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摆渡人之替命草人

1

我叫林耳,今年二十一岁,在沈城开了一家白味轩,专门做死人的生意。

今天是冬至,按理来说本来应该是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吃饺子,可我的二叔又不知道接了谁谁谁的书信,一大清早就跑路了。

我本来在街头的老董的店里定了两斤饺子,这下也没辙,早上我顺路去老董的店里拿饺子,前台的服务员是个大学生,放假出来打工,听我叫她老板老董,一边让后面的厨子做着,一边就跟我随口聊天。

“老板三天都没来店里了,说是有急事,这有啥急事,电话也打不通。哪有这样的老板,你说是不是帅哥?”

得,这个帅哥叫得我浑身不自在,说实话你还是叫我同学得劲,我摆摆手,“别别别,叫同学就好。老董么,你也知道老董是啥人,这个人就是个守财奴,能钻到钱眼儿里,他把这个店看得比命都重要,没来肯定是有急事,你也甭担心,不出两天,肯定回来。”

“帅哥跟老板很熟么?”

“还可以吧,毕竟是街坊邻居的,经常来他的店里吃饭。”

“可我看你也是开饭店的啊,怎么跑别人的地方来吃饺子呢?”她问。

我挠了挠头,“这件事说来话长,我这店里啊,不做活食。”

“活食?”

活食在我店里,也算是句黑话,意思就是不做活人吃的东西。

服务员一愣,显然是没明白我啥意思,正巧这个时候饺子已经出锅了,厨房里的服务员打包交给了我,我笑了笑:“得嘞,你先自己琢磨着,我得先走了。”

说罢,我拿到饺子出了门,往前走了一段路,拐弯,刚一回到店里,我突然愣住了,这店里大白天的,居然在正中央,坐了一个人!

我顿时有点发懵,按理说我这白味轩本来就不做活人生意,平时的客流量几乎为零,除非是走错门的外地人才会进来问问,不过一般都会被阿四赶出去,不过这今天,怎么会突然多了一个人呢?

我急走两步,看见这个人前面的桌子上摆着一个枣木的罗盘,罗盘很旧,周围刻着复杂的花纹,四角各有四个神兽的脉络,像是件年份久远的老古董。

我刚打算仔细观察一下的时候,那个人听到了我的脚步声,猛地睁开眼睛。他没有回头,我刚到门口,左脚迈过门槛,右脚还没落地,他突然张口说了八个大字,我身形顿时一顿!

“杀,官,才,财,食,伤,比,劫!”

这八个字搁到街上,小孩都认识,本来也没什么好奇的,但是在这个地界儿,就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八个字,这八个字,分明是我的八字排盘!

你他奶奶的!这来的究竟是什么人!

本来我们这一行当就有诸多忌讳,其中之一,便是不可随便说出自己的生辰八字,防的就是某些小人做一些阴损的勾当。我这八字这老小子怎么知道的?

我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那人便是转了过头,是个五十来岁,精神抖擞的老头子,穿着一身白色的练功服,手里捏着两个山核桃,一双招子闪闪发亮。

“你半个月之内,必有血光之灾!”

我上下打量他一番,看这来人不简单啊,像是个行家。我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坐在了他的对面,他看了看我,道:“你是这家店的人?”

我心想这不废话么,你在这坐了这么长时间,看见过别人么?

“叫你们老板出来!”

我一听,有点窝火,但我也不知道他的深浅,有点虚,我走到柜台,抽出一本账本,装模做样地翻了起来。

那人见我不说话,便皱起眉头,“林铁头子是你什么人?”

林铁头子?

这不是我二叔的外号么?

合着这个人是来找我二叔的啊!

我也抬起头,瞅着这人一身行头,尤其是手里的俩核桃,这色泽包浆就知道身家不菲,难不成是二叔在外面胡搞乱搞欠了什么债,然后一大早上跑路了让人家给追到家里来了?

按理说不应该啊,他都金盆洗手好多年了,但这个时候我也不好发作,便狐疑:“你找我二叔干嘛?”

“他是你二叔?”

我点点头,又补了一句:“不过先说好啊,我跟他就是叔侄关系,要是他欠了你的钱,我肯定不会帮他还的,咱这都二十一世纪新时代了,可没有旧社会的封建思想了,你也别指望我会给他还钱,我还穷成狗嘞。”

他眉头凝成一个块,“你二叔去哪了?”

