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寿：梦里花
1
许孟声喝了点酒，心情不错。
今晚他和朋友们在公司附近的店里喝了点酒，走到公司大楼后巷，想方便方便，刚拉开裤链，就看到面前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砰”一声掉到眼前的地面上，摔了个粉碎，好像是个手机。
许孟声吓得一哆嗦，差点尿在裤子里，他抬头一看，一个男的站在楼顶边缘，已经迈出半只脚。
月光下，许孟声看到天空飘下来两张纸，一张被风吹着，正正贴在那男人脸上，另外一张忽忽悠悠往下飘落。
许孟声这时无暇在意纸的问题，上面那个人，好像要跳楼。
“哎，上面那个，你干吗呢？！”许孟声大吼。
过了几秒钟，上面那人退回天台，许孟声从下面已经看不到他了。
“今……今朝有酒今朝醉！再喝！”
许孟声听上面那人大着舌头这么喊，笑出了声道：“……得，又是个酒鬼，上面那个，你别动啊，等我上去。”
空中那另一张纸此时已经飘落在地，许孟声斜眼看了一下那张纸，并没有捡起来。他转身进入大楼，和保安打了个招呼，坐电梯上楼顶。
空无一人。
“什么情况？”许孟声喃喃自语。
“得，回家回家。”
他下楼出门，正看到地面上那张纸。
许孟声想了一想，还是把纸捡了起来。
就着月光，许孟声看着那张黑白两色的纸上的大字——
契约书
今有阳间人士______，自愿贡献阳寿（尾寿）三年，下送幽冥，解救地府冤魂，以换薄赏（赏格指定：梦里花），签字_______画押________
地府福利办戊戌年五月初七
“啧，什么东西？”许孟声“嗤”了一声，随手就要扔掉这纸，刚巧此时他打了个喷嚏。
用手上的纸擦了擦鼻子，他下意识把纸揣进裤兜。这个月王总刚训过话，不准再在公司门口附近乱扔垃圾。
等会找个垃圾桶扔掉就是……许孟声这么想着，晃晃悠悠往自己停车的方向走去。
许孟声这辆车，陪他在中海市南征北战好几年，可以说是功勋之臣，它拥有绝佳的全景视野，无级变速装置，仿真皮座椅，就是储物空间不太够，噪音控制系统和动力系统最近也略有问题。
许孟声在脚蹬子上踩了一下，车身“嘎吱嘎吱”一阵响，他皱起眉头道：“卸掉买菜篮子，连个放包的地方都没了，啧啧。”
他跨上这辆曲线优美的女士自行车，在“哐啷哐啷”的声响中，绝尘而去。
“这个月房租水电费交完还能略有富裕，也该让这车退役了。”
2
最后新自行车也没买。
无他，许孟声根本没想到，一辆好点的自行车，竟然要他半个月的工资。
提着便当坐地铁回到新换的出租屋，许孟声进门，关门，迈过地上胡乱堆放的衣服，在隔壁小情侣的笑闹声中，打开便当盒。
“哈哈哈，今天的鸡腿这么大，可以可以。”许孟声笑着自言自语。
电话突然响了，许孟声放下筷子，接电话。
“喂？妈？嗯，好……家里挺好的？嗯，我没事，吃得可好了。”许孟声说着，低头看贴着半价标签的便当盒，“没事，我知道，不会总去下馆子的，知道知道，对身体不好，你都说了多少遍了……
“放心吧妈，我最近工作挺顺利，搞不好能提个小组长呢，嘿嘿，到时候给你和我爸换个大房子。那先这样啊，你和我爸别太在乎钱，上个月给你们的三千花完了没？没事没事，花完了和我说，你家儿子平常根本用不着花钱。好，先挂了哦。”
如果不给那三千，也许自行车……许孟声摇摇头，打断这个想法。
自己亲生爹妈比自行车重要，现在这辆自行车破了点，那又怎么了？现在城市里哪里找这么破的女士车？独特也是优点嘛……许孟声“嘿嘿”笑着，自得其乐。
吃完便当，许孟声四下里寻摸纸擦嘴，但卫生纸已经用完了，他也不舍得再买。除了墙上那张自己搬进来时的美女画报，就没别的纸了。他在自己衣服里掏掏摸摸，翻出来一张上面有可疑水渍的纸。
许孟声摇了摇头，去洗了手，回来看着这张纸。
是那张契约书。
他笑一声，拿出笔来，在上面就要签下名字。
“咚咚咚！”
有人敲门，许孟声开门一看，一个长相普通的年轻人正站在门外。
许孟声“嘿嘿一笑”道：“楼下的吧？你找错人了，那对特别闹的小夫妻在隔壁，哥们儿你也是被吵到了？他们晚上啊……”
“不，我叫王山，你叫我王半仙就行。”王山站在门口，下一句话让许孟声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是捡到一张阳寿契约？想好了再签啊，那契约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怎么知道……等会儿，你到底是干吗的？”
