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里有鬼IV:纸扎人

(本插画为每天读点故事App官方特邀创作插画师:临北)

阴阳斋,通阴阳,叶老板一双慧眼辨人心,一纸黄符定乾坤。陈先生炼金身聚阴魂形神不灭,食恶鬼,踏阴关,鬼祟见之闻风丧胆。

1

朱母一早醒来,就看到儿媳妇徐妙已经把每个人的早餐都备好了,家里还打扫得一丝不苟的,就连菜都买好,眼下正将小宝抱到儿童座椅上,准备喂他吃饭,喂完了小宝,儿媳妇徐妙还要去上班,徐妙能干啊,都当上公司中高层了,工作忙得要死,却还能把家给顾好。

朱母看向桌子另一端,是举着报纸几乎将脸都遮住的儿子朱成良,最近朱母对这个儿媳妇很满意,连带着心情也好了不少,趁着徐妙转身回厨房拿东西的空档,朱母凑到了儿子身边,神情得意,小声问道:“儿子,最近徐妙咋跟变了个人一样,不过可比以前讨人喜欢多了,我儿子行啊,到底给你媳妇吃了什么迷魂药了?”

儿子朱成良没有回答,反而神情古怪,如坐针毡。徐妙从厨房出来,看到朱母,温柔恭顺地笑道:“妈,您起了,快吃早餐吧。一会我上班,顺便把小宝送去幼儿园,菜我都买好了,中午您和成良看着是自己做还是外头吃都行,晚上我早点下班赶回来给你们做饭。”

“哎哟,你也别惦记着我们中午吃啥了,有手有脚的我和成良自己会想办法,你的工作那么辛苦,自己的身体也要注意才是。”朱母嘴里虽这么说着,可还不忘嘱咐了句,“哦,你下班回来的时候去买点虾吧,成良最喜欢吃虾了。”

“行。”徐妙笑吟吟地应着,又刻意朝丈夫朱成良那看了眼,走上前,抬手搭在朱成良的肩上,徐妙明显地感受到朱成良的肩膀一僵,整个人硬绷绷的。徐妙的眼底露出了笑意,俯下身来,唇上已经抹过了口红,在朱成良耳边用只有他俩能听清的声音低语道:“快了,就快了,很快就活不成了。”

朱成良终于受不了了,猛然推开徐妙起身,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徐妙,手指着她,似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终于,朱成良不管不顾地冲住了家门,任由身后传来小宝哇哇的哭声和朱母大声的叫嚷。

2

这些天阴阳斋在翻修,前些天一道雷把叶苗卧室正上方的屋顶劈出了个窟窿来,这几天叶苗委屈得只能挨沙发度日,睡也没睡好,白天也是昏昏欲睡的。桌案上摊着成叠剪裁好的黄纸和调好的朱砂墨,叶苗手中还拿着毛笔,眼皮沉得都快睁不开了,脑袋一点一点的,终于猛然往下栽去,就在此时,一只冰冷的大手适时拖住了叶苗的下巴,才没让她一脸栽进朱砂墨里去。

叶苗抬起头,见是陈公虞,忍不住懒洋洋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丢了纸笔,抱着陈公虞的胳膊,一点也不想动了,“睡一会,就睡一小会吧,睡醒了再接着画……”

没等陈公虞回应,阴阳斋的大门猛然被冒失鬼撞开了,撞得上头的铜铃清脆作响,吓得叶苗一个激灵,彻底醒了,没好气地转回身往后看去。

一肚子起床气马上就要爆发,陈公虞轻轻拍了拍叶苗的肩膀,安抚了句:“看他的样子,是有急事,去看看吧。”

那冒失鬼看起来张皇失措,闯进来了,还在发愣喘气,看起来状态是不太好。叶苗被陈公虞按下了怒气,点了点头,起身,释放出自己的职业素养来,好言好语问道:“大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来人是朱成良,脚上还踩着家用布拖鞋,出来得急,他连鞋都没换,见了叶苗,那朱成良才稍稍镇定了些,双眼盯着叶苗,颇有些神经兮兮,看得叶苗都忍不住毛骨悚然,“我来求救,我的妻子,要杀人……”

“嗯?”言简意赅,叶苗听明白了,好脾气地笑道:“派出所出门右转就是。”

“不,不是。”朱成良的状态看起来的确是十分不对劲,他急急道:“我就是来找你的,叶老板。我的妻子……不,她不是我的妻子,自从她来了以后,家里冷飕飕的,火,对了,她怕火!”

