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里有鬼IV：养人种
（本插画为每天读点故事App官方特邀创作插画师：临北）
阴阳斋，通阴阳，叶老板一双慧眼辨人心，一纸黄符定乾坤。陈先生炼金身聚阴魂形神不灭，食恶鬼，踏阴关，鬼祟见之闻风丧胆。
1
照相机摄影机长枪短炮的镜头挤在了一块，孩子们局促不安地站在镜头前，不知大人们在说些什么，身后的红绸子揭幕，又一家慈善孤儿院正式揭牌。
这家孤儿院是由著名慈善企业家古原先生出资成立的，这不是古原先生建立的第一家孤儿院了，他在各地都有慈善事业，这些年可谓是声望高涨，在商界慈善界皆是如日中天。
英挺俊朗的年轻男人穿着西装，在镜头前微微一笑，毫无架子，他甚至丝毫不介意孩子们脏兮兮的小手会蹭脏了他的西装，古原在合照的时候，甚至抬起手，温柔地揉了揉孩子们脏兮兮的小脑袋，安抚这些忐忑不安的孩子，指着前方提醒他们道：“看镜头，笑一笑。”
他生得俊朗，一言一行又透着一…亲和温柔，加之身价如此，在古原不经意地带领着孩子们朝镜头后方看来的时候，那些长枪短炮之后的女性记者与工作人员，皆不由得红了脸，就像十几岁的追星族一样，找到了久违的心动澎湃。
闪光灯接连闪起，约莫有一刻钟的工夫，逐渐有工作人员上前维持秩序，公开的采访和摄像环节算是结束了。古原缓缓地收回了视线，垂下眼眸，看着这些单纯懵懂的孩子们，嘴角微微弯起，忍不住意味深长地低喃了一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孩子们咬着手指仰起小脑袋不解地看着他，古原这才低笑出声，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鼓励了一句，“在这里也要好好努力，人生才会有收获啊。”
2
叶苗端着一盆水果沙拉坐回沙发的时候，电视娱乐节目正在讨论古原。按说古原和娱乐节目实属没什么瓜葛，但他身价上亿便也罢了，偏还生了一张比娱乐圈男明星还不差的好皮囊，免不了受到更多的关注。
“哎？原来他是古原啊……”叶苗嘀咕了一句，阴阳斋的大门忽然被猛地推开，外头小黄和方禾旋两人争先恐后要冲进来，反倒一起卡在了大门口，方不羁则一脸精彩地闷不吭声跟在后头，叶苗被这一通巨大的动静吓了一跳，端着水果沙拉的手一哆嗦，跳了起来，“你们是土匪啊，吓死我了……”
“你有没有绅士风度啊？”方禾旋一巴掌朝小黄的面门拍了下去，将他往后一推，自己则趁势挤了进来，像是被点燃了八卦之魂一般冲到叶苗面前，兴奋得语无伦次，“叶苗姐！你出轨了这么一个大帅哥，怎么不告诉我？哼，你一点也没拿我当姐妹！”
“什么……什么出轨？”叶苗一脸懵逼，居然莫名有些慌乱，一把捂住了方禾旋的嘴，还不忘伸长脖子往里头看，也不知道方禾旋这丫头的大嗓门让没让老古董听了去。
小黄捂着被方禾旋呼了一巴掌的脸追了进来，手里掏着手机解锁屏幕，往叶苗面前一送，“小叶，你都上八卦论坛了你不知道？虽然你的脸上打了码，但咱哥俩什么关系，你就是化成了灰……”
叶苗瞪了小黄一眼，小黄嘴上一瓢，打了个哆嗦，“我都，我都认得出来……”
“叶苗，你这么做，不太好。”方不羁最后进门的，他不像小黄和方禾旋那样一惊一乍，却绷着一张脸一本正经，说得煞有其事的样子。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叶苗委屈坏了，接过小黄的手机划了划，不由得瞪大了双眼，那八卦论坛上放出的照片正是古原的高清帅脸，他从豪车上下来，西装笔挺，各个角度都有，还别说，又年轻又俊气，跟这么一个模样皮囊身家背景都如此万众瞩目的人站一块，画面中的“叶苗”则显得有些灰头土脸了。
这些照片是连拍的，不由得令人遐想，叶苗又往下拉，下方跟帖汹涌。
“啊啊啊，古原给那女的擦脸了！”
“拿手机，他们拿手机干什么？古原是不是跟那女的互留电话了，天呐，这是什么狗屎运啊！”
“我忍不住脑补了一出偶像剧了……啊古原太帅了吧！”
“脑补了啥？男神和灰姑娘的故事吗？该不会是哪个十八线小女明星故意碰瓷炒作吧？”