我瞅了瞅,这老头脸色不太好,印堂发黑,戾气又重,肯定不是善茬,我拿不定主意,怕不是二叔还真的欠钱跑路了!这二叔,以前就听说他好赌如命,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改不过来!

我立刻摆手,“这我哪知道,我跟你说,虽然我是这家店的老板,但是我也确实没钱,我二叔昨天就跑路了,究竟是去哪,谁也没告诉,阿四是见过他的最后一个人,你要是想问什么就去找阿四,我不是你们这个恩怨里的人。

“你们那些规矩我也不懂,你要是觉得能等呢,就在这等,不能等就先走,留个联系方式,二叔来了,我第一时间让二叔联系你,你看成不?”

说句心里话,我一直不喜欢我爹的安排,上次事情发生之后,我是更加觉得这个行当真的是不能干,我手无缚鸡之力,也没啥能力,碰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是炮灰的料,傻子才去做呢?

“阿四?”

“对,就是我们店里的那个伙计,乡下人,说话有口音,穿着长马褂,长得有点黑。”

“是这个人么?”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灯笼,从他怀里拿出来的时候,大概巴掌大小,等放到桌子上的时候,已经是人头大小了,紧接着从灯笼里发出一个声音,跟阿四的一模一样!

白灯笼!

嘴子金的门人!

这白灯笼一露面,我“噌”地就冒火了,他奶奶的,感情这不是欠钱的,是趁着二叔不在,来砸场子的!

我一拍桌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敬你是个长辈,以礼相待,你这上来就套了我的伙计,难不成找我二叔不在的日子就是为了砸店?”

我冷笑一声:“虽然你们嘴子金晓命理,通古今,铁口直断,不过要是论起砸店的本事,你们还差点!”

我一指柜台上面的孤灯,说:“燃!”

话刚一落地,柜台前面的油灯猛地燃起来了,顿时一…冷风从门外吹进来,大门一声巨响,合为了一体,就在门关上的一瞬间,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只剩下柜台上那盏青色的鬼火在不停地摇晃,紧接着一个长头发,身形枯槁的鬼怪从灯上浮现,他双目紧闭,却让人感到十分的邪恶。

青面鬼!

这是地狱百鬼中的青面鬼,本来乃是游荡在人间的厉鬼,术者一般将其拘来做奴役,供其驱使。

原本这个老年人还是一脸冷漠,一看到青面鬼,顿时喜上眉梢,立刻拱手道:“小友别激动,别激动,我乃是你二叔的朋友,此时前来,是有事相求,刚才多有得罪,请千万包含!”

“二叔的朋友?你这号朋友,我怎么没听二叔提起过?”

那人老脸一红,“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先自我介绍下,我叫萧峰,论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太爷,我的师门你也应该看出来了,我就不多说了。我此时前来,是来拜托你二叔一件事的。”

我把阿四从灯笼里提出来,这老头子真的是手黑,行当里的老祖宗早就说过,这些术不能随便使用,这老头子居然不管不顾,看样子也没把老祖宗的话放在心里。

他见我没搭理他,讪讪道:“说起来,还是祖上的一段孽缘牵扯至今,我这真的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们叔侄二人的。”

阿四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我扭过头,“哎,别别别,嘴子金的门人,寻龙点穴,藏风纳气,都是强项,向来都是帝王家的富贵人物,你姓萧,你的祖上应该是萧吉,那可是替隋文帝点过龙穴的大人物,我家又没什么显赫的背景,怕是供不了您这样的神仙。”

他能听出来我嘴里的怨气,讪讪地笑:“哪里哪里,小友也是天赋异禀,年纪不过而立,便是这往生客栈的老板……”

“停!”

我一下子打断了他,“谁告诉你,我这里是往生客栈的?”

我的眼睛阴沉得可怕,他笑了笑,“谁不知道呢?”

2

白味轩,死人坊。

我这个店面在阳世的招牌是白味轩,在阴间,他们大多管我这个店叫往生客栈。

天底下叫往生客栈的很多,但挂上灯笼的很少,我这一到晚上就挂四个灯笼的,最起码在我这个时代,超不过三家。进了我们这个行当的人,虽然会知道我们的一些秘密,但能接触到我这个深度的,一定是很有背景的人。