家中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未见火星了,便是给一家子做饭,徐妙也不会碰那灶台,反而专程买回了电磁炉,起先朱母也问,徐妙说电费比燃气费便宜,朱母也就被搪塞过去了,反正家里这费那费的,都是徐妙在缴。

“怕火怎么了?”叶苗被说得一头雾水,“老实说,我也挺怕火的,每次祭出火,我都怕把我头发点着了。”

朱成良咽了口唾沫,冷静了下来,大脑也终于清晰了些,“我的意思是,我的妻子,现在根本不是人……我亲眼看着,晚上躺在我身边的妻子,变成了纸扎的人……可天一亮,她就像没事人一样,我要疯了,我真的要疯了,谁都不信我说的话!哦,对了,她还经常在我耳边,对我说——快了,就快了,很快就活不成了。”

叶苗算是听明白了,脸色严肃下来,问了一句:“那你想我怎么做。”

朱成良胸腔起伏,似在做一个艰难决定,最后无比坚定地吐出了三个字:“杀了她!”

“行吧,我考虑考虑,你先回去等消息吧。”叶苗也没有明确表态,反而下了逐客令,朱成良几番不愿走,但见叶苗态度坚决,也只好听她的话回去等消息。

见他出了阴阳斋的大门,叶苗顺手一挥手,袖子中跳出一个小纸人,悄无声息地贴上了朱成良的后背,是在他身上下了个寻踪符。

3

叶苗找上门按门铃的时候,是个小男孩给她开的门,她来的时间正好,一家子都在,因为来得突然,屋里头的三个大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朝她看来。

叶苗见到了朱成良口中的妻子徐妙,徐妙正从厨房端了盘菜出来,那盘菜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这么端着,她看起来温柔又贤惠,唯独在见到叶苗这个不速之客时,敏感地微微皱起了眉,叶苗没有错过她这个微妙的表情变化。

朱成良的母亲听到了门铃响,正从房间里头走出来,站在客厅里,见来的是张生面孔,正想开口问她是谁呢。

倒是坐在沙发上的朱成良表现得太明显了些,十分地坐立不安,一直往门口张望着,见是叶苗来了,他的面上明显是一喜。

“小朋友,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哦。”叶苗摸了摸小宝的脑袋,教育了一句,便自来熟地走进了这个家,连鞋都懒得脱。

“嘿,你什么人啊,来干什么的?”朱母还没见过叶苗这么目中无人的人,立马咋呼开了,“我问你话呢,你谁啊?”

叶苗也不回答,径直从徐妙身边经过,还动手动脚摸了摸徐妙的手背,有温度,皮肤柔软,是个活生生的人,但只怕里头却不是徐妙本尊,这邪祟还没坐稳这具肉身。

徐妙谨慎地后退了一步,看着叶苗的神情充满了戒备,“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我是小朱请来帮你们家看风水的。”叶苗没有多看徐妙一眼,轻飘飘地从她面前经过,一本正经地东张西望,打量着这个家。

朱成良也机灵,立马站起来,“对对对,看风水,看风水的。”

叶苗的反应反而让徐妙心中没有底,她完全猜不明白,对方是看出了什么,还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朱母凑近了自己的儿子,老母鸡护犊子一样,生怕自己的儿子单纯,让人给骗了,出头教训叶苗道:“我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不学好,装什么江湖骗子,出去出去,赶紧出去,不然我报警了!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哪里像是看风水的样子?”

叶苗游手好闲的样子的确不像是来干活的,她索性从包里掏出了一方罗盘来,拿摸过徐妙的那只手又摸了摸罗盘中央,“这样像不像样了?”