“可拉倒吧，女明星才不长这样呢，顶多在路人里算个漂亮的。”
叶苗拿着手机的手在发抖，小黄生怕叶苗气炸了，又是揉肩又是捶背的，没想到叶苗竟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看到没，网友夸我漂亮。”
本还担心叶苗会气炸了的小黄和方禾旋差点脚下一趔趄，方禾旋那丫头又咋唬道：“叶苗姐，你真出轨啦？”
“出，出什么轨啊！”叶苗极速否认，“我那天是骑单车，没注意转角，单车头迎面撞一豪车上了，所幸对方刹车及时，我身手敏捷，才没受什么伤，再说了，我当时也没注意人家帅不帅啊。”
“啊，这样啊……”方禾旋的口吻中竟还有几分惋惜，“我听说这古原是巨富古佳豪的私生子，古佳豪你知道吧，三十年前归国的富豪，不是普通富豪啊，是巨富啊！不过一直听说这巨富也没孩子，几年前这个古原突然就继承了古佳豪所有资产，巨富本人就游山玩水不理俗事去了。大家都说当年巨富是回国找私生子的，还别说，古原和他爸年轻时候的照片长得还真挺像……”
“你没少做功课嘛。”叶苗点了点方禾旋的脑袋，话刚说话，叶苗放在桌上的手机便亮了，是一条信息进来了，信息很短，以至于不必解锁便能观其大意：叶小姐，今晚能否赏光一起用餐？
方禾旋瞪大了眼睛，那来信人明晃晃的三字——古先生。
原本已经冷静下来的方禾旋三人顿时又炸了，叶苗手忙脚乱地夺起手机，无力地解释着：“你们别胡思乱想，我那是……”
话音未落，众人只觉周遭空气猛然降温，冷得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叶苗抬眼，便见陈公虞从里头出来，他的视线不冷不热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叶苗的脸上，整个阴阳斋蓦然一静，就连空气都停止流动了一般……
“额……”叶苗试图解释。
“既然有事，你就去办吧。”陈公虞收回视线，冷飕飕丢下话道。
3
西餐厅里正在演奏钢琴曲，用餐的客人皆是正装出席，餐点上得不快，但摆盘精致，餐厅里淡淡的熏香让人顿时放松下来。
来这种地方，叶苗免不了要稍微收拾一下，抹了个淡妆。
她来的时候，古原早已经到了，应侍将叶苗领到地方，古原见到她时，眉眼已露出微笑，起身，亲自为叶苗拉开了椅子，请她入座。
叶苗桌前已经上了一些餐点，酒杯里醒好了红酒，古原笑了笑，解释道：“也不知叶小姐喜欢什么，我擅作主张点了些他们这的特色……”
叶苗爽朗地笑了，没有丝毫扭捏，“我没什么刁钻的口味，都能吃，古先生点的，肯定是有口皆碑的。”
古原也笑了，还别说，举止绅士，言谈温和，长得还怪帅的，“网上的消息我看到了，很抱歉因为我的缘故，给叶小姐招惹一些口舌是非，今天我是专程想向叶小姐赔罪的。”
“哎，古先生客气了。”叶苗摆了摆手，“什么赔罪不赔罪的，那天是我缺心眼，还刮蹭了你的车呢，你没找我赔我就谢天谢地了。”
大约是叶苗的爽朗让古原整个人松弛了下来，笑出了声，举起酒杯朝叶苗示意道：“也好，那我们就不提赔罪不赔罪的，今天我只是单纯想请叶小姐吃个饭，才费心思想了这些借口。”
叶苗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要换了旁的小姑娘，指不定早就小鹿乱撞了，但她可是成日对着陈公虞那秀色可餐禁欲系的人间绝色，把持力早就锻炼出来了，叶苗端起酒杯客气了一下，却并未真的喝下去。
“怎么，不合口味？”古原的神色略有些诧异。
叶苗放下酒杯，弯起眉眼，四两拨千斤地解释了一句：“我不胜酒力，一口也喝不得，怕一会该闹笑话了。”
古原并未再多劝酒，他只自己小饮了口，放下酒杯，似要再说些什么，只见古原忽然微微皱眉，面色微微有了变化，下意识地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看。
叶苗急忙追问了一句，“怎么了？”
就在此时，古原放在桌上的电话微微震动，看得出来，他深吸了口气，试图调整自己的状态，然后接起手机，起身，不忘对叶苗低声打了个招呼：“抱歉，我接个电话。”
