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道人之引魂灯

好黑,好冷,脚下的路似乎没有尽头,寒风苦雨扑面而来,她抱紧自己的肩膀迈着疲惫的步伐,心中一片凄楚酸涩。

忽然前方亮起了一盏摇曳的灯光,温暖明亮,抚慰着艰难跋涉的旅人。

“到那里去。”心底似乎有个轻柔的声音在催促,在诱惑,让人不由自主地去遵从。

于是她离那灯光越来越近,黑暗被光明驱散,寒冷被温暖代替,铺天盖地的白光将她慢慢淹没……

“小姐,该起床了。”小丫鬟端着洗脸水走进雅致的闺房,看那床幔依旧低垂着,便唤了一声。

她将铜盆放到脸盆架上,拧好了帕子,备好了香脂,却仍不见床幔里有动静。

小丫鬟与小姐打小一块长大,熟稔得很,见状也没多顾忌,就上前打起帐子用银钩钩住,嘴里念叨着:“小姐,你昨晚是不是又偷偷起来熬夜看书了,这太阳都老高了还不起,被老爷夫人知道又该说你了。”

床上锦被下躺着一名少女,如云的秀发散在枕上,双目紧闭,像是还在熟睡。

“小姐?”小丫鬟这才感觉到不对劲,试着轻轻推了推少女的胳膊,却看见她头软软地歪过来,脸色青白,分明已经不是活人的气色了。

“啊——”小丫鬟的一声尖叫划破了秋家宅院的上空。

夕阳西下,城外山路上,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正骑着马急匆匆地赶路,他背着一把长剑,风尘仆仆。

刚转过一个弯,就见迎面一个人影一晃,直奔马头而来,骆剑飞一惊之下忙用力一扯缰绳,胯下青骢马一声长嘶,前蹄腾空而起,后蹄踩踏了几下停住,堪堪避过了倒在马下之人。

骆剑飞惊出一身冷汗,安抚住躁动的青骢马,下马前去查看。

只见一个穿着破烂道袍的老道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滚了半身的泥泞黄土,看起来好不凄惨。

坏了,不会是出人命了吧?

骆剑飞心中打鼓,不过救人要紧,他忙过去扶那道人。

“道长,道长?”他一走近就闻到好大一…酒味,然后他发现这老道士胸口有起伏,正有节奏地打着轻鼾,原来竟是睡着了。

骆剑飞哭笑不得,哪里来的醉道人,差点枉死在他的马蹄之下,幸好此人命大。

“醒醒,道长,快醒醒。”骆剑飞拍着老道的肩膀连声呼唤。

老道哼哼了两声,吧唧吧唧嘴,鼾声又起。

骆剑飞无奈,抬头看看前后无人,把他扔这也不是事啊,而且为什么闻着闻着,酒香味越来越浓呢?

他低头一瞧,原来是道人腰间别了一个紫色酒葫芦,他跌倒时把塞子碰掉了,里面的酒正汩汩而出,打湿了道人的衣服,故而沾上了不少泥土。

“哎呀,酒都洒了啊。”骆剑飞随口说了一句。

只见原本醉得烂泥似的老道,腾地一个鲤鱼打挺就跳起来了,没头苍蝇似的到处摸,嘴里紧张地嘟囔着:“哪了?哪里酒洒了?”

待他看清衣服上的那一大片酒渍,心疼得脸都皱成一团了,摇了摇酒葫芦,脸就皱得更厉害了。

“可惜啊可惜……”老道仔细塞好酒葫芦的塞子,一脸惋惜,好像流掉的不是酒,而是什么珍贵的琼浆玉液。

骆剑飞又好气又好笑,“你这道人,刚才差点没命了知道吗?不先看看自己受伤没有,倒先去心疼那破酒。”

老道象征性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对着骆剑飞行了个礼道:“多谢这位小哥蹄下留情,贫道多贪了几口酒,差点误了正事。”

他说着打眼一望,看清骆剑飞的面相后,醉意朦胧的脸上露出一丝讶异。

“小哥,贫道无以为报,不如给你卜一卦吧?”