“小婊子拿个破……”

叶苗皱了皱眉,实在是嫌朱母的嘴太脏,抬手丢了个封口符文出去,朱母说不出话来,立马老实了,吓得看叶苗的眼神都和先前不一样,叶苗这才没好气道:“你保证不再说污言秽语,我就让你说话。”

朱母见识到了叶苗的厉害,哪还敢得罪她啊,点头跟捣蒜似的,叶苗这才松了封口符,那朱母也果然不再闹腾了,叶苗在前头手持罗盘满屋子走,朱母则老老实实地搓着手跟在叶苗后面。

叶苗脚踏八卦步,手中罗盘有了反应,顺着指针沉浮指引,叶苗摸进了杂物间,杂物间里堆了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像朱母这样的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吃过苦,好不容易享福了,这爱把什么东西都当宝贝藏家里的毛病却没改。

叶苗在杂物间最里头找到了个纸扎的人,那纸扎人与人等身,面颊有两处红彤彤的腮印子,里头的架子是用竹编的,外头的皮是用纸糊的,模样嘛——简直是照着朱成良的妻子徐妙的模样扎的。

见到这东西,朱母吓得面色大变,“家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快,快扔掉,太不吉利了!”

4

叶苗的视线扫向朱成良,“晚上看到的纸扎人,是这个吗?”

朱成良没有立即回答叶苗,反而下意识地朝着身侧的妻子看了眼,然后才冲着叶苗点头。

叶苗心中有数了,满不在意道:“这是小事啊,烧了吧。”

“别!”说这话的,反而是朱成良,听到叶苗说要把纸人烧了,朱成良的面色大变,反应激烈,待这话脱口而出,朱成良才显得神色复杂,张了张口,想解释,却又不知该从何解释。

倒是自打叶苗登门起,整个人就显得格外紧绷的徐妙,在听到叶苗说要把这个纸人烧掉的时候,脸上终于挤出了一抹客气的微笑,脸上虽在笑,可眼神却仍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叶苗,“那就麻烦您了……”

“妈妈!你们在干什么呀?”被冷落的小宝以为大人们在玩什么游戏呢,小男孩钻了进来,拉住了徐妙的手。

刚才叶苗说要烧纸扎人的时候,被她从杂物间搬出来的这个纸扎人还没任何反应,反而是在小宝冲进来喊“妈妈”的时候,奇异的事情发生了……这个按照徐妙的模样做出来的纸扎人,竟然在流眼泪……

“纸纸纸扎人……纸扎人哭了!”朱母吓得险些要晕过去,还是朱成良眼疾手快搀住了她。

“妈妈,妈妈怎么哭了?”见那纸扎人的眼眶里淌出眼泪,小宝一派天真懵懂,倒是不怕它,竟还撒开徐妙的手,朝这个纸扎人跑来,垫着脚扯着自己的袖子试图给纸扎人擦眼泪,“妈妈不哭,妈妈乖……”

5

一直和颜悦色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的叶苗,直到现在,嘴角才掀起一抹冷笑来,看向僵立在那的徐妙,“孩子的眼睛倒是透彻,你还有什么好说。”

“不,不是这样……”徐妙整个人都慌了,边摇着头,边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终于,她的动作加快了,猛然朝着门口的位置夺去,俨然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

徐妙试图逃出这里,但却在到达大门口的位置时,逃跑的动作一顿,停了下来,又一次步步后退。

只见那大门的位置,正站着一道身穿藏青色长衫的高大身影,对方的面貌冷峻,眼神冰冷,最诡异的是,他的半面爬满了红痕,整个人看上去便显得越发危险冷冽,而自己和对方之间的道行孰高孰低,一目便可了然。

徐妙怕了,逃不掉了,再转回头时,朱母和朱成良已经带着小宝追着她来到了客厅,而叶苗正站在最前头,面对着她微微一笑,双手抱胸,闲闲问了一句:“怎么样,是自己老实出来,还是要我动手?”

“你休想!”前后都没了退路,一直表现得温柔贤惠的徐妙终于露出了凶貌,几乎要动手,叶苗当下便做出要应对的势态来,但徐妙却并未向叶苗或者陈公虞任何一人动手,她反而视线一转,恶狠狠地落在了叶苗侧后方的朱成良身上,猛地朝他袭去,“你这无耻小人!”