叶苗身形未动，点了点头，目送着古原起身，她的耳力极好，五感境界高于常人那都是基本功，在古原接起电话的一瞬，电话另一头的背景杂音里，隐约中传来些许哭声。
果不其然，不多时，古原便挂了电话，寻了个借口匆匆向叶苗告辞，走之前没忘把单买了。
叶苗并不多言，神色中似也没有流露出丝毫诧异之色，她笑着将古原送走，这才面色陡然一沉，目送着古原的眸光微微眯起，满含深意。
约莫过了有一会儿，叶苗低头看了看表，掐着时间，便也拎包掏车钥匙往外走去。
车不紧不慢地开上了环明山道，环明山是富人别墅区，叶苗慢悠悠地开着车，车头还站着一个拇指大小的活泼的小纸人，时不时给叶苗指引方向。
上了环明山道后，行车渐渐地少了，先前还不觉得，现下整条山路就她这辆车和后头紧追不舍的另一辆车，叶苗这才多了几分留意，透过后视镜多看了几眼，顿时没好气地翻了个大白眼，慢慢地减了速，靠边停车。
前车停下，后车也只好慢慢地跟着停了下来，叶苗下了车，后方那辆车里果然走下了颇为心虚的三人，方少爷那般正派的人，早就羞红了脸，小黄是有些怕叶苗的，挠着头也没敢看她，方禾旋那丫头没心没肺，试图解释道：“叶苗姐……我们是怕你真的误入歧途，越陷越深，感情这事虽然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吧，可有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觉得古原哪哪都不如陈先生……”
“旁观者清个屁！”叶苗头疼地扶额，“算了，我来不及跟你们解释，前面拐了弯就是别墅区了，我们开车容易打草惊蛇，走上去吧，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小心点。”
4
叶苗走在前头，小纸人跳到她的手臂上，继续指引着方向。
刚才叶苗那番话，方不羁三人也算听明白了，叶苗哪里是被美色所迷，她是一早就盯上了古原，觉得那家伙有问题呢。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古原有问题的？”小黄和方禾旋二人心虚，老老实实跟在后头没敢再多嘴，还是方不羁开口问了一句。
“起先我也不知道他是古原，就是凑巧撞上了，觉得他身上有一…邪气，就留了个心。”叶苗边按照小纸人的指示前行，嘴里边答道：“上次出了小车祸，匆忙了些，没得及过多探究，这次他忽然约我吃饭也好，我悄悄在他身上下了个寻踪符，看看能不能摸到他的老巢来，看看那…邪气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话说回来了，方少爷，你跟着那两个糊涂蛋凑什么热闹啊……”
后头并没有再传来方不羁的回应，就连三人的脚步声也没了，叶苗心下狐疑，脚下一顿，回过头来，只见后方哪还有方不羁三人的影子，只有一阵山雾突起，什么也看不清楚。
叶苗的神色凝重下来，又见自己手臂上的小纸人忽然裂成了两半，风轻轻一吹，就轻飘飘地飞了出去，叶苗知道自己下的寻踪符是让人发现了。
前方就是山顶别墅了，里头的灯忽明忽暗，叶苗推开别墅外的铁门，踏进别墅花园中，抬头，便见台阶之上，别墅门口，正站着一人，那人长身玉立，面貌英俊，那身赴约时的笔挺西装还未来得及换下，见了叶苗，古原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好在尚还能保持风度，“我真没想到，叶小姐并非等闲之辈，还十分有两下子……”
古原的脚边还有被撕碎的另一半小纸人，很显然，是发现了叶苗在他身上悄悄下了寻踪符的事。
“哎，还是技术不到家，下个寻踪符都让你发现了。”叶苗嬉皮笑脸回应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吗，漂亮的女人信不得，尤其像我这样的，比如……”
比如……会说着说着就突然出手偷袭对方。
叶苗背在身后的手忽然往前甩出一张黄符，黄符看着轻飘飘的，出手后却犹如破风的利箭，古原没料到叶苗会突然出手，面色一变，下意识地抬手要挡，那飞出的黄符便像牛皮糖一样贴上了古原的手背。