他看到我的表情有些松动,趁机拿出了一张纸,说是我一看便知。

我打开之后,是我二叔今日和萧家往来的书信,用的都是行话,我认得二叔的笔迹,在书信中,二叔尊称他为一声萧老爷子。

既然是二叔的萧老爷子,对我来说,也是长辈了,我自然不能怠慢,虽然我真的对他没好感,但毕竟是二叔的朋友,这个哑巴亏,也只能自己吃了。

我舒了一口气,走到柜台,把油灯吹灭了,顿时店里恢复了白日的光景。这二叔怎么跟我爷爷一个德行,到处搞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搞完就不管了,还得我这个侄子来给他擦屁…。

我转过身看了看萧老爷子,叹了口气,拱了拱手,“萧太爷别介意,我这个人脾气古怪,刚才的事多有得罪了,不过小侄我才疏学浅,技艺不精,难当什么大用,不过您有什么要紧的事可以和我商量一下,我虽然入行的时间尚浅,但多少也是个门内人,不过先说好,我可不一定能帮到你。”

萧老爷子急忙说哪里哪里,然后跟我寒暄了一番,说的都是场面话,在这里就不多赘述了,接下来,他就跟我说了他家里发生的一件怪事。

萧老爷子的祖上是相师,专门给人看面相,测福吉的,走南闯北的日子长了,见识也多了,到了晚年,便萌生出安定下来的想法。

萧老爷子的祖上乃是高人,本不懂堪舆风水之术,却也琢磨,这堪舆风水之术不过也是相面罢了,就是一个给人看,一个给地看。

混江湖多了,知道这江湖上的人一个比一个精,越没本事的人嘴里越能盛出花来,他信不过那些人,便熬夜一个月,以神州大地的整体轮廓绘制了地君五官,山川河流当做纹理生出各式样貌,通过对人祥瑞福吉面相的预测,硬生生地在地图上点出了一个祥瑞之地!

这个地方点出来可不得了,只听外面一声晴空霹雳,萧老爷子祖上急忙出门,谁知老宅子的蚂蚁虫兽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都在四散逃离。

萧老爷子的祖上一惊,知道这个地方不能待了,也收拾行李离开。他的福祉点出来以后,便马不停蹄朝那里赶,等他赶到那里,距离他出发之日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天,终于让他从湖南到了沈城。

到了地方,安顿了几日,找了当地人领路,到了地方一看,大吃一惊,他点的这个地方竟然是一座荒山!

这可不应该啊,萧老爷子的祖上思前想后也没琢磨出个名堂,第二日一大清早,便找了当地的人,去询问这座山的来历。当地人一听,摆摆手说那座山可不吉利,以前可是被当做乱坟岗的!

萧老爷子一听就觉得不对劲了,这福地怎么变成乱坟岗了呢?

为探其究竟,他给了当地人一些钱,想让他们带自己上山,谁知道询问了一圈,都没有人带他去,当地人避讳这件事,都不愿意惹一身腥臊,后来找了个不要命的乞丐。乞丐收了钱,掂量了掂量,跟他约个时日,便带他去了。

乞丐无父无母,也无妻儿,就想搞点钱爽爽,也是合了他的意。

到了日子,两人相约而行,上山的路十分崎岖,到了指定的地方,萧老爷子拿出罗盘,定了位置,走到位置一看,他定的位置居然是一个大坑,足足有十几米深,而且毒虫居多。萧老爷子先是一惊,急忙推算起自己的命来,顿时惊出了他一身的冷汗。

他好像要死了!

他急忙往回走,掉头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带路的乞丐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这渺无人烟的地方,天惶惶地惶惶,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吧。他急忙四处寻找,却一无所获。日头偏西,山上又有毒瘴,他没法子,只能先行下山,一路上跌跌撞撞,回到了山下,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日之后的事情了。

他醒来之后,祖上的罗盘被莫名的力量撞击,碎成了几半,而那个乞丐则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慌张地推算起那个小乞丐的命数来,这一推不要紧,顿时他的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打了一拳,硬生生的让他喷出一口血来。他急忙跑出院子,到灶台底下找了锅底灰,抹得浑身都是,又藏到了门后面,在里面躲了三天三夜才敢出来。

又过了些日子,萧老爷子的祖上找人打听小乞丐的下落,这个小乞丐再也没有回来过。他去过小乞丐藏身的佛堂,在贡台底下的砖里藏着他给乞丐的报酬,一分没动。

再后来,萧老爷子便在这个地方扎了根,开枝散叶,他为人谨慎谦虚,就算是在战争年代也明哲保身,又知晓人情世故,深谙命理,到了现在,已经是沈城响当当的一户人家了。

但最近这个萧老爷子的府上却是出了一件怪事,这个事不但他自己想不明白,就算是他翻阅古籍,也没找到一点头绪。

在他的后院里,多了一口井!

