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你不可之和师兄的双向暗恋

1

老太太说她患了老年焦虑症,整天宅在家里不出门。我让老太太晒晒太阳补补钙,老太太说出门净看见90后的小妹妹都当妈了,而我这个年近三十的大龄剩女竟然还在家里当米虫,老太太越看越焦虑。

喂!我每个月都有上缴生活费的!我让老太太把上个月我送她的玉镯子摘下来,老太太充耳不闻,塞给我一个地址,打发我出门去相亲。

“甭管缴不缴生活费,年近三十不结婚就是原罪!”老太太捂着胸口说,“要是你不想眼睁睁看着我犯心脏病,就赶紧把自己嫁出去!”

我拿老太太没办法,只能捏着地址,来到指定的餐厅。预定的餐桌旁坐着一个男人。

我看了看表,离录制节目的时间只剩半小时,我快步来到男人身旁,“不好意思,您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我还有事,就不陪您了。”

我正欲转身离开,男人摘下墨镜。我脚下一扭,怎么是他?!

“师……师兄。”我一屁…跌坐在椅子上,“我是夏天,您还记得我吗?您不记得也没关系,自我介绍一下。我和您一样毕业于西工附中,本想追随您的脚步考清北,但没想到师兄出国了。您什么时候回国的?还打算出去吗?您回国怎么不告诉我?”

我真是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拉出来打个结。我和师兄非亲非故,连点头之交都称不上。我究竟以什么样的身份在质问他?

然而我不仅没有闭嘴,反而接着说:“师兄,我特别喜欢您的节目,我也想像您一样成为优秀的主播。虽然我目前还没有自己的节目,但是我记得您曾经在国旗下讲话鼓励我们说,‘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拽完这段古文,我想一头撞死在南墙上。

我有个许多年不曾发作的毛病,我以为这毛病已经好了,没想到他一出现,就又犯了。

从认识师兄的第一天起,只要面对他,我会秒变成开屏的孔雀,在他的面前极力抖机灵,上蹿下跳,没有底线地卖弄和表演。

比方此刻,我像一把机关枪,“突突突”对着师兄自来熟地单向聊了半个小时。直到台里给我打了数个电话,吼着叫我赶紧过去。我才不得不草草收场。

用“狼狈逃窜”来形容我肯定不为过。我的嘴巴像决了堤的大坝,洪水汹涌而出,我却关不了闸。说到后面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一定以为我疯了,我羞得恨不得钻到地底下。

出了餐厅我立刻给老太太打电话,“妈,你让我来相亲,怎么姓名、照片、资料什么都不给我?!”

“都给你发微信了,谁让你不看?怎么样?是相中了吗?妈都和你说了,对方长得不赖,海龟学历,和你一个学校的,又是老乡又是师兄。”

戳开微信,师兄的照片躺在聊天记录里,被刷屏的养生信息淹没着。我的内心全是泪。

老太太在电话里不依不饶,“别人周末是加班,你周末是纯奉献!女孩子家家嫁人才是正经事!”

我挂了电话叹了口气。

台里不停地催我,并不是因为我是独一无二的主播,而是因为我是最好用的杂工。

入台近五年,我一直辛勤耕耘,默默付出。只问努力,不问收获。因为不会争不会抢,干出了成绩也没有名分。

一晃三十而立,我在心里对师兄默许的誓言,杳无踪迹。

还记得初中时,广播站有一个名为“树洞”的咨询箱,同学们可以匿名向里面投递各种各样的问题,比方说“如果世界末日来临了怎么办”“不想写暑假作业怎么办”“如何绑架我的班主任”,每天节目的尾声,作为主播的师兄会挑选一两个有趣的问题来回答。

自初一起,我向树洞投喂了无数的问题,可是师兄从来都没有回答过。以至于我一度怀疑“树洞”是假的,于是“树洞”变成了我的个人信箱,每当心烦的时候,我都会写一封长长的信丢进“树洞”,反正永远也不会有人看到。

直到师兄离开广播站的前一天,他回答了一个热火的问题——“如果喜欢的人像太阳一样耀眼怎么办?”

这个问题是我写的。我才惊觉,那些没羞没臊的信师兄是不是也看到了?!

“如果喜欢的人像太阳一样耀眼,那就争取盖过他的光芒。”

这句话像神谕一样,指导着我。在见不到、听不到师兄的日子里,我一遍一遍重复着这句话。

我也想像师兄一样有耀眼的光芒,可惜,我一直一直很努力,却连一颗闪亮的星星都不是。

我依旧是平凡的我。

说多了都是泪。

2

在公司的茶水间“咔咔咔”扭动着僵硬的肩关节,听见两个熟悉的声音——

“我侄女一直缠着我,让我把你介绍给她,没想到你小子一回国就去相亲了,怎么样?”