叶苗眼底一沉，只见那黄符缠上古原的手背，古原就像被烫着了一样，连连后退，那黄符立马在古原手上烧焦，冒出黑烟，古原痛苦地捂住了自己被袭击的那只手，眼见着那只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迅速变色褶皱，皮肤就像缩水了一样……
“你……”古原大概没想到叶苗竟然是个厉害角色，他愤恨地看了叶苗一眼，先前的优雅和风度早已尽失，但痛苦让他来不及多说几句，巨大的恐慌让他即刻抱着缩水的手臂仓皇往别墅里逃。
“想往哪里逃！”叶苗没有丝毫要放过他的意思，立即追了进去。
5
叶苗追进了别墅，视线范围内没有找到古原的影子，气得叶苗咬牙切齿，但古原比任何人都要熟悉这里的环境，叶苗一时半会找不到他也正常，她还不信了，这么一个大活人还能从她眼皮底下跑了。
叶苗抽出头发上的发簪，长发顿时披散而下，手中的发簪是叶苗的法器，寻邪祟杀妖鬼，叶苗指尖轻轻在那尖锐的一端一抹，沾了点血在法器上，予以加持道法，那发簪另一头的小坠子当即飘了起来，所指引的方向是方圆之内邪气最重的地方。
果然，就在这个别墅里。
越往里走，坠子便震动得越厉害，说明里头有狠角色，叶苗咬了咬唇，坠子震动得这么厉害，难免有些唬人，但又担心今天不处理了此地妖邪，一旦放虎归山便更难处理了，便狠下心来，追了上去。
令叶苗诧异的是，整栋别墅后头，竟然还有大片空地被包裹在内，不似前面的花园经过打理，这片空地十分荒凉，只有一棵大树，巨大的树……根茎旁枝错节，部分已经突出土壤以外了，整个空地都是它的根茎。
叶苗仰头，顿时不由得面色一变，整个人被震慑得呆在了原地。
只见那大树之上，结满了硕大的果子……不不不，哪是什么果子啊，那大树之上结着的，是跳动的心脏，还有各个血淋淋的内脏……转动的眼珠子和飘扬的皮囊都似还活着一般……
太恶心了，太恐怖了，叶苗不由得阵阵反胃，恨不得立即溜之大吉。
但那树底下，隐隐约约传来小孩的哭声，哭声很微弱了，这让叶苗不由得脚下一顿，强忍着落荒而逃的冲动，她扬手一挥，手中法器节节延长，形成极其尖细的长剑模样，叶苗小心翼翼地寻着那虚弱的哭声凑近，来得树冠正中心的下方，此地明显有土层新翻过，土层掩埋了什么东西……
好在翻土的人在掩埋的时候显然被人打断了，行事显得十分匆忙，只薄薄覆盖了一层土，叶苗不敢耽搁，急忙拨开那土层，便见一个手脚皆被束缚的孩子就被掩埋在下方，孩子的口腔鼻腔都是泥土，哭声已经很微弱了，情况很不好，叶苗忍不住又加快了动作，想将那孩子救出。
这一挖不得了，孩子身下就是延伸出来的树木根茎，根茎之上有无数细细小小的新生的触角，全都扎进这孩子的皮肤下层了，他就像被无数小勾子勾住了一样，而这孩子身下，隐隐约约还露出了好几具腐烂程度不一的尸体，大多都是婴孩的，可想而知，这棵树底下，该有多少婴孩尸骨……
叶苗不敢轻举妄动，无数勾子嵌入那孩子的皮肤，是否嵌入了身体内脏还不得而知，轻轻一动都能要人痛苦欲死，这让叶苗顿时火冒三脏，骂出了声：“简直是丧心病狂！”
“因为……这种养料是最好的。”身后传来古原略有些虚弱的喘息声……
6
叶苗全身心都在救人这档子事上，声后冷不丁冒出了古原的声音，叶苗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汗毛瞬间竖起，她边托住奄奄一息的孩子的脑袋，回过半个身子，看向身后的人，脑子里迅速思考着如何将救人和斩妖邪同步进行，一时间没顾得上搭腔。
“老话说得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古原轻笑出声：“想得到什么，就必须得付出什么。”
叶苗脑中猛地闪过一丝激灵，想起先前方禾旋那丫头说过的话，人人都说巨富古佳豪本在海外有无尽的财富，三十年前却忽然归国，无儿无女的古佳豪在几年前又突然宣布将资产尽数交由古原，而自己则不再露面，人人都说古原是古佳豪在国内的私生子……
古原和古佳豪的关系从来没有人怀疑，因为他们生得太像了，像得……仿佛就是同一个人。
