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的故事里提到了手，一个黑衣帅哥把手伸出来，在空中虚虚地比划了一下。这一比划，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住了，这是一双非常灵巧的手，在月光下，每个动作都像幻影。

“你……你的手……”不由得有人问。

“哈哈，我和你们不太一样。我在这个剧组不是来当演员的，我是来做手替的。

现在，剧都注重细节，需要拍一些手部的细节，但是你们也知道，不是每个演员的手都那么漂亮。而且还有些演员不肯苦练技术，一些有特殊要求的手势做不了，所以就有了我这个行当的诞生。”帅哥解释道。

“那你可是老天爷赏饭吃啊，这实在是太幸福了。”有人赞叹道。

“并不是这样哦，”帅哥说，“我的手也不是天生就灵巧的，这都是苦练出来的。我以前是个魔术师，也算是演艺圈的人吧。”

“魔术师，这个圈子也像影视圈这么乱吗？”有人调侃道。

黑衣帅哥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说：“其实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魔术师的圈子里，也有很多奇葩诡异的事情。

尤其是，当所有人都懂得一些魔术技巧后，可能会在欲望的驱使下做出一些更不好的事情来，比如……杀人。”

黑衣帅哥的话激起了大家的兴趣，都要他讲一讲。他腼腆地笑了，藏起自己的两只手，他说：“其实我确实有个故事，也是听来的，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就讲给你们听听。我再次强调哈，是听来的哦，不要对号入座。

这个故事还有个特别有趣的地方，故事开始和故事结束，主角不是同一个人。”

“抢主角？”

“换主角？”

大家都有了兴趣。

黑衣帅哥笑了：“不，不是，而是因为世上的事，本来就不止一个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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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九：魔术师的心机

1

这个故事开始，主角叫杜晓晓。

杜晓晓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合租房里看到这样一幕。

她推开房门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夕阳微照洒下满地的阴影，她几乎每天都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然而，她闻到一…不平凡的味道，浓烈的腥气——不是鱼腥，倒很像是血腥。

很小心地，杜晓晓踏进卧室。在那里，她看到了满目的血红：

正中的大床上，淡粉色的床单已经被铺上了淋漓的血，不是一点点，而是成江成海的血。

血多的地方不能够被纺织物吸收，甚至滴到了地板上，敲击出“嗒嗒”的节拍。这声音仿佛沙漏，把时光拉成很长很长。

所以，杜晓晓完全呆住了，没有尖叫。她看到：柳苗躺在床上，头向里侧歪着，黑发披散。她腹部的位置深深地嵌着一把巨大的电锯。也就是说，这电锯已经把柳苗完全拦腰锯开了。

“啊——”良久，杜晓晓才爆发出惊悚的尖叫。然后，她跳起来，夺门而出。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胆子大的女人。

在纷扰的人群里，杜晓晓横冲直撞地跑了很久，终于在喧闹的人声中平静下来。她抚了一把头发，鼓起勇气回忆刚刚那一幕：柳苗被人残忍地拦腰锯开了，就在她们的合租房里。那么，会是谁做的呢？

突然，杜晓晓全身触电般的一颤。近几天来，杜晓晓和柳苗总是吵架，杜晓晓甚至把自己和柳苗的矛盾向同事们说了。现在，柳苗被人杀死在合租房里，难道杜晓晓能够摆脱干系吗？

对被捕的恐惧超越了面对死尸的恐惧。杜晓晓决定，马上回去。

杜晓晓回来得太晚了。柳苗已经不在那里了。

还是那片血流成河，还是那诡异肃杀的氛围，然而柳苗的尸体却已经不在了，被人搬走了。

是谁杀死了柳苗？那个人是怎么进来的？又是谁搬走了柳苗的尸体？

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情，杜晓晓觉得她需要找个人倾诉。

对象当然是男朋友谭磊。杜晓晓颤抖着双手拨通了谭磊的电话，在接通的那一瞬间号啕大哭。

整件事情，杜晓晓几乎是在歇斯底里的状态下讲完的。听筒那边的谭磊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晓晓，你是不是看错了？”

