我会以儿媳妇的身份站在余母面前。我挤出最讨好的微笑，余母瞧也不瞧，高昂着头以一家之主的姿态自顾自地走进我家，还拖着一个行李箱。
我瞪了余子浩一眼，“什么情况？”
余子浩在我耳边轻喃，“那女人良心发现想要回来享受天伦之乐，所以她和咱们暂住在一起。”
我压着声音不敢相信，“你同意了？你原谅她了？”
只听余母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肉球，浩浩说你是个厨子，开饭吧。”
我戳着余子浩的腰窝，他没有回答，只是顺势握住我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然后和我挤眉弄眼，“那女人看着呢，别忘了你现在是我女朋友。”
哼哼哼哼。我翻了一个大白眼。
4
一顿饭吃得异常尴尬。
余母虽然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但是端着从美国回来、享受过优质生活的做派，对一桌子菜指指点点，咸了、淡了、老了、烫了，然后“啪”把筷子放下，“你就用这么难吃的食物招待未来婆婆？为什么你一口都不吃？”
余子浩对着一桌子食物大快朵颐，边吧唧嘴边说：“老太婆，哪里难吃？你味觉退化了吧？”然后夹了一块排骨递到我的嘴边，“乖，吃一个。”
我记不清上一次吃肉是什么时候。减肥后的我讨厌吃肉，讨厌一切可能影响体重的食物。甚至于看见肉，就想呕吐。
在余母的注视下，我干咽了口水，不得不微微张嘴。余子浩“咣叽”一下塞进来，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留给我。我艰难地用牙齿将瘦肉从骨头上剔下，感受来自胃部的翻涌，我的手在桌子下用力掐着大腿，我不能当着余母的面跑向厕所。
当我感到窒息，就像快要死掉一样时，餐桌下的手被余子浩紧紧地握住了。
他眉眼含笑地边吃排骨边看我，“美味吧，我都说很好吃了。”
温暖的感觉从手心一直蔓到心底，到胃里，到喉咙。原来胃和心真的是相连的，那种恶心呕吐的感觉竟然消失了。我的手被他攥在手里，一整个晚餐，动也不愿动。
晚上余子浩洗涮完毕钻进被窝，他的气息就在我的耳边，我怕自己把持不住，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肥妞，我是你男朋友诶！”
“假装，假装的男朋友。”
余子浩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只虾米在地上拱来拱去。
“肥妞，床那么大，借我睡一下又不会怎样。万一那女人等下闯进来，看见我在地上怎么办？”
余子浩当然以为不会怎样，可是我怕和他睡在一张床上，我会在冲动之下把假装的男朋友，变成真的男朋友。
毕竟我喜欢他这么多年，是人尽皆知唯他不知的秘密。
余子浩翻来覆去睡不着，用脚尖蹭了蹭我的屁…，“肥妞，我想吃巧克力。”
“啪”，我把床头灯关了，“吃空气吧。”
静静躺在黑暗中，其实我也想吃巧克力。
曾经余母离开的那段时间，住在我隔壁的余子浩总是站在阳台上向我的窗户丢石头。我气呼呼从床上一个打挺来到窗前，叉着腰正准备教训他，只见他抱着一个大枕头可怜兮兮地说：“肥妞，我害怕。”
训斥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从房间里摸出来一块巧克力递给他。
余子浩边吃巧克力边说：“肥妞，他们都说我妈妈不可能回来了，是真的吗？”
我看着巧克力流口水，余子浩吃得实在是太香了，我舔了舔嘴唇，“他们是胡说的。”
“可是他们说你天生是胖子，不可能瘦下来。你看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越来越胖，真的从来没瘦过。”
我有些气恼。我也不想生下来就是巨大儿，带着一身肥肉活到9岁，被同龄人嘲笑也就罢了，没想到7岁的余子浩也这样说。
“肥妞，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瘦不下来吗？我妈妈真的不回来了吗？”
“当然不是！他们都是骗人的！”
“那你会瘦下来吗？”
“废话！”
从此以后，我展开了和肥肉的拉锯战，一战就是20年，直到减肥成功，直到厌食症缠身。
5
突然卧室门被推开，我一个激灵从床上滚到床下，滚到余子浩身上，望着门口的余母。
余子浩贼兮兮地看着我，“我都说了，那女人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肉球！我的牛奶呢？我要喝牛奶！”
我搀着余母回到她的卧室，“您看，牛奶已经给您放床头了。”
“你是谁？我在哪儿？浩浩呢？”
余子浩走进来把余母摁在床上，“老太婆，睡你的觉，浩浩死了，再也不回来了。”
余子浩捻灭了台灯，走出房间。空气安静得可怕。