“不太合适。对方有些,饿狼扑食。”

“噗!”一口滚烫的咖啡本能地喷出。我不是有意听八卦,只是好奇什么样的姑娘会被形容成“饿狼扑食”?

一抬眼,对上了师兄狡黠的眼神。内心一颤,那个被形容为“饿狼扑食”的姑娘不会是我吧?!

我正欲解释,台长把师兄拽走了。难道今天来的神秘嘉宾是师兄?我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走向会议室,我也跟着进了会议室。他们走上主宾的位置,我低着头溜到后排。

现场沸腾了起来。没有人不认识师兄,华裔物理学家,地下电台当红主播,由他独立创建的个人电台在美国红遍了整个华人圈。

“非常荣幸邀请到纪宇凡老师加盟新文化广播台。”

台下掌声雷动。

“台里决定为纪老师量身定做一档情感类节目,并招募一名私人助理。”

“嗖”地有人举起了手,第一时间站了起来,一声“我愿意”吸引了整个会场的注意。

这个人就是我。

在众人密密麻麻的注视之下我有些不太自然,我想悄悄坐下来,但孔雀开屏的毛病让我高举着双手。

“平时看她挺不起眼,没想到关键时刻不含糊。”

“是啊,连缩头的乌龟都把脑袋伸出来了。”

我的额角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师兄的眼睛黝黑黝黑,他笑得不怀好意,“我要盲选。”

又是盲选啊。

记得初中三年寡淡,无趣。

时间像是没有尽头,窗外的蝉鸣一声又一声,聒噪,令人心烦。

我既不是老师眼中值得骄傲的好学生,也不是令人挠头的坏学生。

不冒尖也不出格。

“平凡”是戴在我头顶的帽子。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没有天大的敌人,没有手牵手的闺蜜,没有注视着我的异性。生活像泛不起一丝涟漪的死水。

孤独。

既觉得自己是大沙漠里一粒无足轻重的沙子,又觉得自己独一无二。矛盾得可笑,却找不到出口。

能缓解焦虑的只有从大喇叭里传出的师兄的声音。上课前,放学后,男孩子特有的温柔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让人着迷。听久了,耳朵会怀孕。

我着魔一样在宣传栏里找他的照片,在光荣榜上找他的名字,一次一次路过他的教室,用目光检索他的座位,甚至偷偷跟在他的身后,和他沐浴同一个太阳,过同一条马路,在同一个摊位买汽水。

他也总是一个人,我假想着,也许他和我一样孤独。没关系,我会陪着他。

师兄的存在温暖了我初中三年,师兄的名字,在日记本中出现了一千次,一万次。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会一遍一遍写,写到心情舒畅,写到豁然开朗。

终于有一天,广播站要招新,师兄在广播里说:“欢迎你的到来。”

那时中考在即,我没有被给予过高的厚望,成绩也从未跌出中游。中考对我来说,并不那样如火如荼。

反而是师兄,像是在心里燃烧的一块热炭。

那一次,也是盲选。

每个人依次进入录音室,对着录音设备念一段朱自清的《背影》。我并没有离家的经历,也并不十分理解朱自清表达的父亲对儿女的爱,我只是假想着如果我要送别师兄,内心泛着酸楚。

我自认为带着对师兄的全部眷恋,念得绘声绘色,却被淘汰了。

怎么会呢?我不信,一定是他们搞错了。

我等在录音室门口,等着他们开完例会,等着他们和新加入的队员祝贺完毕,等着他们完成第二天稿件的校对,等着天黑,等着师兄一个人走上那条每天回家的必经之路。

我跑到他面前。喉咙干涩,在冒火,我想说话,可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傻傻地立在原地。

师兄看着我,我的脸灼热。感受着喉咙像火山喷发一样,“师……师兄你好,我是夏天,我想加入广播站,刚才我也录音了,不知道你听没听到,没听到也没关系,现在我再念一遍。”

“呼——”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把朱自清的《背影》又饱含感情地背了一遍。天!我竟然背了下来!师兄竟然耐着性子听我背完了一整篇课文!我的心“咚咚咚”地如同打鼓。

“夏天?真的有人叫夏天?”