这口井以前从来没有存在过,现在居然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的后院里。萧老爷子也是想凭借着祖上得一些术法来推算这口井,没想到这口井的位置,正好是府上的“福眼”!

福眼的位置是口井,萧老爷子也不知道是福是祸,愁得几日没有睡好觉。本来是行当中的人,很相信因果报应,况且他这一行,又是……说白了,有点蒙人的味道。平日里,他乐善好施,尽力地弥补一些心里的不安,可这心里始终是亏欠的,这件事一出,他的不安越发严重。

他让府里的人都严守这个秘密,他则是给我二叔写信,与其商量对策。

二叔对此也是好奇,便定下日子,打算去萧老爷子府上看看,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连夜跑路了。萧老爷子本来是一肚子怨气,看到我的伙计又是一脸凶相,顺手开了神通,把他装进了灯笼里,后面的事则是和我的一些过节了。

得,我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觉得有点对不起萧老爷子,这本来就是我们林家的不对,我还如此蛮横,不过还好他有求于我,也没有发脾气。

阿四被从灯笼里放了出来,急忙把我挡在身后,操着一口方言说:“大林,你快走,这个人是个妖怪!”

萧老爷子的脸上顿时有点精彩,我把阿四拉到身后,跟他讲了萧老爷子府上发生的事,他听完之后,虽然不太明白,但也是觉得我二叔的做法不对,听闻我要去解决这件事以后,担心地说:“你能行吗?不行不要逞强,等大老板回来,他很厉害的,他肯定能解决的。”

我知道阿四是担心我,平日里他都叫我小老板,刚才一紧张大林都跑出来了,不过我作为林家的后代,若是认了怂,传出去对名声也是不好。

我一沉思,“二叔走得这么匆忙,肯定是有要紧的事,他出行坐的火车,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我先去老爷子家看看,我有分寸。”

我将店里的事安排好了之后,便跟着萧老爷子去了他的宅子,走到街道门口,一辆崭新的劳斯莱斯停在那里。我虽然不懂车,但高级车还是能看出来的,这一愣的空当,萧老爷子居然给我打开了车门,做了个手势说:“小友,请!”

我坐上车,心里暗骂了一声娘,这人比人气死人,嘴子金就是好挣钱,这报应不找你找谁?我辛辛苦苦干了一年,也不过几两散碎银子,你这出门就是劳斯莱斯,真的是……气死人!

3

我和萧老爷子一路回了他的府上,他的府邸修在荒山山脚下,应该是当年的萧老爷子定的址,看来他虽然害了乞丐一条命,不过确实有情有义,这座府邸选在这,还专门留了一个屋子供奉乞丐,让他能够早起轮回,不受地狱之苦。

废话不多说,我和萧老爷子进门,直接就来到了他的后院。他的后院有些荒芜,隐隐间散发着一…阴森的味道,在后院一个屋子的正前方,有一口井,四周被人围上了栏杆,写上了警示的标语。萧老爷子让人拆了那些东西,我凑近一看,突然觉得不对劲。

这口井,太浅了。

这口井也就五六米的样子,用来打水完全不合格,我让人用强力的手电筒照下去,居然可以看到井底。水很浅,也就没过膝盖,不过这井的造型有点奇怪,像是一个倒置的漏斗,下面空间大,再往上越来越小,到了井口,也就一人合抱那么大,甚是蹊跷。

我派了一个汉子打一点水上来看看,刚放下一个水桶,突然,一阵莫名的恶意从井里面冒出来,我顿时一惊,急忙让汉子把绳子扔下去。刚说完,汉子还没来得及扔,突然他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一动不动地背对着我们!

我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急忙让剩下的人停止手里的工作,向后退去。我和萧老爷子互相对视一眼,萧老爷子也感觉到了这个事情的严重性,他眉头紧成了一把锁。我使了个眼色,他慢慢走到那个男人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孙,你怎么不动了?”

一阵阴风乍起!然后我看到了我这辈子以来,看到过的最为恐怖的场景!

那个男人慢慢地转过头,他的眼睛开始腐烂,强烈的气味顿时蔓延开来,然后从他的眼眶中淌出了黑色的液体,液体一接触地面就滋滋作响,仿佛把它扔在油锅里炸。紧接着掉在地上的眼睛,突然布满了血丝,仿佛拳头一般大小,它猛地从地上弹起来,一下子冲到了我的面前,嘶哑诡异的声音从它的瞳孔里发出来!