叶苗冷笑出声：“我不知道你从哪得来的这棵妖树，你以自己为人种，树上不断结出你所需的一切，而你，也依靠着不断更换体内衰老的零配件，注入活阳，拥有新生，我说得不错吧——古佳豪先生。让我猜猜您今年贵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古原和这棵树已经是命运共同体了，此树是依靠他生长的，在它还是小树苗的时候，古原就将它种在手心里，以血肉滋养结契，后来树越长越大，才移植到了外界，他不断依靠此树维持性命和不老的躯壳，同样的，树死，他也活不成。
古原低笑出声，他先前已经见识过叶苗的本事了，小看过一次，不敢小看第二次，“如果换做你是我，你也一样会动心的，叶小姐。我拥有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我耗尽毕生心血才有了这一切，交给谁我都不放心，唯有交给我自己……这棵树给我了新生，可为了养护这棵树，我不得不做一些牺牲。叶小姐，把我的养料放回去吧，人种需要营养才会生长。”
人种树需要，他也需要。
“你说的养料，指的就是这些无辜的婴孩？！”叶苗冷下声来，喝道：“妄想！”
“我是不得而为之……谁能忍心看着这些无辜的孩子送命呢？”古原轻叹了口气，“可我需要它，需要的越多，人种树也就需要更多的养料……”
不满足它，送命的，就是会自己啊。
7
古原的口吻惋惜，无奈，可眼底却一阵贪婪和狠绝，他先前是很怕叶苗的，可在这棵人种树面前，他似乎什么也不怕。
古原的话音刚落，那棵巨大的人种树就像有了感应一般，它的根茎开始拔土而出，树叶晃动，上头结的“果子”都发出了贪婪的血红光泽，眼见着那粗壮的根茎之上又长出了无数细长的勾子，就像先前吃了那些“养料”一样，试图把叶苗也当作养料汲取干净……
叶苗的面色骤变，心中更是火冒三丈，法器祭出，腾空而起，四周有金色的光华顿现，那法器飞速旋转起来，就像辟出了一方一众邪祟无法靠近的屏障一般，但凡试图靠近叶苗的根茎长勾，全都顷刻间被斩成零碎。
叶苗双手结印，抽出黄符往奄奄一息的男孩身下一塞，喝道：“天地无极，律令九章，正阳中位，精诚清明，退！”
那黄符顷刻间燃起，火焰并不灼人，却灼烧邪祟，那些钻入男孩体内的根茎和勾子顿时痛苦地发出刺耳的尖叫声，纷纷缩了回去。
叶苗怀里的男孩发出了痛苦的闷哼声，叶苗此举也是万万无奈的，但她的运气很好，先前因为她追到此地及时，古原本想将这孩子当作养料埋入土里的，却不得不匆忙丢下这里的一切赶去前头对付叶苗，这孩子埋得不深，这棵妖树也还没来得及吸纳他，根茎并未进入体内脏器。
可即便是这样，这种痛苦就是大人也未必能忍受，叶苗怀里的孩子已经越发虚弱了，不能再耽搁了。
抱着这孩子暂且退到了安全的地方，叶苗打算速战速决，刚想有动作，突然一阵晕眩上头，叶苗摇了摇头，发现自己的视线竟然也有些模糊了。
“我去，百密一疏，原来在这等着我呢……”叶苗气呼呼地暗骂出声，想起先前在餐厅里，她已经对古原万分戒备了，因而古原为她提前准备好的餐点和酒水，她连碰也未碰，到底是哪儿着了他的道……
叶苗猛然想起刚踏进餐厅时闻到的那…极淡的熏香，心中顿时恍然大悟，是她疏忽了！那熏香不是针对她一人的，而是整个餐厅里的人都能闻到，对众不对寡，反倒让叶苗没有生出防备心来。
只是叶苗这几年的功夫也是扎扎实实练出来的，体质不比一般女子柔弱，因而到了现在才出现了药效。
8
见叶苗的状况不对，连带着她那高速旋转杀伤力惊人的法器也开始受到影响，古原知道是薰香的药效出来了，对叶苗的警惕不由得放松了一些，“我说过，人种树越长越大，它要的也越来越多，当见到你时，我感受到你身体里那令人神往的生命力，人种树需要你……”
可惜今日他的身体突发状况，人种树的饥渴让他的五脏六腑极速衰老，他不得不急着赶回家为它埋入养料……古原再次看向叶苗时，目光变得异常复杂，有为先前没能将叶苗带回的惋惜，也有因为自己竟然招惹了叶苗这样道行高超之人的懊悔，更多的，是现在局势逆转的庆幸。
“今日我本已经放过你了，可惜，你管得太多了。”说完，古原再也按耐不住要将叶苗吞噬殆尽的渴望，他一抬手，那棵诡异的大树便再次猛地朝叶苗袭来。