这个状况的确是出乎叶苗意料了,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护子心切的朱母一面抱着小宝,一面吓得又哭又叫,根本还没搞明白状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徐妙几乎要袭至朱成良面门,要与他鱼死网破之时,护在朱成良面前的,竟然是那纸扎人!

眼见着纸扎人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朱成良的面色一变,惊慌之色涌了上来,“不要!”

他竟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反扑的动作,将夹在他和徐妙之间的纸扎人反扑到身后,而自己则将整个后背暴露在了徐妙面前……

6

“找死!”

徐妙没有机会碰到朱成良,便听得陈公虞一身厉喝,扬手一阵罡风掀去,硬生生将徐妙掀了开来,整个房子陈设家电皆受到波及,心疼得朱母还没操心完儿子,就又为了这些破碎一地的家具家电尖叫不已。

徐妙被陈公虞掀开,但顾念徐妙本尊的肉身不可重伤,陈公虞并未下狠手,那徐妙摔落在地后,挣扎了两下,便绝地反击一般满含怨恨地回头朝陈公虞看来,她已经疯了,就算自己活不成,也不打算让这具肉身再活下去,只见徐妙猛然朝着陈公虞冲去……

陈公虞的眼底陡然一冷,冷哼了一身,周身煞气汹涌,徐妙连陈公虞的衣摆一角都没能碰到,就被陈公虞震了开来,重摔在地之后,便见陈公虞手中黑气朝着徐妙冲来,缠住她的手脚,将她死死镇压在地不可动弹。

叶苗见状,连忙上前,趁着徐妙已经被陈公虞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了,忙将一道红绳分别系于徐妙和纸扎人的手指头上,中间贴了道黄符。叶苗咬破中指,以血点按在徐妙的眉心中间,结印喝道:“脚踏七星,降邪斗恶,今燃符拜请,驱徐妙三魂七魄聚舍顶,十万火急如律令!”

叶苗的话音刚落,红绳中央贴着的黄符便瞬间被点燃,绽放出阴冷的绿色火焰来,攀附着红绳灼向两端,眼见着被镇压在地的徐妙肉身开始剧烈挣扎起来,那绿焰燃尽红绳,红绳断,徐妙这一头便突然整个人一颤,晕死了过去,绿焰并不灼人,但烧到了纸人那一端,则轰地爆出火浪来,那纸扎人顷刻间被火浪包围。

奇怪的是,那火焰虽旺盛,可那纸扎人并未被烧成灰烬,只闻那火光之中,纸扎人发出尖锐凄惨的叫声……待那火光褪尽,纸扎人犹在,但又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已经燃尽于那火光之中。

朱成良都看得僵住了,朱母则更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唯有小宝不知大人在搞什么名堂,只觉得好玩,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

叶苗也没功夫解释,东张西望,见那客厅茶几上有凉白开,给自己倒了杯,含在嘴里,冲着晕死过去的徐妙面门就是一顿喷洒。

徐妙忽然深吸了口气,睁开了眼睛,醒了过来,只是看起来尚有些虚弱,朱成良见状,喜极而泣,拥住了刚刚醒来的徐妙。小宝见父母拥抱,立即也跟着扑了上来,抱住了徐妙的腰,乖巧喊道:“妈妈!”

意识逐渐清醒的徐妙一面靠在朱成良肩头,一面失而复得地紧紧搂住了小宝,忍不住哭了出来。

人家是夫妻恩爱,家庭和谐,叶苗瞧着也没自己什么事了,便想将那已经没有任何作用的纸扎人收拾收拾带走处理了。

等等……就在此时,叶苗的动作忍不住一顿,只见那纸扎人的脚底明显标记了一个数字“2”,这是扎纸师父接活儿时一般都会有的习惯,用数字标记着制作出来的顺序,这里头有一些门道讲究。

“2啊……这里还扎了一对啊,另一个哪去了?”叶苗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向朱成良。

果然朱成良的面色古怪起来,欲言又止,倒是小宝天真无邪,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你们是不是在找爸爸?”

说着,小宝便蹬蹬蹬跑到了朱成良和徐妙的卧室,从他们床底下将那轻飘飘的纸扎人给拖了出来——赫然便是按照朱成良的模样扎的另一个纸扎人!