师兄笑的时候眉毛弯弯的。师兄认识我?有些受宠若惊。

“你的声线非常不错,但非常抱歉,我们不收初三学生。”

“师兄,我特别想加入广播站,我时间特别多,我学习一定不倒退。师兄求你了,让我加入吧。”

从那个时候起,只要和师兄对话,我就停不下来。

大概是因为紧张,害怕被拒绝,所以尽量表现,像孔雀一样抖动着尾巴,贱兮兮地表现着,你看我很好,留下我吧,留下我吧。

师兄确实把我留下来了,然而他却走了。他出国了,和师兄一起出国的还有一个叫萨沫的学姐,他们说萨沫是师兄的女朋友。

师兄走的那一天,我哭湿了一整个枕头。顶着红肿的眼睛和老太太说:“妈我要好好学习,我也要出国。”老太太倍感欣慰,激动地紧紧搂着我,告诉我有志气还是好的,但还是在国内念大学吧,家里没钱。

师兄走后,我坐上了他的位置。他们说我播得比师兄还好,但在我心里,没人能超越师兄。

3

我跟在一群报名给师兄当助理的小姑娘身后,鱼贯走出会议室。临出门前我望了师兄一眼,他也在看我。

他还记不记得我呢?在他眼中,我除了是昨天那个饿狼扑食的女人,还有没有别的印象?

初中时的我瘦瘦小小,留着齐耳短发,戴着过大的方框眼镜,整个人显得沉闷、没有生气。走在校园里,常常听到有人夸新任女主播声音甜美、水平一流,他们斩钉截铁地说:“女主播至少是个年级花。”

我低着头走过热议的人群,没有人把女主播和平凡无奇的我联系在一起。

也许师兄也不曾记得我。

盲选的题目是“如何让即将上线的节目脱颖而出”。

在这个互联网飞速发展的时代,大家在刷手机,看视频,看直播,还有什么人会听广播?

回忆着师兄走后的那三年,我常常戴着耳机,一遍一遍听他的录播。

走路,吃饭,睡前,沉浸在他的声音里。

是怎样寂寞的心情?怎样一个人走路、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写作业?怎样苦涩而又甜蜜?怎样一个人憧憬并且等待?

是不是想念?是不是情窦初开?那个时候的我是不是已经种下暗恋的种子?

我在白色的题板上写下“暗恋”。

交上策划案,在台长办公室门口等待。

孟娇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是啊,她是台长的外甥女,台里的当家花旦,放下身段主动当助理,没有人会不同意。

办公室里传来激烈的争吵,我侧着耳朵想偷听一二,门霍然被打开,我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师兄的身上。

台长一声轻哂:“夏天,你跟着纪宇凡吧。”

“怎么是她啊?!”孟娇气呼呼地跺脚,向台长发着嗲,撒着娇。

“对啊,怎么会是她?!”其他候选人叽叽喳喳附和着,像在笼子里扑棱翅膀的鸟。

“她的方案,比你们的都好。”

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我,我想躲,却无处可躲。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站在过聚光灯下,永远是默默出主意的那个,永远是幕后筹划的那个。

师兄的目光含着鼓励。

我一咬牙,一跺脚,向师兄表着决心:“纪老师,您放心,我一定争取尽快做出成绩!节目从哪一天开播?需要彩排和预热吗?关于节目我还有好几个想法,您今天还有时间吗?要不要单聊一会儿?”

我一激动,孔雀开屏的毛病又犯了。然而师兄并没有计较,而是眉眼温柔地看着我,“叫我师兄。”

我像是突然被塞了一嘴糖,然后极力点着头,把狗腿发挥到了极致。

每天早晨提前一个小时到台里帮师兄抢车位;阴雨天气手边常备两把伞时刻准备送给师兄;编辑的信息要删删写写三遍以上,既怕表达不清,也怕啰啰嗦嗦耽误他的时间;对他的欲望转化为工作动力,每天和自己头脑风暴八百次,写下满满一个本子的创意送给他……

工作是他,心里是他,生活突然充满了动力和趣味。

每天最幸福的时刻是节目结束时,师兄说:“感谢我的助手夏天。”

我每天都哼着小曲儿回家。老太太问我是不是恋爱了,不然怎么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思春”的气息。

老太太追问我相亲怎么样,我反问她怎么诓到师兄去相亲的。

老太太说那天她在相亲公园,一眼瞧见气宇轩昂的师兄,师兄折服于老太太年过六旬而风韵不减的气质,两个人一拍即合,决定让我和师兄单聊。

我觉得老太太不是有老年焦虑症,而是老年记忆错乱症。有万千粉丝的师兄怎么可能去相亲公园?怎么可能被老太太忽悠?