啊!!!

紧接着惨无人道的叫声仿佛一根针,狠狠地扎进当场所有人的耳膜。

我顿时捂住了耳朵,向后仰去,这个东西太邪恶了,本就是阳间不该存活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那团粘稠的黑色液体在嘶叫完之后,终于瘫软下来,接着变成了一团黑色的瘴气,慢慢消失,而那个负责打水的汉子成了尸骨一具。萧老爷子被这个景象吓坏了,顿时脸色涨红,又转而为苍白。

我倒退两步,一边抚摸胸口,一边则是尽力保持理智,这个东西太恐怖了,那种感觉没办法形容,说不出来,只觉得背后发凉。

所有人都惊魂未定,这个场面太过诡异恐怖,甚至说可以是血腥来形容,萧老爷子倒退好几步,说话的声音都有几分颤抖:“小友,刚才那是什么?”

我目光如炬,急忙用掺着朱砂鸡血的墨斗封了这口井。

墨斗是世间最直的器具,它弹出的线是最直的,邪魔都是退避三舍,我不知道有没有用,先这么做。等我做完了这些事情之后,便和萧老爷子去了前厅,前厅已经有人给我们做好了晚饭,好酒好菜十分诱人,但我们谁都没有一点吃下去的意思。

沉默了五分钟,他先开了口:“小友,你看这井……”

“萧老爷子,”我打断他的话,“说句老实话,这个事,我帮不了你。”

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很尴尬,我站起来,“今天的场景你也看到了,那个东西是鬼是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打不过,甚至可以说一点胜算也没有。我已经打听过了,这口井是从荒山上面走下来的,说白了,你的祖上肯定没有对你说实话。

“那个深坑里到底是什么,你的祖上是怎么走出来的,我全听信你的一面之词,这些事情的真假我无从判断。”

我举起手里的一杯酒,“我虽然用墨斗封住了这口井,但我有预感,这口井里肯定还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跑出来。二叔和您有交情,我也敬您是一位长辈,不过我才疏学浅,这个东西我真处理不了,操之过急,有可能引起它的暴怒,到时候您这府上几十条人命,怕是都要遭殃了。”

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我停下来,看着那个穿着练功服的老头子正坐在原地没有动,他的头发花白,看起来还有点疲惫,我有点于心不忍地开口道:“不如,您就搬家吧,这个地方,不能久留。”

说完我便转身离去。

一路上,街道行人稀少,我打了个车,等车把我送到白味轩的时候,阿四已经睡着了。我叫了他一声,他站起来,打开门,挂上了灯笼。

灯笼一挂,顿时店内店外就两种景色,店内和煦,店外却是阴风阵阵。

正在我翻看账本之际,二叔竟然赶了回来。他推开门,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大小的东西,看上去很重,用黄色的经文袈裟包裹着,身后则是搞了一个大背包。

我愣住了,二叔在门口叫我:“傻小子,愣着干啥啊,赶紧来接我!”

我急忙跑出去接二叔,把东西接过来,差点没让我脱了手,心说这二叔怎么出趟门搬了块石头回来。二叔把背包打开,里面居然都是骨灰!他把灰洒在身后,我露出头一看,他居然撒了一路。

我说:“二叔,你搞什么去了!你知不知道你那个萧老爷子,差点没玩死我?”

二叔说:“你去他家了?”

我点点头。

二叔坐下来,倒了杯水,喝完之后,停了一下:“他给你说什么了没有?”

我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给他讲了,尤其是今天我遇到的那个情况。

二叔听完,点点头,“这个萧老爷子的祖上说话都只说了一半,萧老爷子没算都告诉你,我这次跑到了萧老爷子祖上没有迁移时候的家里,我在那里发现了萧老爷子祖上的衣冠冢!”

说完他打开了他怀里的那个东西,是个棺材形状的器具,一番敲打之后,便可打开,打开以后,是个一尺左右的寿衣穿在相同大小的草人上。

更奇怪的是,这个草人被制得栩栩如生,眉目五官都有,我伸出手摸了一下,顿时惊呆了,急忙倒退两步,瞪大了眼睛,指着这个东西。

“妈呀!活的!”

我没办法,真的是太像了!明明是草人,却仿佛有肉质一般的触感,而且我有一种感觉,感觉这个草人的身体里正是那种粘稠的东西,它把这个草人给养活了!