“你不相信我！”杜晓晓喊起来，“你居然不相信我！我真的看见了！”

谭磊的口气还是犹豫的：“杜晓晓，你要知道，自从你上次荡秋千摔下来之后，你总是出现各种各样的幻觉。

你最近犯的错误很多，我一直都不好意思说。比如你上次说，你看见柳苗把你的衣服烧掉了，可是事实证明，根本就没有嘛。”

杜晓晓犹豫了。的确，上次发烧的时候，她卧在床上起不来。

而柳苗冷笑着走过来，当着杜晓晓的面，把谭磊给杜晓晓的衣服全烧了。病愈后，杜晓晓拉着谭磊去评理，却吃惊地发现，那些衣服好好地待在自己的柜子里，从来没有被人动过。

“晓晓，这一次的事情太重大了，你最好还是确认一下。”谭磊的口气有些不耐烦。

“我确定我确定！”杜晓晓一咬牙，坚定地说。她最恨的就是谭磊不相信自己，“我用性命担保，柳苗死了，她真的死了！”

“那好吧。”谭磊终于表示相信，“你待在房间里不要动，我一会儿就去找你。”

杜晓晓放下电话，用力地吸了几口气，那种血腥气填充了她的口腔，让杜晓晓差一点吐出来。

现在的问题是谁杀了柳苗？如果找不到这个人，自己的嫌疑就最大了！

想到嫌疑，杜晓晓突然想起了件事：日记。

杜晓晓喜欢记日记，在隐私容易曝光的年代，这并不是一个好习惯。所以，杜晓晓近几年已经不写了。

可是大学时期，她的日记上记录了一件特别不应当记的东西：

那是大三的秋天，杜晓晓、柳苗、谭磊，三个人一起去看魔术的全国巡演。那天看的是电锯活人，一个美女被一把嘶嘶叫着的电锯活活地锯开，然而安然无恙。这个表演太震撼了。

然而对杜晓晓来说，更震撼的是柳苗和谭磊的感情。

那个时候，谭磊是柳苗的爱人，他们手牵着手走到回宿舍的路上，两个人的额角和下巴几乎要蹭到一起了。妒忌狠狠地啮着杜晓晓的心，所以归来之后，杜晓晓在日记上写下这样一句话：

我的情敌，可恶的柳苗。如果有一天我可以把你拦腰锯断，就像魔术里那样，那该多好！

这话本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今天，当柳苗真的被锯死之后，杜晓晓意识到自己那本日记的重要性——得快点毁掉它！

杜晓晓当即把自己箱子里的东西全倒在地上，然后扑上去发疯般地寻找。陈年的东西带着霉味和灰尘展现在杜晓晓的面前，杜晓晓感觉到头痛——那是荡秋千摔下的后遗症。然而她还在找，拼命找……

各种东西在杜晓晓的眼前乱成了一团：旧衣裤、老情书、以前的教材，还有……杜晓晓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张小小的发票，上面写着：展览用品店。她不记得自己在这样的店里买过什么东西，是柳苗买的吗？

杜晓晓把发票丢到一边，继续寻找。她最近的脑子很乱，有许多的事情想不起来了。

一个小时以后，杜晓晓宣布寻找失败。她颓然地坐在地上，追想日记本的所有可能的去向。

突然灵光一闪，杜晓晓想起来：前几天她搬了一部分东西到谭磊那里，这是为了给他们的同居做准备。现在看来，日记本一定是夹在那堆东西里了。

杜晓晓给谭磊打电话，却提示对方关机，也许谭磊已经在来她家的路上了。可是，杜晓晓不能等了，她得赶快去谭磊那里。

2

杜晓晓有谭磊房间的钥匙，所以她很轻易地打开了谭磊的房门。谭磊果然不在家，这给杜晓晓的寻找提供了方便。

“日记，日记……”杜晓晓的双手乱翻，嘴里也在乱叫着。

在翻动的过程里，她想起了这段时间发生的很多事。

杜晓晓抢了柳苗的男朋友，因为谭磊觉得杜晓晓比柳苗更单纯更可爱。不过，杜晓晓也有个致命的缺点，自从她半年前从秋千上摔下之后，她总是出现各种各样的幻觉，做错各种各样的事情。