4

《暗恋》这个节目比我想象中还要火,热线电话每天都快被打爆了。

我以为在社交文化泛滥的今天,连搭讪、马路求爱都不再新鲜,当速食爱情成为主流,暗恋早已销声匿迹。

然而竟然还有这么多温情而执着的人。很多人打电话只是为了倾诉,他们需要一场和自己的对话。

他们的对话里,有着热闹,有着孤独。

在爱情里没有人能独善其身,谁不是越陷越深?谁不是越赌越大?可是谁也不愿意离场。

师兄问我:“要不要试试一起主持?是你的主意,让这个节目这么火。你在电台这么多年,不想有一档自己的节目?”

“想!”我看着师兄的眼睛脱口而出,可是不行,每次和师兄对话,我都停不下来。

我双手捂着嘴巴,摇了摇头。师兄再三劝我,我感觉到舌头在嘴巴里蠢蠢欲动,迫不及待想要施展拳脚。我更加用力地捂住嘴巴,猛地摇头。

我不能在听众面前喋喋不休,我不能给师兄丢脸。

师兄拗不过我。为了庆祝节目初战告捷,师兄请全体工作人员去KTV庆祝。开场先干了一杯深水炸弹,酒精一直辣到嗓子眼儿,整个人被瞬间点燃。

他们起哄让我和师兄合唱,师兄很大方,揽着我的肩膀,“来一首《粉红色的回忆》。”

起哄声四面扬起。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

师兄边唱边望向我,我的脑袋碰到他的肩膀,眼睛不小心探过他的领口,看见他的胸膛若隐若现文着“Sum”。

我的心突然颤了一下,萨沫学姐?他的女朋友?

那…燥热的春劲儿瞬间凉了一半,我僵着尴尬的笑,听师兄唱完了一首歌,然后逃到KTV门口。吃醋吗?以什么身份呢?

“怎么出来了?”师兄的声音传来。

我挤出笑容,“透透气。”

“你是怎么想到《暗恋》这个主题的?你——暗恋过吗?”

我的余光瞥过师兄颀长的脖颈儿,诱人的锁骨,我知道领口下方文着“Sum”,心里一阵酸楚。

“没有,暗恋那么傻,我才不会暗恋。做节目这么多年当然知道什么样的节目更吸引人,《暗恋》就是打打煽情牌。”

师兄垂下眼睛,回了KTV。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感受到一丝落寞和失望。也许是酒喝多了吧。

晚上回到家,嗅觉灵敏的老太太在我身上闻啊闻,“失身了没有啊?人家都说酒后乱性,你怎么什么也没发生呀?喂,你别关门呀。”

老太太站在卧室门口絮絮叨叨,“你的日记本上全都是纪宇凡的名字,人家回国了你怎么却没动静了?”

“妈!”我猛然打开门,“你什么时候偷看我日记了?!”

“你上学的时候,我都看过几百次了,哎呦,你不要一张臭脸,谁家亲妈没偷看过亲闺女的日记啊?!喂,怎么又关门了?”

我缩在床上,用枕头压着脑袋,师兄胸口的“Sum”和亲妈的嚎啕一起戳着我的心窝。都年近三十了,可是硬是被戳出两行热泪。

究竟有多喜欢才会把对方的名字文在胸口?

5

此后的两周,我和师兄保持着一种奇怪的和谐,我们之间客气而又疏离。通过极力避免交谈,我似乎克服了孔雀开屏的臭毛病。

直到有个听众拨打热线,“纪老师您好,我爱上了一个姑娘,不知道该不该和她表白。表白了怕连朋友都没得做,但是不表白就永远没有机会。”

这是一个关于暗恋的亘古话题。

往常师兄一定会鼓励安慰,可是这一次他却说:“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惦记也没用。表不表白不重要,她心里有没有你才重要。”

“可是,我并不知道她心里有没有我。”

“正如你所说,作为她的好朋友,你暗恋了她很多年,除非她瞎,不然不可能没有察觉。”

“您是说有缘的人终究会在一起,也许我们的缘分或者时机还未到来?”

“不,我的意思是强扭的瓜不甜。”

节目在非常尴尬的沉默中被我强行插了一首歌曲。

师兄面有愠色,我也气鼓鼓地望着他。

下了节目,我找师兄理论,“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听众?你暗恋过吗?你了解暗恋者的心情吗?了解暗恋者的感觉吗?了解暗恋者矛盾、纠结、紧张、焦虑的心吗?你这样说无异于掐死了他所有的希望!”

“不然呢?让他越陷越深,误以为有希望?然后有朝一日,希望全部破碎?我是让他适可而止,而不是让他饮鸩止渴。”

“可是,不坚持你怎么知道没有希望?”