二叔把盒子合起来,“不要怕,我用泰山庙供奉的石头做了一个棺材,泰山石本是造化之物,本身就是正气,封存这个东西倒是没问题,不过现在疑惑的是萧老爷子究竟知不知道他祖上的事。”

“祖上的事?”

二叔点点头,“我手里的这个东西叫替命草人,是咱们行当里很特殊的一个术法,目的是逃避天谴而故意做出来的衣冠冢。本来相师泄露天机,会被上天追责,死后就会被下放阿鼻地狱,承受万剑锥心之痛。

“嘴子金的门人为了逃避这个责罚,便想出了这个法子,用自己的精血皮肉做出草人,并举行大葬。而自己呢,则是混入九流之末,盗取他人命理,安于自身,换得一个好投胎。

“不过这么做的唯一的缺陷就是,他人的命理一旦被盗走,三魂七魄便无处安放,命理被盗,若是被鬼差抓住,无名无姓,又在生死簿上没记录,肯定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被盗的鬼魂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必会告知鬼差,鬼差若是一查,就真相大白了,这样下来,便也不算瞒天之术了。”

我突然一愣:“除非……”

“除非不让鬼魂去告状。”

二叔幽幽地说:“比如利用风水堪舆之术,做出个笼子,将他锁在里面,永世不得出来!”

我浑身一惊,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萧老爷子要把他的府邸建在荒山脚下了,他把他的子孙后代,都当做了看门人,专门用来看着他做过的那桩丑事!

二叔说:“我找当地的山妖问过了,他们说在萧家的大人物大葬之后,有个叫花子每逢忌日的七天以后,便来进行祭祀,怕就是那个伪装了萧老爷子的祖上了。”

我听完这些话,浑身一阵,说不出来的感觉。很多事就这样,如果站在不同的立场上,恐怕会有人作出和当事人一样的举动,哪怕这些事是错的,目的达到了,便在所不惜。

二叔把东西收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今天晚上你休息,明天早上跟我去一趟萧老爷子府上,这件事总要有人来解决的,碰到我们林家也是天意,明天你可能会很累,现在早点休息。”

我一头雾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过我今天确实很累,很想早点休息,既然他这么说,我也就不再推辞了,跟他告了别,转身回我的地方睡觉了。

4

第二天一大清早,我便赶到了店里,二叔也在店里等我,令我感到惊讶的是萧老爷子也在,他看起来精神有些萎靡,看样子,应该是昨天我走之后,二叔将他叫到了这里,同他讨论了那口井的事。

二叔见我到了,稍稍思索,便将所有的事情,都全盘托出了。

这是我听过的第三个真相!

萧老爷子的祖上是一个相师,他点福地的目的,不是为了子孙后代,而是为了自己能够免除天谴。他选在荒山不是因为荒山风水好,恰恰是因为风水很不好,这个地方瘴气太重,又是以前古代的积尸地,神憎鬼厌,他将自己藏身于此,就是不想让天道感应到他的存在。

那个乞丐也是他害死的,而且是十分恶毒地将他熔化在水银中,并用罐子将他的三魂七魄放入深坑之中,本来想埋住,又怕他的怨气感染到周围的动植物,便伪造了一口枯井。而他祖宅中设置的祠堂,则是他用来捆绑魂魄的最后一个锁链!

灵位的前面刻着乞丐的名字,灵位的后面却是一句及其恶毒的梵语,再让自己的子孙后代生生世世供奉,为的就是某一天能够让它消磨到魂飞魄散,这样他就能完全代替那个乞丐的命理了。

然而在这其中,却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那个埋在地下几百年的鬼魂,他回来复仇了!

它带着那口井,从山上一步一步地走下来,带着无穷无尽的怨恨,向他的子孙后代来索命了,昨天已经死了一个人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有些不可控制了,现在的目标就是希望能够赶紧遏制这东西,二叔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因你们家族而起,必然也要由你们家族负责结束,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

萧老爷子颓废地点头,看样子他是知道他祖上做过的龌龊事,不过我也没有点开,二叔已经连夜去往萧老爷子的家中,做了阵法,暂时遏制住了那个东西,如果荒山的事情没有解决,这口井估计会一直存在。

我们和萧老爷子约定了时日,因为进入荒山之前,二叔还要弄一些准备的东西。

萧老爷子虽然急迫,却也没有办法,只得答应,他又听从了二叔的建议,将府上的人都散走,也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然而,谁知道这件事,却是引起了后面更大的祸患,后面发生的事,将更加离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