比如，前不久杜晓晓去照料谭磊年迈的父亲，她明明记得自己已经喂老人吃过药了，可是谭磊回来的时候，总是发现药片还躺在老人的床头。

再比如，杜晓晓明明记得只给汤加了一点盐，可是老人却被咸得流泪。

诸如此类的事情太多了，时间一长，谭磊不再放心杜晓晓去照料自己的父亲，他把自己的父亲托付给了柳苗。

这对杜晓晓来说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征兆——谭磊和柳苗旧情复燃的征兆。为了这件事，杜晓晓和柳苗争吵了许多次，甚至杜晓晓在潜意识里已经把柳苗杀死很多次了。

突然，杜晓晓停下了手里的寻找：会不会，我真的杀死了柳苗？

这种案例也不是没有。有些人的脑部受到冲击之后，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的事情。比如说，杜晓晓有可能真的杀死了柳苗，可是自己不记得了。

杜晓晓痛苦地呻吟着，颤抖着站了起来。她的脑子已经完全乱了，她觉得真的是自己杀死了柳苗。

那现在应当怎么办呢？

首先是要找到日记本，可是它不知去向。其后，杜晓晓应当回到出租房里破坏掉现场——如果真是自己杀死了柳苗，那么现场一定有许多蛛丝马迹，她必须赶在警察到来之前消灭它们！

说做就做，杜晓晓简单地收好了谭磊家里的东西，然后驱车返回。

3

杜晓晓以为，自己会在家里看见谭磊，可是谭磊没有来。

谭磊不在自己的家里，也不在杜晓晓的家里。那他去哪儿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谭磊却不在自己的身边。杜晓晓隐隐地觉得：或者谭磊根本就不相信自己，或者谭磊没有把自己的当回事。

杜晓晓头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无助。她几乎可以确定，就是自己杀死了柳苗，可是自己不知道。就像她曾经在汤里加了许多次盐，可是她根本不记得。

她的头脑出了问题，可是警察会相信吗？

杜晓晓哭着戴上胶皮手套，她现在得把床上带血的东西全都处理掉。

血已经干结在床单上，开出了一朵一朵艳丽的大花。被血浸润过的床单捏在手里有厚实的感觉，像牛皮一样。它们在杜晓晓的手里被抖了一下，然后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杜晓晓厌恶地转过头去。

只这一转，她看到了更加诡异的一幕。

在阳台的位置，在点点的星光之下，一双女人的腿正缓缓地向着杜晓晓走过来。只有腿，是的，只有腿。那腿上穿着柳苗最常穿的紫色家居服裤子，然而它们已经被血浸成了更深的颜色。

那双腿向着杜晓晓靠近了，杜晓晓可以看到腿的上部被锯断的部分。那里露出了白森森的骨茬，周围粘了许多的黑血。它们就那样立着，像两只变异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杜晓晓。

与此同时，杜晓晓听到了柳苗的声音。柳苗那恨恨的声音从夜空中传出来：“杜晓晓，你好狠的心啊……”

“果然是我……”杜晓晓呆住了，她喃喃地说：“果然是我杀死了柳苗，果然是我……我是杀人犯。”

突然，从杜晓晓的口中爆发了一阵狂笑。她的脑海里闪过了大三那年所观看的魔术，那血腥而诡异的一幕，原来已经早就在杜晓晓的心里种下了根。她在无意识的状态下，重演了那电锯下的惨剧。