叶苗一面护着那奄奄一息的孩子，一面低低冷笑了一声，单手收起法器，法器恢复发簪大小，叶苗眼也不眨用尖锐的那一端随手在手臂上划出长长的一道血口子，鲜血渗出，启动了她与陈公虞之间的生契。
晕头转向之下，叶苗仍吃疼地皱了皱眉，随即挑唇笑了：“你不知道，我可是有人罩着的吗？”
他啊，从来不会离她太远。
叶苗嘴角的那抹讽笑，让古原下意识地皱起了眉，下一秒，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那朝着叶苗袭来的根茎根本还没来得及碰到她分毫，可突然之间，它们就像凭空受到了阻力一般，空气之中，森冷的水汽攀附，凝结成冰晶，一点一点地，让那横在半空地无数根茎顷刻间段段碎裂，粉碎一地。
“怎么会这样……”周遭的气温陡然降低到了极点，地面层层的冰晶凝结，慢慢地朝古原和妖树逼近，不仅仅是覆盖地面的冰晶，就连头顶半空，都有冰晶凌空成型……湿答答的寒意顷刻间包围了这里，而古原身后的那棵树，竟在瑟瑟发抖……
黑暗中，藏青色的身影缓缓朝古原走来，古原抬眸，便对上了陈公虞一双冰冷的眼，毫无理由地，古原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陈公虞的目光只是淡淡地自古原的面上掠过，似乎丝毫未将古原放在眼里，他的视线，径直落在了古原身后的那棵颤动的大树……
也许是恐惧到了极点，那棵树由最初的颤动，变得疯狂起来，绝地反击一般猛地朝陈公虞袭来，只见陈公虞眼底一沉，冷哼出声：“找死！”
他扬手覆下，凛冽的罡风像落下的铡刀一般猛地朝前方劈去，陈公虞周身的煞气浓郁，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根茎瞬间将他包围，可下一秒……咔咔，咔咔，有什么东西一点一滴碎裂的声音响起，从那棵树粗壮的主干开始，树上结的血淋淋的心脏人眼，开始瞬间发出腐烂的臭味。
“不，不要……”古原亲眼看着那棵与他性命相关的大树寸寸裂开，他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看着自己的身体，瞬间开始衰老……
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里的生命力，在一点一点地流失，到最后，佝偻得像是皮包骨头一般，皮肤蜡黄，呼吸困难……他不甘，他好不甘啊，这泼天的富贵，他呕心沥血创造的财富，除了他，还有谁能支配？
9
那棵树已经吃了太多的人了，猛地被陈公虞撕碎了形神，冲天的怨气顿时四下蹿出，方圆数里之内黑气冲天，一片鬼哭狼嚎，陈公虞就站在中间，带着血腥味的狂风腾卷而起，叶苗见到陈公虞的身形未动，他的衣袍在充满腥味的狂风中翻腾着，那些散出的怨气和煞气，似在一点一点地被他往身体里吸纳着……
叶苗觉察到不对，陈公虞吸纳了这邪祟释放的邪气，那本已经攀至耳后的红痕，像是瞬间汲满了养分一般，开始攀向陈公虞的面庞，令他半面红痕，陈公虞的眼底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似乎想摆脱它。
“陈公虞……”
“别过去。”叶苗刚起身，忽然，一道黑影自围墙上方跃下，似也是匆匆赶来，他落在叶苗面前，伸手拦住了叶苗，叶苗下意识地戒备，尖锐的簪子抵在那人的喉口，对方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与叶苗僵持住了一般，口吻并不客气，“我让你别去。”
叶苗认出了对方，沉下脸来，“你让开。”
“你唯一能帮他做的，就是杀了他。”黑色衣袍遮住对方大部分面容，他的嘴角露出一抹讽笑，“否则，就别过去。”
叶苗的脚下一顿，紧抿了唇，果然没了下一步动作，她抬眸看着对方，“你究竟是谁。”
只见那黑袍人的动作也是一顿，似有一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缓缓地抬起了手，拉下了遮掩了大部分面容的黑袍帽子，眼神定定地看着叶苗，也不说话。