骆剑飞摆摆手,牵过青骢马一面上马一面道:“看你没事就好,我还急着赶路,就此告辞吧。”

“慢来慢来,贫道看你眉间有道黑气,怕是会有灾事临头。”

骆剑飞墨眉一挑,有些恼道:“胡说八道,看你是修道之人,才敬你三分,再胡言乱语,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老道被呵斥了也不生气,笑眯眯道:“莫急莫急,贫道并非信口开河,这样吧,贫道送你一物,你且拿去,说不定会有用处。”

骆剑飞刚想说不需要,老道手一扬,一个物件在空中划过一道虚影,直直落到骆剑飞怀里,发出“叮铃”一声轻响。

骆剑飞拿起来一看,见是一条红绳,上面栓了两个银铃,一晃动便“叮铃叮铃”作响,很是悦耳。

他皱眉,挑起红绳转头道:“这是什么东西……咦,人呢?”

眼前空荡荡的,哪里还有那个醉道人的影子。

骆剑飞没想到自己刚回到家中,迎头就是一个晴天霹雳。

他来不及换下行装,一路狂奔到自己的未婚妻家,却被那大门上挂着的白绫惊得心胆俱裂。

馨儿,死了?

他回想着母亲的话,母亲说,秋家突然来报丧,说是秋家小姐秋宁馨暴病而亡,与骆家的婚约便就此取消了。

这事发生的实在太突然了,之前并没有听到任何秋小姐身体有恙的消息,原来两家还在筹划着婚事,只等骆剑飞回来便成婚的。

千里迢迢赶回来,与心上人却是阴阳两隔,对两人未来的美好憧憬瞬间化成泡影,骆剑飞觉得自己怎么也不能接受。

秋老爷和秋夫人见到骆剑飞这个曾经的未来女婿,不由得又悲从中来,自己的女儿本该试好嫁衣,等待着嫁给如此一个大好男儿,而如今却躺在冰冷的棺材里,让他们老两口白发人送黑发人。

骆剑飞强忍悲痛,与两位长辈见礼后,提出想见秋宁馨遗容一面。

按理说两人只是订婚,尚未成婚,这一点有些于理不合,但两家一向亲近,两个孩子又是两小无猜长大的,秋老爷便点头同意了。

秋宁馨一身素衣躺在棺中,面容娟秀恬淡,如果不是死灰一般的颜色,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馨儿……”骆剑飞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明明他走时还好好的,馨儿将亲手绣的荷包给他戴在身上,里面放着求来的平安符。

如今荷包还好好地珍藏在他的胸口,佳人却已是芳魂渺渺,这如何不叫人肝肠寸断。

骆剑飞低头垂泪,想要再握一握心爱女子的素手,却不想颤抖的手指刚触碰到秋宁馨,只听袖中“叮铃”一声,一物飞了出来,如有灵性一般缠在了秋宁馨的腕上。

骆剑飞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正是路上遇到的醉道人硬塞给他的那条红绳,上面挂着的两个小银铃轻轻振动着,“铃铃”地响个不停。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骆剑飞本能反应去扯那银铃。

不想银铃迸发出一片银光,骆剑飞的手一碰到银光便一阵刺痛,只好又收了回来。

他怕此物对秋宁馨遗体不利,情急之下目光一扫,却看到秋宁馨的脸色似乎鲜活起来。

他怕是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再一瞧,果然那棺中女子脸上的青灰之色已然褪去,恢复了白皙红润,栩栩如生。

骆剑飞又惊又喜,扑到棺上急声唤道:“馨儿,馨儿,你可是又活了,快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秋老爷和秋夫人听到异动,走进来一看也是惊喜交加,女儿这是死而复生了?