许孟声脑中念头如电：自己这是碰到有组织有计划的诈骗团伙了？先是在街上扔下那契约，再尾随自己到家，然后跟着就是一系列匪夷所思的阴谋，好获取自己的蚂蚁花呗……呸，哪有那么好心帮自己还花呗的诈骗团伙！
“什么契约！我不知道啊，不好意思我家订报纸了，不接受新兴理财模式，也不买保险，再见。”许孟声快人快语说完，“咣”地把门摔上。
王山在门外摇摇头。
隔着门，王山说：“你现在可以不信，不签契约扔掉最好，要是签了有问题，可以来城西找我。”
“会找你才怪……”许孟声极小声地嘀咕，他不敢大声搭上话，事情能少惹就少惹，明哲保身才是大城市最重要的生活指南。
门外脚步声远去，许孟声侧耳倾听良久，才回头去看那张契约书。
“听说最近新型诈骗的起手式都云山雾罩的，没想到我也能体验到，值了值了。”许孟声四处找打火机，他打算烧掉这张纸，永绝后患。
拿着打火机坐下，许孟声做贼一样四下看看。
然后快速写上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这才拿起纸，打算烧掉。
是人就有好奇心嘛，反正自己马上要烧掉，签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咦？
许孟声看着这张纸在眼前“呼”一声自行燃烧起来，化为飞灰。
他看看右手没动过的打火机，看看空空如也的左手，再看看打火机。
“发生了啥？我是谁？我在哪儿？”许孟声满脸都是问号。
“算了，睡觉睡觉。”许孟声有个优点就是心大。
他洗漱完躺回床上，闷笑出声道：“梦里花，梦里花，要是让我梦到中奖五百万，我就真的是梦里花大钱了，哈哈哈。”
3
许孟声看着手机中的开奖记录，不可置信地反复确认。
没错，中了。
不是五块，是五百万。
他只感觉自己胸口发闷，喉咙发紧，脸发烫，浑身出汗。
许孟声捏着彩票，出门买了个劫匪头套，就火急火燎地往福彩中心跑。
直到兑完奖，看着自己账面上突然多出来的四百万，许孟声还是感觉不真实。
他回到出租屋，愣怔之间，突然想起来一个事：他什么时候买过彩票来着？
随着他的质疑，眼前的一切开始震动。
空间震荡起来，破碎成片。
4
许孟声从梦中醒来。
他还没起身，就打开手机网上银行，一脸希冀地查看余额。
个，十，百，千……四位数。
行吧。
许孟声摇摇头，好歹也算做了个美梦。
上班！
5
下班回家，许孟声将自行车在楼底随便一放，锁都不锁——这年头还有偷我这破车的贼？瞎了吧！
他迈步上楼回屋，吃完打折便当，斜倚在床上漫无目的地看着手机。
恼人的广告页被他跳过，许孟声自言自语：“这群人做大数据分析都不动脑子的么？跟我推荐法拉利广告，脑子进水了吧？
“要是我真买得起法拉利，啧啧，我就开车去中海大学校门外停车，车顶放水，我放五块的！”
带着猥琐意味的意淫，终止于许孟声的入睡。
6
“先生，刚才我已经向您介绍过我们法拉利的主要优点了，您觉得怎么样？”
许孟声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售车顾问，下意识地回答：“都很好，就一个毛病，我买不起。”
但他很快住了嘴。
许孟声隐约想到了什么，他偷偷低头打开手机。
打开网上银行。
点开银行卡余额页。
数字的开头是个四。
七位数。
“哈！”许孟声乐了，梦竟然还能连着做？
“给我来两辆！”许孟声抬头一声喊，把销售顾问吓了一跳。
“您家里人口很多么？”销售顾问小心地问道，但手下动作贼快，已经写好发票单子了。
“不，我一个人开。”许孟声面有得色。
“那……”销售顾问拿过POS机，看许孟声利落地刷完卡。
许孟声脸上露出笑容，“一辆用来上班，一辆拿来买菜！”
销售顾问脸上精彩的神色，让许孟声有拍下来的欲望。
坐进属于自己的法拉利里，许孟声小声笑着：“嘿嘿嘿……”
他发动车子，销售经理面带微笑看着许孟声，看着他踩动油门，让车子发出震天吼声。法拉利“嗖”一声窜出去，销售经理心下赞叹一句：这哥们儿不止有钱，车技也好，加速跟赛车手似的。
下一秒，法拉利迎面撞上展厅内的墙壁。
“咚！”
幸好加速距离很短，但被从报废的法拉利里抠出来的许孟声，也撞了个七荤八素。
躺在地上，身边人群聚拢而来，许孟声才意识到一件事：他没考过驾照，根本不会开车啊！
四周空间再度震荡起来。