我知道余子浩的心里怀着恨，恨余母头也不回离开，恨成长过程中余母的缺席，恨20年后她突然回来，还时日不多，疾病缠身。
所有的怨恨都始自于爱。
而纠缠的爱，最难说出口，最无法表达。
我跟在余子浩身后，轻轻握住他的手，塞给他一块巧克力。嘴里甜了，心里就不会苦了。
“肥妞，谢谢你。”
谢得我不好意思，这些年我投喂余子浩的食物那么多，不差这一块巧克力。
“谢谢她走的时候你陪着我，如今她回来了，你还陪着我。”余子浩含着巧克力，开了两罐啤酒，一罐递给我，“祝我们，地久天长。”
我轻轻抿了一口，没有搭话。地久天长，以什么身份呢？
“以后你娶了我嫁了，我们自然是要分开的。地久天长这种词，只能用在夫妻身上。”
“哼，”余子浩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夫妻？地久天长？还当我是小孩子？”
“所以你一直恋爱，一直分手，是因为不相信地久天长？”
“呵，”余子浩仰头干尽啤酒，白色的泡沫顺着嘴角流到脖颈，“从来不信。”
我也举起啤酒，轻抿了一大口，这已经是我的极限，“祝你此生，不会离婚。”
第二天醒来时，我竟然缩在余子浩的怀里。
我握着他的手，脸埋在他的胸膛，我能感受到他胸腔的起伏，我的周身温暖，并且充斥着我想要已久的安全感。
关于男朋友的全部幻想，都在这个酒后的早晨苏醒。
我闭上眼睛舍不得睁开。这个我喜欢了十多年的男孩，此时此刻正以男朋友的身份睡在我的身旁。
我一动也不敢动，直到余子浩轻轻起身帮我塞好被子，然后似乎，吻了我的额头。我死死地闭着眼睛，不敢相信，这是宿醉后遗症吗？
6
余子浩消失了一天，晚饭时回来，神神秘秘把我拖到小阳台，递给我一张《创意厨王》的复活邀请函，“给你。”
我一把接过来，正着看反着瞧，不敢相信，他怎么会有？
“马楠楠帮我弄的。”
我泄了气，早晨的喜悦被巨大的失落冲散。是啊，只有评委马楠楠——余子浩的前女友，才有能力也有意愿为他做这种事情。
然而余子浩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前任复合过，所有的前任都被拉黑，老死不相往来。
我怯怯地问，“你们，和好了？”
余子浩避而不答，“你的生日愿望，成为创意美食大厨，也许这个可以帮到你。”
他为什么这么渣，又这么暖。
他怎么可以总是记得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愿望。他怎么可以跑去和他的前女友复合只为了实现我的愿望？
余子浩的眼睛里有着光，像一克拉的钻石，“我考虑过了，你说的地久天长。我想试一试。”
我当场哑然，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恨不得当场撕了邀请函，撕了余子浩和马楠楠复合的见证。
可是我以什么资格吃醋呢？他只是假装是我的男朋友。
邀请函在抽屉里躺了三天，我每天早出晚归浸泡在食材市场，余子浩以为我在找灵感，其实我在逃避。
我在逃避这个机会，这个余子浩换来的，不堪的机会。
我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我在海鲜摊位遇见了李慕然。他戴着金边的英伦眼镜，留着微微的络腮胡，具有磁性的中低音，举手投足间彰显着中年大叔的沉着魅力。
他买走了我看上的蓝鳍金枪鱼，是我先看到的，但他却先付了钱。
我祈求李慕然把这条鱼让给我。我突然意识到，也许我会很没骨气地参加《创意厨王》，也许我会做余子浩最喜欢的金枪鱼。
然而李慕然丝毫不让，他只是邀请我去他家吃饭。
我担心李慕然糟蹋了那条鱼，于是跟他回了家。
我发现李慕然对食材的驾驭远在我之上，手起刀落，干脆利落。他把处理好的金枪鱼刺身推到我面前，我不好意思地挠脖颈，“我有厌食症，我不喜欢吃，我只是喜欢烹饪。”
此后接连几天，我都去李慕然家中讨教厨艺。他毫不吝啬，手把手教我。我问他为什么如此慷慨，他说年轻时错过了一个姑娘，人到中年功成名就，想起那一份初心，想要弥补。
他问我，为什么厌食却还烹饪。我说为了余子浩，想喂饱他，想保护他。
我们就这样，对陌生人轻易说出了心中的秘密。
那一日李慕然送我到家门口，被余母逮个正着，她气急败坏地用拐杖打向李慕然，“放开我儿媳！”
还好余子浩及时出现，才阻止了一场闹剧。
我尴尬地瞅着李慕然，李慕然打量着余子浩，余子浩向身后的马楠楠使着眼色。我嘴角一抽，他们果然是在一起了。
也许之前我还在犹豫，我摸着手包里复活赛的邀请函，在这一刻决定参赛。既然余子浩已经把机会推到了我面前，为什么要便宜马楠楠？我为什么要放弃？我看向身边的李慕然，我为什么不能夺冠之后离开余子浩，为什么不能展开新生活？！
李慕然说，对食物的态度，就是对生活的态度。
这些年，我感到疲惫而饥饿。
从此之后我日日躲着余子浩，并且从家里搬了出来暂住在酒店，全力以赴备赛。在李慕然的帮助下，我的厨艺日益精进，我发誓要挺进三甲，拿到投资方的资金，开自己的创意餐厅。