7

“这是?!”徐妙明显也是大惊失色,忍不住踉跄后退,远离了朱成良几步,她看朱成良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吃人的怪物,“你,你到底是谁?”

“以自己的模样做纸扎人,还用人血养纸扎人,一般用于制造分身,这是我们这些学道之人碰都不想碰的禁术。”叶苗起身,神色严肃下来,满含深意,“因为我们都深知,千万别用人血养人样的东西,不是内行人,很容易养着养着,就养出邪祟来,时日久了,这纸扎人慢慢地便会越来越像主人,最后甚至会想要鸠占鹊巢,不想做分身,反而想取代主人,占得肉身就不肯走了。”

要是时日尚浅,像徐妙这样还没被坐稳肉身的,倒还能一眼就瞧出破绽来。可若用血养纸扎人的时日长久了,就不一定能轻易看破了,毕竟这是用自己的血滋养过的,血气相通相似,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若是再晚一步,只怕这朱成良十有八九已经没有自己的意识了。”叶苗看了眼被小宝拖出来的朱成良模样的纸扎人,又看了看对面站着的朱成良。

内行人用纸扎人制造分身,自然有所警惕,不易被夺舍,但像朱成良和徐妙这样的,一旦被分身夺了肉身,自身的三魂七魄无处依托,只能暂时寄居在原来的纸扎人上,初时原宿住还尚且能有意识,可在纸扎人体内待久了还不能回到真身,久而久之就会慢慢失去自主意识了。这时候,只要把纸扎人烧了,就什么证据也没有了,鸠占鹊巢完成得天衣无缝。

叶苗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对面的“朱成良”,这倒是让她有些纳闷了,“我看你已经差不多能坐稳肉身了,为什么不把纸扎人烧掉呢,是没来得及,还是……不忍心?”

怎么看,这“朱成良”似乎比先前的“徐妙”攻击性更弱一些。

“不,我不知道……”那“朱成良”步步后退,早已慌了,他甚至还有些头疼,死死地抱住了自己的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叶苗正了色,不再耽搁,甩出一根红绳和符印朝对面的“朱成良”走去,“不管怎么样,该物归原主了。”

“不,不行!”正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的“朱成良”猛然抬起头来,看向叶苗时的双眼,已经彻底充血,他忽然朝叶苗袭去,试图反抗。

此刻的叶苗很想收回自己刚才“朱成良比徐妙攻击性更弱”的念想……

8

叶苗眼神一敛,微微侧身,堪堪避过“朱成良”的一击。

那“朱成良”见状,似乎痛苦极了,可还是不得不与叶苗为敌,“不要逼我,你们不要逼我……”

叶苗皱了皱眉,看了眼时间,知道得抓紧时间了,她自然有的是精力和朱成良耗,以叶苗的道行,收拾几个纸扎人不在话下,可时间不等人,再晚一点,真正的朱成良恐怕就真的困死在纸扎人里了,就算强行把他的三魂七魄拔出来安回肉身,恐怕余生也只会成为一个痴痴傻傻之人……

“陈公虞,帮我按住他!”叶苗没辙了,只能向陈公虞求助。

陈公虞闻言,点头,手心之中冰晶凝结,随即一阵阵黑气向上爬,纠缠住了“朱成良”,顷刻间令其动弹不得。

经历过一番打斗,叶苗竟还有些喘,她插着腰上前,正要像先前那样将朱成良的三魂七魄导回肉身里,忽然,那被困住的鸠占鹊巢之人却徒劳而又激烈地挣扎起来,“是朱成良想要摆脱这个家,我不知他是从哪得到的办法,他用自己的模样扎了纸人,又用血养了纸人,令我在白天化作他的模样待在徐妙身边,到了晚上,他才回到这个家与我交换正身……”

叶苗的动作一顿,那“朱成良”低喘着气,又忍不住深深看了眼叶苗身后神情复杂而又悲伤的徐妙,“初时,我对他言听计从,我知道我们只不过是主人的替身,可以替主人做一切他不愿意做的事。直到有一日……朱成良对我说,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可他既不愿意断了关系,也不愿与徐妙离婚,他知道,一旦东窗事发和徐妙离了婚,他肯定要净身出户,一无所有。于是,他想了个办法……”

“让自己的妻子被另一个纸扎人取而代之,驱赶进纸扎躯体中,然后,只需将纸人烧掉……”叶苗的声音一冷,而徐妙的身形明显地一颤,她知道自己多半是猜中了。

这是杀妻啊!