“坚持就一定有希望吗?暗恋是靠坚持取胜的吗?况且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暗恋过?”纪宇凡突然变得很认真,“最苦涩的心情不是暗恋,而是明知没有结果,却傻傻坚持。”

纪宇凡逼近我,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和我说:“你没有暗恋过,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

“我……”我想要解释,但是该怎么解释?和师兄说,暗恋你这么多年,是不曾说出口的秘密?我才是真正的明知没有结果,却傻傻坚持。一想到师兄胸口的Sum,所有的语言都变得苍白。

师兄在等我的解释,可是我却说不出任何话。

师兄走了,就像当年一样。听说他是去找他的女朋友。

他向台长请了长假,不在的这段时间,节目暂由我负责。

没有人知道师兄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师兄什么时候回来。恍恍惚惚就像做了一场梦,要不是老太太天天在我耳边絮絮叨叨,我都要怀疑师兄是不是真的回来过。

踏过了三十岁的生日,我既没有把自己嫁出去,也没有等来惊天动地的爱情。

老太太说:“你既不是高端白领坐拥年薪百万,也没有肤白貌美大长腿,学什么单身贵族?再折腾下去,隔壁95后的小妹妹都要当妈了!”

当今社会,恋爱是奢侈品,我条件不够,消费不起。我把老太太的声音关在门外。

听众问我:“夏天,你暗恋过吗?”

我吸了好长好长一口气,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夏天过去就要入秋了,然后就是冗长的冬季。我不知道我还能再坚挺几个年头。

“我暗恋过一个师兄。那个师兄很优秀,是我眼中的神。他在遥不可及的地方,我一直努力,想要向他靠近一点点。可是师兄像握不住的风,追不得,等不得。我曾经很幼稚,我以为师兄一个人一定很孤独,我愿意陪着师兄。可是师兄的心里早已有了另外的人,根本不需要我。

“所以,暗恋到底是不是以努力、以时间取胜?我不知道。曾经有一个人和我说,最苦涩的心情不是暗恋,而是明知没有结果,却傻傻坚持。我明知道这个道理,可是我却也在傻傻坚持。爱着不一定有结果,可是不爱了,就一定没有希望。”

下了节目,很不开心。

曾经不开心的时候,我会一遍一遍写师兄的名字,仿佛是一种虔诚的祷告,也许写够一千遍一万遍,就会有奇迹发生,就会否极泰来,就会好运不断。

如今,却是写再多也没有用了。

低着头走到小区门口,我以为自己眼花了,师兄竟然等在那里。

“为什么不承认你暗恋过?为什么不承认你暗恋的人就是我?”

我撇撇嘴,“你不是去找萨沫师姐了吗?你不是喜欢她吗?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萨沫183">“你的胸口。”

师兄解开胸前的纽扣,露出流畅的英文——Summer。

怎么会?

“我一直在找夏天。我的爸妈是物理学博士,他们希望我像他们一样为科学献身,于是高中毕业我去了常青藤。那个时候没有人看好我做播音,除了夏天。是夏天在‘树洞’里写信给我说‘师兄,我喜欢你的声音’。

“我一直在等,一直在找。那个时候我以为‘夏天’只是笔名。原谅我的肤浅,我以为夏天是一个漂亮温柔的学妹。

“后来我出国了,在国外时间越长,越寂寞。我常常把夏天丢进‘树洞’的信拿出来看,看见字里行间的温情,藏着掖着的喜欢,还有可爱的少女心。日子久了,夏天就好像陪在我身边。

“有一天我突然惊觉,那个来广播站的不起眼的小姑娘,也许就是夏天。我好后悔,没有多看你几眼。

“于是,我回国了。刚回国那天,我在一个非常热闹的公园看见一个被高高举起的板子,上面写着夏天。因此你成了我的第一个相亲对象。我想确定你是不是那个夏天,我问过你,可是你不承认。

“所以我离开了,我要去找我的夏天。世界这么大,我不知道该去哪里,该怎么找。

“直到我又在那个公园,看见一个被举得高高的牌子,上面写着纪宇凡。怎么会有我的名字?原来是你的母亲在找我。

“她说,你喜欢我,喜欢惨了。她把你所有的日记都给了我。你所有年少的喜欢,都属于师兄。这么巧,师兄也喜欢你。”

师兄拉着我的手,拽我入怀。

我看见老太太在不远处,步履矫健地跳着广场舞,脸上绽放着花儿一样的笑容。这一刻我为有这么酷的母亲而感到骄傲。

可是,我仰头看着师兄,“我那么平凡,我怕自己配不上你。”

“没有关系,你是夏天,是唯一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