可任凭他们怎么呼唤,秋宁馨还是没有反应,只是慢慢有了微弱的呼吸和脉搏,至少看起来是个活人样子了。

秋宁馨被重新安置在了床榻上,骆剑飞不等秋家二老询问,便将刚才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说起来,定是那对银铃有古怪,才会使秋宁馨身体发生了变化,如今它们静静垂在秋宁馨的腕上,像是一条别致的手链。

“难不成这是什么宝物,可以起死回生?”秋老爷说着想上前仔细瞅瞅。

骆剑飞吃过那银铃的亏,忙拉住他道:“伯父小心些,这铃铛会刺人的。”

“现在该怎么办?馨儿这不死不活的也不是事啊,要不找个大夫看看?”秋夫人担忧道。

骆剑飞双眉一蹙道:“我去寻那道人,他一定知道怎么救馨儿。”

秋老爷也如醍醐灌顶,“对对对,那位道长说不定就是位高人呢,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凑巧送你这对银铃?骆贤侄,快去快去!”

骆剑飞点点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静静躺在床上的秋宁馨,扭头大步走了。

皇宫,皇帝的寝宫内层层帐幔低垂,空气中飘荡着若有若无的旖旎熏香,让人闻了便心神荡漾。

一身便服的皇帝倚在榻上,一手侧支着头,微阖了双目昏昏欲睡。

他的面前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名宫装美人,肤若凝脂,乌发云堆,挽成的宫髻之上戴着一支九尾凤钗,身穿烟紫色宫装,身段婀娜,体态风流,眼角眉梢流转着道不尽的倾城媚色。

画这幅美人图的人技艺极高,那美人目中的脉脉情意几乎要穿透画纸而来,任谁看了都不忍心移开目光。

“皇上,张国师来了。”有宫人悄悄走到帐幔外轻声禀报。

皇帝眼睛一睁,略显老态的脸上露出期待之色,坐正身体道:“竟已是天黑了么,快宣。”

穿着一身天师道袍的张玄钧大袖飘飘地走进来,全身都带着一…子出尘的仙气,他径直走入内室,宫人们都只能留在外室听候差遣。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张玄钧又退了出来,亲手将帐幔掩好,然后便去殿外等候了。

此时帐内灯光昏暗,那熏香的气味更加浓烈,有女子的娇笑和低吟隐隐传来,候在帐外的宫人直听得心惊胆战。

皇上并没有宣召任何妃嫔侍寝,刚刚也就国师进去过,那现在里面与皇上欢好的女子又是哪里来的?

宫人恨不得把脑袋埋到裤裆里,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可事与愿违,忽听帐内皇上一声惊叫,接着便怒气冲冲地撩帐而出,喊道:“国师呢?让他速速滚进来见朕!”

宫人躬着身子一抬眼皮,瞥到皇帝衣衫不整的样子,吓得忙低着头退出去了。

听到传唤,张玄钧不知发生了何事,便急匆匆走进内室见礼。

“皇上,您这是?”他看皇帝脸上有惊怒有羞恼,还带着隐隐的欲求不满,室内还有未散去的淫靡之气,心中便有些了悟,眼风一转,果然看见那画上美人也是衣衫半解。

“国师,这是怎么回事,莹妃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又回到画上了?你不是说可以将她的魂魄召回来陪朕一夜的吗?”皇帝悻悻地拉了拉松垮的衣襟。好嘛,情正浓时,身下美人化作一阵轻烟消失了,差点没把堂堂的皇帝给吓得不能人道了。

张玄钧连忙告罪,走到画后面一看,他放在那里的一盏油灯已经熄灭了。

他拿起油灯,眉头便一皱,因为里面一滴灯油都没有了。

张玄钧心觉有异,抬手掐指一算,算到一半指尖一阵灼痛,他的脸色顿时沉下去了。

有人坏了他的好事,说不定还与他是同道中人。

“皇上息怒,臣这便再去取灯油来,定会让莹妃娘娘再次现身的。”