面前的“朱成良”点了点头,“可要制作替身,需要徐妙以本人模样制造纸扎人,然后以血养人。我以为,徐妙一定不会同意,可那天,朱成良对我说……‘这个蠢女人当然同意了,我告诉她,我已经定好了机票,要与她度过二人世界。她被工作和家里缠得分不开身,我骗她只需要几日,让纸扎人代替我们处理工作和家庭几日’,他竟敢,竟敢这么说……”

可朱成良知道入夜一定要在替身手心中滴蜡,才能令替身回到纸扎人的模样,防止纸人作祟。等到再需要替身的时候,一滴血便可唤醒纸扎人代替自己。一旦纵容纸扎人以人身过夜,后果不堪设想……

朱成良并没有告诉妻子滴蜡之事,久而久之,取代徐妙的纸扎人的自我意识便越来越强了,生出了取代宿主的强烈愿望,直到某一天……朱成良的愿望成真了,真正的徐妙,被赶到了纸体里困住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对他言听计从,绝不干涉半分的新的徐妙。

新的“徐妙”尚未坐稳肉身,自然对朱成良言听计从,可朱成良用这种方式杀妻,他的纸人妻子自然也学了去,与朱成良的替身合谋,用同样的方式鸠占鹊巢,夫妻二人皆被取而代之……

“你们是同类,既然已经取代了宿主,若你不来阴阳斋,再过两天,你二人便美梦成真,完全拥有了这具肉身。”叶苗微微挑了挑眉,是真的有些看不懂这假朱成良,为什么要去阴阳斋把自己给请来对付这假妻子,这不是引火自焚吗?

那替身“朱成良”深深地望向已经恢复正身的妻子徐妙,眼眶通红,是极力想要克制自己的情绪,“她是好女人,好妻子,好母亲,我真的想不明白,朱成良为什么不珍惜她?若是我,若是我……我恨不得敬她,爱她。”

9

此刻的徐妙早已是泪流满面,她跌跪了下来,无力极了,恳求道:“求求你,放过朱成良吧,让他回来吧,毕竟,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替身朱成良闻言,缓缓地垂下了头来,微微扬起了嘴角,点了点头,不再做任何挣扎,“毕竟是你开口了啊……”

叶苗虽心有不忍,但人命关天,时间紧迫,她只好动手,将朱成良的三魂七魄导了回来。

朱成良回归肉身,睁眼,初时尚有些茫然,朱母嗷一声扑了上来,抱住了自己的儿子,朱成良才渐渐回过神来,看向自己的母亲,看向自己的妻儿,他感到了脚踏实地的感觉,感到了肉身沉重的感觉,“我回来了,哈哈,我回来了!”

但周遭除了朱母嗷嗷大哭外,所有人皆静默不语,朱成良察觉到了气氛的古怪,望向徐妙,在见到徐妙的这一刻,朱成良就知道,眼前的徐妙是真正的徐妙,不止是他回归肉身了……

“老婆……”朱成良恍若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讨好道。

但这一次,徐妙并未多看他一眼,她静静地抬手抹去了自己脸上的泪,起身,然后背过身去,将懵懂的小宝抱在了怀里,口吻平静,情绪也是前所未有的冷静,“朱成良,我们离婚吧,我早已受够了这种丧偶式的婚姻,为了你一点点的温存,我便乐不可支,我以为,你是真心想与我重温过去只你我二人的日子……”

一听徐妙提出要离婚,前一秒还抱着儿子嗷嗷大哭的朱母不乐意了,骂出了声:“什么,离婚?不行,我不同意!你们离婚了,那房子车子怎么办?除非你净身出户,谁提离婚谁净身出户!”

“房子车子?”背对着朱家母子俩的徐妙并未转身,只是肩膀颤抖,最终忍不住笑出了声:“这跟你儿子有关系吗?”