“我是杀人犯！”杜晓晓狂叫着，对着阳台上的双腿冲了过去。她一把拨开了那双腿，然后向着窗外纵身一跳。

那双腿倒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咔嚓”一声。这声音太响亮了，响亮得有些异样。这种怀疑的念头在杜晓晓的脑海里只是一闪，然而她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了。

因为，这是十二楼。

4

午夜十二点，酒吧里漾出了暧昧的氛围。谭磊果然没有去杜晓晓的家里，他坐在迷离的灯光里，等着柳苗的出现。

今天，当他挂断了杜晓晓的电话之后，柳苗的电话就及时地打来了。柳苗的声音那么真实，怎么可能被杀死了呢？

“归根结底，还是杜晓晓说了谎。”谭磊忿忿地说，“这个女人虽然可爱，但是她似乎精神有点问题。居然造谣说柳苗被锯成了两段，天大的玩笑！”

于是，谭磊下定了决定，他不会再去见杜晓晓了。一个再单纯的女人，只要发了疯，都是不可爱的。

也许，还是柳苗更好一些。她虽然心机重一些，可是她体贴，她漂亮。至少，她还是个正常人。

柳苗终于来了，她穿过酒红色的灯光，向着谭磊缓缓地走过来。她浅浅地笑了一下：“对不起，我有点事情，来晚了。”

“没事。”谭磊把双手伸给了柳苗。

这是柳苗梦想了许久的一刻。自从杜晓晓把谭磊抢走以后，柳苗绞尽了脑汁去完成自己的梦想。当柳苗把杜晓晓从秋千上推下去而杜晓晓并没有摔死以后，柳苗就换了一个更实际的打算了。

柳苗想：与其动手毁了她，倒不如让杜晓晓自己毁了自己。

所以，柳苗对杜晓晓做出了“你的脑子不太好”的心理暗示。

然后，她故意在杜晓晓面前烧掉了伪造的衣服，故意在谭磊父亲的床头放两份药片，故意在加好了盐的汤里再倒上一袋盐，故意……

这样的小事，柳苗做起来很容易，而它们的效果却非常显著。渐渐地，杜晓晓已经不再相信自己了。杜晓晓的内心深处已经认可：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

柳苗把身体前倾，现在她和谭磊的距离很近很近了。

这让她想起了大三的那一年，三个人一起看完了魔术，欢喜地走回来。

那个夜晚看上去非常平静，然而谭磊和杜晓晓都不知道，柳苗半路上折了回去，找到了那个魔术师。她用纯净的目光和年轻的身体，换来了那个“电锯活人”的秘密。

其实，魔术的道理是很简单的。

女演员A躺在一个类似于刑具的平台上，电锯就嘶叫在她腹部的上方。可是，女演员A的下半身其实是藏在平台内的。

而平台内还藏着另外一个女演员B，B把腿伸出在平台外面。看起来，似乎是A自己躺在平台之上被锯断，其实A与B之间是有一道缝隙的，这缝隙足够电锯从其中穿过而不伤到任何人。

柳苗不但听懂了魔术师的讲解，而且她把这一魔术应用到了生活之中。为了夺爱，她给自己的生活搭建了一个舞台，上演的是更为高超的技法。只可惜，她的观众只有一个人，而且这个观众现在已经死了。

柳苗和谭磊携手站了起来，带着旧情复燃的甜美，钻进了夜色之中。

柳苗倚着谭磊的肩膀，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件事：今晚尚且度一个良宵。不过，那个从展览用品店买来的假腿，明天就得销毁了，千万不能忘记了。

柳苗记得，那个魔术师说过：“魔术最关键的，不仅仅在于演技，还在于——一定要把用过的道具藏好！”

柳苗渐渐地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合格的演员了。

在这个故事的结束，主角换成了柳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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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帅哥的故事讲完了，很多人还沉浸在柳苗的心机里不能自拔。

原来这个世上，每个故事都有很多个模样，所以人生不是比戏更精彩吗？

这时候，有个女人说：“胡扯。”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