许孟声怒吼一声：“别啊，让我再爽一会儿，别！”
空间破碎成片。
又重新凝聚。
“咦，喊喊还真有用？”许孟声摇摇头。
“哎，你没事吧？喂！”一个女孩子正焦急地看着他。
许孟声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胸口，“没事没事。”
他四下里看看，已经不在展厅内。好像这梦，会随着他的心意变化。刚才那么尴尬的场景，许孟声也不想再继续了。
面前那女孩有点似曾相识……
许孟声仔细看眼前那女孩，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应该认真学习语文的，如果是那样的话，也许就可以形容眼前这女孩子到底有多漂亮了。
那女孩看着呆若木鸡的他，“扑哧”一声笑了。
许孟声寻思一下，反正自己是在梦里，不用那么自卑。至于开豪车到校门口勾搭妹子的想法，早被他抛诸脑后——咱穷的时候可以意淫一下，真有钱了还真能做那下作事？
所以他大着胆子开口：“你好，我叫许孟声，那什么，你，呃，有微信么？”
眼前的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笑靥如花，“我有男朋友了。”
“啊……哦……”许孟声感觉有点挫败。
“不过你可以加我的微信啊，我开了一个画室，平常教小孩子画画，你有兴趣也可以来学。”女孩接着说。
许孟声重重点头，“嗯！”
7
许孟声最近削减了一切花销。
除了去驾校体验班上了几节课，学会了踩离合挂挡，他下班后就再也没干过别的事。
现在许孟声只热衷一件事：睡觉。
在梦里，许孟声几乎可以做到四个字：心想事成。
事业，金钱，名望，这些在现实世界中极难获取的东西，在许孟声的梦里，只需要他一个念头，一切就会顺利地进行下去。不止如此，他还和中海市好几个顶级富豪成为了朋友，每天过的都是鲜衣怒马的日子。
所以他几乎可以心想事成。
但是也有做不到的事情——李竹筠。
就是那天他在梦里碰到的女孩子，她好像能无视许孟声的能力。许孟声报了绘画班，偶尔也能和李竹筠聊上两句，大部分时候都是通过偷窥李竹筠的微信动态来获取她的现状：和男朋友关系很好，和男朋友吃了什么，看了什么……
他不是没想过用自己梦里的财富地位打动李竹筠，可是李竹筠对他的旁敲侧击，却只报以淡淡的笑，也不接话。
许孟声有点泄气，他试着在梦里去追求别的女孩子，对方同意的轻易程度让他难以置信。
人这东西，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念念不忘。
梦中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有一天，许孟声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东西：班上小朋友问李竹筠的男朋友为什么最近没有出现，李竹筠回答说，他们分手了！
许孟声开心得差点从梦中醒过来。
迫不及待地等了一个月，许孟声的猛烈追求开始了。
他在绘画教室里放满鲜花；他雇飞机在天空中画图样，让李竹筠看；他请了快闪团队，在广场上对着路过的李竹筠跳《你是我的小苹果》……
李竹筠终于同意了和他交往。
但在交往伊始，李竹筠就和他说，不要去偷看李竹筠家里的那个小盒子，许孟声答应了。
一年过去，许孟声在梦里过得十分开心，李竹筠简直是最完美的女朋友。他一开始只是贪图李竹筠的美貌，但渐渐地，他真的爱上了李竹筠。
但人这东西，越是被阻止去做的，就越想去做。
所以这天，许孟声趁李竹筠不在家，偷偷打开了盒子。
里面只有一副曲艺人用的竹板和一个藤木娃娃。
“这什么啊？”许孟声拿起竹板看看，是普通的竹子做的。藤木娃娃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那李竹筠藏起这两样东西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这两样东西底下好像还压着一张纸。
纸上写着“暂住证——地球管理处发”的字样。
许孟声还想往下看，忽有所觉，一回头，李竹筠站在门口。
许孟声吓了一跳，尴尬地笑起来，“竹筠，对不起……”
“不用。”李竹筠还是淡淡地笑着，“你既然发现了我的秘密，那你就得死了。”
四周的空气凝滞起来。