车子房子皆是徐妙出嫁前,家里便给置办的,她是猪油蒙了心,念在朱成良孤儿寡母不容易,一心一意想着孝顺朱成良的妈,想着过好自己的日子,夫妻二人几乎是裸婚,搬进了如今这套徐妙娘家给买的房子里。

初时朱成良也工作,可渐渐地,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小宝又出生了,此时徐妙的收入已经高过朱成良许多,索性便让朱成良辞了工作在家照顾孩子,谁曾想,到头来,反倒成了徐妙一面需要拼了命地工作赚钱养一家子,一面还需要照顾小宝,而她和丈夫婆婆,几乎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见了面便要吵架,可笑她却一直不舍走到离婚那一步,就这么熬着,耗着……

朱母哪能不知道这个家是靠徐妙养着的,不由得有些理亏,便只能拍大腿撒泼道:“哎哟,天杀的,又把你这狐狸精给换回来了,还不如不给你换回来,原先那个多好啊!”

直到这一刻,早已心如死灰的徐妙明显地面色一变,“你知不知道,朱成良那是杀妻,杀妻!”

“什么杀妻?还不是你自己作的?”朱母强词夺理嚷嚷道:“都怪你一天天回到家只会摆脸色,管不住老公,黄脸婆凶巴巴的,谁能受得了?你要是跟之前那个一样,温柔听话,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静静看着朱家母子俩这张嘴脸,徐妙深知多说已无益,冷笑了一声:“我该醒了,我彻底该醒了,彻底看清你们这对母子的嘴脸。可笑朱成良外面的三儿暗地里还找上我,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而我却试图挽回你我之间的关系,听了你的话……”

“你,你早就知道了?”直到这一刻,朱成良才面色惊恐,只觉得自己从未看清过徐妙,她,她太沉得住气了……

“现在滚,你们母子俩至少还有脸面回你们老家去,否则我非但会让你们一无所有……”

10

叶苗本还有些担心徐妙,但看眼下她大彻大悟,已经控制住了局面,叶苗便知也没什么轮到她担心的。

徐妙能在职场上一路披荆斩棘,只要她愿意,她同样能将家里的糟心事处理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

“我们走吧。”叶苗握住陈公虞的手,打算将他带离战场。

以陈公虞这老鬼的资历,恐怕是没见过当代家庭这些糟心事,叶苗可不想让陈公虞在这种环境浸淫太久,受了那朱成良的影响。她一本正经地对陈公虞叮嘱道:“呐,你不知道吧,我们后世和你们那会儿不一样,你们那会儿虽三妻四妾挺正常的吧,但咱们这不允许。而且一会那朱成良就要被拉去浸猪笼了,太血腥了,咱不要看。”

陈公虞好笑地弯起嘴角,眼底难得地露出一抹柔和,“好。”

叶苗挑了挑眉,没想到陈公虞这老鬼还挺听话的嘛。刚下了楼,先前精神紧绷尚还不觉得,现在完全放松下来,竟感觉累极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哎,陈公虞,我不想睡沙发了,要不挨你屋里挤挤得了,这些天我都没睡好。”

先前是因为陈公虞在的地方,实在是太冷了,毫不夸张地说,那床上结的都是冰!叶苗这肉体凡胎的可扛不住,只好和陈公虞隔着一面墙挨着。

话又说回来了,这老鬼看着她睡了那么多天沙发,怎么也不主动一些开口召唤她呢。世家出身便是世家出身,叶苗知道,若是她开口,陈公虞是有求必应,可她不开口,他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嘛……

陈公虞这才意识到叶苗近日委屈,微微凝眉,“是我疏忽了,今日我不在屋中,你可好好休息。”

“哎,我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咱俩一起……”叶苗嘿嘿露出小虎牙,似知道陈公虞在顾虑什么,叶苗没心没肺举手表决道:“我买空调,十架空调对准咱们加足暖气吹!我就不信了,老夫老妻的,还不能解决下这点小问题!”

陈公虞闻言,微怔,随即嘴角微微弯起,“好。”

编者注:本文为《你的心里有鬼IV》系列第八篇,本系列每周日早上八点更新。另外老白的新系列《三教九流》上线啦,每月1、15号更新,也请多多支持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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