让余子浩，见鬼去吧。
7
《创意厨王》开赛当天，我看见评委席上坐着马楠楠，还有李慕然。我有些惊讶。他却波澜不惊，仿佛早已知晓。他沉着的笑容，让我安心。
手机在兜里响了许多次，余子浩的来电让我有一丝心烦，犹豫了一阵，然后摁掉了。
我在后厨准备食材，余子浩突然慌慌张张闯进来，“那女人不见了！我带她来看你比赛，我去了洗手间，她不见了！”
工作人员提示比赛就要开始了。
我看着慌了神的余子浩，他问我，“肥妞，怎么办？这些天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仿佛看见了那个7岁的小男孩。他手足无措，满眼焦虑。
我脱下围兜拉起他的手，“我陪你找。”
工作人员在身后喊，“高晓靖，比赛还有10分钟开始！不及时参赛视同放弃！”
我停了一下，拉着余子浩，跑出后台，穿梭在密密麻麻的观众席，寻找着一个姿态甚高却有些痴呆的老太太。
观众席没有，演播厅没有，楼梯间没有，走廊没有。我和余子浩跑到大门口，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希望余母的身影就藏在人群里，然而没有，都没有。
东南西北，车流不止，人群密集，该从哪个方向找起？
李慕然追了出来，“你要弃赛？”
我看了看余子浩，又看了看李慕然，头顶的电子屏显示比赛已经开始。
“奖杯、资金、餐厅唾手可得，你现在要放弃？”李慕然再次问我。
余子浩的手轻轻从我手中抽走。就好像抽走我心间这些年对他的喜欢，对他的埋怨，对他的执念，对他的坚持。
我紧紧攥住，我当然不会放弃，不会放弃余子浩。
我还可以参加下一届，下下届《创意厨王》，即使创意餐厅晚开几年也没有关系，可是余母已经离开过一次，她不能再离开第二次。
李慕然曾经问过我，为什么那么多男人，偏偏喜欢渣男余子浩。大概是因为，在漫长的成长岁月中，作为一只肥妞，始终站在我身边的也只有渣男余子浩。他不曾离开我，所以我也不能放弃他。
我拉着余子浩离开比赛现场，顺着马路一直找，一直找，直到天都黑了，直到我们走到整改后的居民区。
只见余母坐在马路牙子上，痴痴呆呆地念着，“家呢？我们家呢？”
余母当然不知道，她走后没几年城中村改造，我们居住的老楼都被推倒了。
余子浩搀扶起余母，余母却有些心惊，“你是谁？”
“我是浩浩。”
“你不是浩浩！浩浩只有这么大点，”余母用手在腰部比画，“我要带他回家。我不该把他丢下。我不该为了我自己抛下他。我对不起他。”
“对不起”，是余子浩等了20年的三个字。我看见余子浩红了眼眶。
一米八的余子浩把余母搂在怀里，“妈，我们回家。”
他喊她，“妈”，而不再是“那女人”。
把余母生拉硬拽哄回家之后，《创意厨王》的比赛已经临近尾声了。颁奖台上，马楠楠给冠军颁了水晶奖杯，现场还有投资人愿意资助所有获奖选手开创意餐厅。
我的眼睛冒着光，如果我今天没有离开比赛现场，那些也许是属于我的。下一刻我关了电视。
余子浩变戏法一样从兜里摸出一块巧克力，掰出一小块，递到我嘴边。我试了好几次，努力张开嘴，可是嘴唇有千斤重。
然后余子浩把巧克力送进自己的嘴里，吻了上来。香甜气息的巧克力，穿越了20年的时光，由喜欢了许久的男孩亲自呈上。
仿佛所有的味蕾都被打开，对食物的渴望，对生活的渴望，对男朋友的渴望，对他的渴望。
我的双手攀上他的腰肢，顺着脊背向上摸索。我用力地回吻他，即使变成渣男的下一个前女友，我也想要试一试。
我从来都不是怕被余子浩拒绝才不敢表白，我是怕成为他的前任便再也没有理由陪着他。他孤单，他害怕，他失恋的时候怎么办？他可以有很多前任，但是只有一个肥妞。
可是，我也想要一个男朋友，我不能守着他一辈子。
“余子浩，这些年，我好饿。”
湿湿的液体从眼角滑出来，余子浩一路擒住，不让它们流下，“我知道，我都知道。对不起。我只是没有勇气和你开始。我怕我会像对待她们一样对待你。我怕我会忍不住和你分手。我舍不得离开你。”
“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全世界都知道，只有你不知道。”
我愣了，“那你和马楠楠？”
“她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复活赛邀请函的交换条件是声泪俱下地和她说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她，对不起所有交往过的女生。不过我已经决定改邪归正了，你肯不肯收留我？还有你说的，地久天长，我想试一试，只想和你试一试。”
余子浩把剩下的巧克力用嘴含住，“让我来治好你的厌食症。把我当成食物，来吃我吧。”
闭上眼睛，巧克力的味道在我的嘴巴里肆意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