许孟声想动却发现身子被定住，他看着眼前娇娇俏俏的李竹筠身躯膨胀，变化，最后眼一花，就陷入了黑暗中。
8
“啊！”许孟声“呼”地从床上起来。
他浑身是汗，喘着大气，好久才平静下来。
“妖妖妖……妖怪……”
今天是休假，按照往常，许孟声应该会奖励自己两片安眠药，在床上睡个一整天，在梦中度过美好时光。
但是现在，许孟声有点不敢睡了。
他穿上衣服出门，漫无目的地在家附近晃悠。
不知怎么，他按照已经记熟的路线，去了画室。
看着眼前的画室，许孟声有点恍惚。
自己在梦中梦到的画室，现实中竟然真的存在？自己还在做梦么？许孟声这么想着，掐了掐自己的脸。
“疼疼疼……”许孟声叫起来，他的奇怪举动让刚打开画室门走出来的女孩笑了起来。
“咦，竹筠……”许孟声轻声惊呼。
“你认识我？”李竹筠一身白色连衣裙，好奇地问。
“不不不，我没事，我先走了。”许孟声扭头就跑。
不行，事情越来越奇怪了，得找个人问问。
王半仙……那个来敲门的年轻人，他说有事情可以找他。
9
算命店里，王山听完许孟声的描述，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王山才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麻烦帮我查一下，李竹筠是不是入境用户，对，中海的，对，李竹筠。”
打完电话，王山回头看向许孟声，摇了摇头。
“跟谁谈恋爱不好，你跟个妖怪谈……”王山说道，“本来我应该劝你不要再继续享受契约回馈，因为那个契约可以让人变成只享受梦境的废人。但是现在嘛……听兄弟一句劝，回去好好享受你的契约，不要去现实里找那个李竹筠。”
许孟声沉默不语。
“不然你可能会死的。”王山严肃地看着许孟声。
许孟声不说话，站起身转头就走。
过了好半晌，王山才坐在空荡荡的算命店里，咧开嘴角笑起来。
“……也可能不会。”
10
梦中世界里，李竹筠消失了，连画室都不复存在。
许孟声在梦中没有死，但是也没有了女朋友。
梦中的一切都索然无味，因为他没有了李竹筠。
站在中海市最高的地标建筑的楼顶办公室里，看着落地窗外，摇了摇头。
世界轰然碎裂。
许孟声从梦中醒过来。
11
“李老师再见！”可爱的小男孩冲李竹筠挥挥手，李竹筠也挥挥手，微笑着目送自己的学生跟家长回家，一转眼，却看到许孟声站在旁边。
“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李竹筠问。
许孟声犹豫好久，摇了摇头，“没事，没事。”
他转身走开。
梦中他有花不完的钱，现实里他有什么？
他根本不在乎李竹筠是不是妖怪，但现实中许孟声连开口的底气都没有。
自己要赚钱，但现实中的钱，哪有那么容易赚？
咦，现实中的钱……
许孟声这么想着，回家就睡了。
12
许孟声在梦里，和很多中海当地的有钱人是朋友。
所以他也就知道，城东海星地毯公司家的二公子喜欢一个人去街边固定的小摊子撸串，因为他爸还没发家的时候，偶尔会带他去吃；城北那个国际闻名的灯具厂的厂长，没别的爱好，平常最喜欢去自己家附近一个特别偏僻的海滩钓鱼；城南那一片建筑工地的建筑材料都由一个叫朱老大的人包揽承送，而那个叫朱老大的人，喜欢吃双辉包子铺的包子，每周三去吃，雷打不动。
梦里，他们都成了许孟声的朋友。
现实里，他也可以认识他们，成为他们的朋友。
如果现实中去他们常去的地方认识一下他们，拍个不轻不重的马屁，落个不轻不重的人情，那这些人手缝里漏出来的，就够许孟声花用不尽。
是吧？
许孟声叹了一口气。
可是许孟声不想这么做。
他在梦里和那群人交朋友是身份摆在那儿，互相之间的交往也是平等以待，而如果在现实中自己利用这些友情去做什么事，那自己算什么玩意？
他确实穷，但人穷，也要有自己的尊严，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他父母教得很好。
罢了罢了，就让梦始终是梦吧。
许孟声打算先去了结自己心头的重负。
13
画室里，只有李竹筠和许孟声。
李竹筠听许孟声讲着，讲着他怎么得到契约，怎么和梦里的李竹筠认识，怎么被李竹筠杀死。
“既然这样，你还敢来找我？”李竹筠还是微笑着，也许是许孟声的错觉，她身躯好像大了一点。
许孟声点点头。
“因为我爱你啊，我能有什么办法！”
李竹筠不笑了。
“你知道我不是人，在梦里和我谈了一场恋爱，就爱上我了？”