叶苗的神情一怔，眼底有了剧烈的情绪变化，几乎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却强忍着没让自己表现出更大的反应来，“是你……”
眼前的男人露出了真容，那张脸，分明就是早已经死去的李青松……不不不，或者该说，他是真正的张飞羽。
当年李青松曾借用了他的身份，而真正的张飞羽却不知去向，而现在，他出现在了叶苗的面前。不一样的是，他的半面尽数已毁……他身上究竟，都发生了什么，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眼前的男人不声不响地将自己的黑袍帽子戴了回去，再次遮掩去了大半张脸，那张唇勾起一抹笑，“我本不想以这样的面目见你，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的事，往后再说。至于陈公虞，我想他已经告诉你了，我和他的约定。”
说到这，张飞羽的话音一顿，若不是顾虑到叶苗和陈公虞……的关系，根本不必这么麻烦，他会直接杀了他……
张飞羽冷笑了一声，声音陡然一冷，“但若最后无力回天，我唯一能做的，包括你唯一能做的，唯有——毁他金身，灭他形神。”
“不可能！”叶苗想也没想，她绝不可能伤害陈公虞，更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不可能？”张飞羽如同听到了笑话一般，“你知道他体内的人若是复苏，第一件事是做什么吗？找天眼，开关门，到时候——地狱的亡魂尽归，这世上身不由己的人，将不止他陈公虞一个，你的父母拼尽了一切所守护的这个世界，都会一塌糊涂，前功尽弃！你知道它为什么在陈公虞体内潜伏那么久吗？因为有你……”
她就是开关门后，对方守关人最好的武器。
关门一破，恶鬼尽归。
10
叶苗整个人身形一颤，僵在了原地。
张飞羽不再多言，转过了身，抬手，双手之间出现漩涡一样的光晕，而那仍在放肆喧嚣的邪气，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吸引力一般，尽数归入那漩涡之中，张飞羽的双手有些颤抖，猛地双掌合十，漩涡消失，而前方的陈公虞，也如筋疲力尽了一般，忽然跌跪在地。
叶苗猛然回过神来，朝陈公虞跑了过去，这一次，张飞羽并未阻拦，只意味深长地深深看着叶苗的背影，然后转过了身，“我会再来找你们。”
陈公虞低喘着气，并未抬头，也并未给张飞羽任何回应，叶苗搀住了他，满满地都是担忧，“陈公虞……”
陈公虞抬头，看向叶苗，冷冽的眼底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温柔，“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尽管此刻，陈公虞半面爬满的红痕丝毫没有要消退的意思，那红痕越多，陈公虞似乎就越痛苦，叶苗看得出来，陈公虞在极力的隐忍，她忍不住抬手，指尖微颤，抚摸着那半面红痕，声音心疼得带了些许哭腔：“一定很疼吧？”
陈公虞轻笑出声，握住了叶苗的那只手，“别怕，我不疼。”
叶苗温顺地点了点头，“你答应的事，还作数吗？”
“作数。”陈公虞低语，“我会拼尽了全力，守护你……绝不会，轻易离去。”
编者注：本文为《你的心里有鬼IV》系列第七篇，本系列每周日早上八点更新。另外老白的新系列《三教九流》上线啦，每月1、15号更新，也请多多支持哟～
老白的爱心传送门：关注以下专辑，可以收看更多精彩故事哦～
有鬼第一季专辑：《你的心里有鬼I》
有鬼第二季专辑：《你的心里有鬼II》
有鬼第三季专辑：《你的心里有鬼III》
有鬼第四季专辑：《你的心里有鬼Ⅳ》
匠门第一季专辑：《匠门土师爷I》
匠门第二季专辑：《匠门土师爷II》
匠门第三季专辑：《匠门土师爷II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