许孟声摇头，“爱就是爱，既然我爱你，想和你在一起，你是人是妖，有什么关系？现在我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做个选择，要么和我在一起，我会让你一辈子都开开心心；要么，你杀了我好了，没有你的日子，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许孟声咧开嘴又笑起来，“再说，我这个人又笨又迂，也不懂怎么赚钱发家，继续活下去，无非是买个二手车、租个二手房、娶个七手老婆……我这辈子也想轰轰烈烈活一次。
“我觉得，喜欢你就是我这辈子做得最轰轰烈烈的事。”许孟声看着李竹筠，他是真的爱她，爱到掏心掏肺。
李竹筠鼓胀的身躯平复下来。
又再度鼓胀。
眼前黑影一闪，许孟声只感觉熟悉的黑暗袭来。
啊，要死了……
爸妈，对不起……
黑影闪过，许孟声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和李竹筠面面相觑。
李竹筠纳闷地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许孟声。
许孟声纳闷地摸摸自己身上，回头无辜地看着李竹筠。
气氛有点尴尬。
李竹筠再度化身袭向许孟声，许孟声下意识地想躲，但李竹筠速度太快了，根本躲不开，只见黑影一闪……仍然什么都没发生。
气氛更尴尬了。
李竹筠有些气急败坏，一张小脸扭成一团，“为什么我杀不死你？！”
许孟声觉得李竹筠这从没见过的表情还挺可爱的，他回答：“我不知道啊。”
“因为梦里你杀过他一次了。”门外突然有人出声。
画室门被人推开，王山迤迤然走进来。
“我路过，看你们俩好像都不太明白的样子，那就由我来解释一下哦。”王山笑嘻嘻地说，“许孟声签的是梦里花契约，虽然都是梦，但是梦里你杀死了他，已经被记录在案了。在记录中，一个人不能被杀死两次。”
王山指指许孟声，再指指李竹筠。
“那么在现实里，在他的阳寿契约履行完毕之前，你就不可能再杀死他了。还有，暂住证编号5257Y，你收敛一点，别动不动就杀人，不然我就要请牛鼻子来拿你了。”王山说完，挥挥手，转身走了,“对了，许孟声，你欠我一顿川府人家的好饭，算咨询费，别赖账啊。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啦……”
许孟声大喜之下立刻站起来，“大师！半仙，王半仙！你是说接下来的一年多她都……大师，大师？”
回过头，李竹筠正恶狠狠地瞪着许孟声。
许孟声笑了。
“竹筠，你刚才动手杀我，肯定累了，你饿不饿啊？我带来了你最喜欢吃的烧麦……你渴不渴？我这儿有冰红茶，冰镇的，还带了门口小店的小包冰块……”
“你，走！”李竹筠快要气死了。
许孟声笑着摇了摇头，这可能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没脸没皮。
“我不走，我要缠着你，缠到你变成我的女朋友。”
14
两年后。
许孟声老家，他的父母正在家里翘首以盼。
听说今天许孟声要带他的女朋友回家，这老两口起了一个大早，把自己和家里拾掇停当，就耐心等着。
门被人敲响了。
打开门，许孟声拉着一个漂亮姑娘的手，站在门外。
“爸，妈。”
“这是我女朋友，叫李竹筠，你们叫她竹筠就好啦。”
15
看着乐颠颠去给自己儿子和未来儿媳买菜做饭的两个老人，李竹筠小声对许孟声说：“叔叔阿姨好像也没期待你赚大钱，就希望你健健康康的。”
“啊，但我还是得努力啊，我老婆这么好看，吃得还多……”被李竹筠的杀人目光吓得吞掉最后一个字的许孟声嬉皮笑脸地继续说，“人说经济自由有四重：菜场自由，超市自由，旅行自由和买房自由。我起码得满足你的超市自由才可以的嘛。”
“油嘴滑舌，明天我就杀了你。”李竹筠手鼓胀一下，吓唬许孟声。
许孟声听到“明天”两字，怡然不惧，“嘿嘿”笑起来，“明天咱们还要去动物园玩儿呢。”
“……那……那就后天。”李竹筠说的话没什么底气。
“后天说好一起收拾家里的。”
“那就大后天……”
“大后天要去吃川府人家，你不是老说我请王半仙没带你，很不满么？大后天咱们就一起去吃。”
“那就……那就……我不管，我早晚要杀了你……哎，又抽烟！”
“好好好，不抽不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