皇帝痴痴地看着画中媚态横生的女子,不耐烦地挥挥手让张玄钧退下了。

天色刚亮,小桃就端着一盆衣服去村外的小河洗衣服。

她是个能干又勤快的姑娘,在村子里出了名的长得好看,油亮的大辫子在身后一甩一甩的,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清晨的河边飘荡着水雾,难得竟已经有人坐在那里钓鱼了,是一名有些邋遢的道人,东倒西歪地倚在岸边的一块大石上,手中握着一根鱼竿。

小桃忍俊不禁,看那道人迷糊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怕是鱼上钩也不知道吧?

她找好地方,袖子一挽,手脚麻利地开始洗衣服。

洗着洗着,小桃一抬头,看见那道人的鱼竿在动,而他却犹不自知,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喂,老道长,你的鱼要跑了!”小桃清脆地喊道,声音带着天真少女的活泼和调皮。

老道似乎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猛地一甩鱼竿,只听“泼喇”一声,一条红艳艳的小鱼被带出了水面,落在河滩上活蹦乱跳。

老道蹲在地上,看着这条不足巴掌大的小鱼,搔搔头皮嘀咕:“这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小桃凑过来,看着那小红鱼在地上扭动挣扎,美丽的鳞片滚上了泥水,漂亮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

“老道长,既然它太小了,不如放了它吧。”

老道侧头打量了一下这个目露祈求的少女,笑呵呵道:“那可不行,老道我还饿着肚子呢。”

小桃想了想,解下腰间的一个青布荷包,从里面掏出几块核桃酥来。

这还是她给城里一个大户人家帮忙干活的时候,那家小姐赏给她的,一直没舍得吃。

小桃不舍地又看了一眼那精致的点心,捧到老道面前道:“老道长,我拿这个跟你换行吗?”

老道咂咂嘴,一脸勉强的样子道:“好吧,不过如果它再被我老道钓上来可就别怪我喽。”

说着想把小鱼扔回河里,小桃一听不对,忙拦下他道:“那……那我把它带回去先养一段时间好了。”

小桃匆匆洗好衣服,用木盆装了一点水,把小红鱼放进去,小心翼翼地走了。

看着少女的背影,老道捋捋颌下的几缕胡子,微微一笑,身形便在原地消失了。

小桃晚上做了一个梦,周围一片漆黑,耳边狂风暴雨肆虐,她就像被抛在洪水中的孤舟,艰难地在风雨中飘摇前行。

恐惧,孤独,疲惫,茫然……就在她绝望得要哭出来的时候,前方一盏灯光亮起,那么温暖那么明亮,让人心生安宁,情不自禁想靠近。

小桃被那灯光吸引,刚向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只听耳边“泼喇喇”水声响起,一下子惊醒了她。

小桃睁开眼睛愣了几秒,借着窗外的月光,瞧见是养在瓦盆里的小红鱼跳了出来,正在地上扑腾呢。

“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小桃下地捧起小红鱼放回了瓦盆里。

小红鱼回到水里,甩甩红纱裙似的尾巴,悠闲地游来游去。

而在远处一个高台上,张玄钧施法被打断,“噔噔噔”倒退几步,捂着气血翻涌的胸口面色极为难看。

他的面前放着一盏灯,散发着幽幽光芒,灯身为青铜所造,古朴陈旧,造型奇特,上面镌刻着神秘的花纹。

此为引魂灯,顾名思义,是用来吸引魂魄的,张玄钧自从得到此灯,还从未失手过,近日却连番被阻,可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他都快气死了。

不行,一定要找到这个人,与他一较高低!

天亮后,小桃对着空荡荡的瓦盆发呆,那条小红鱼已经不见了,她一开始以为它又掉到地上了,可找了半天,连片鱼鳞都没找到。

整条鱼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无常道人嘴里叼着根草叶,坐在香火冷清的城隍庙后无聊地抖着腿,空气中有一个虚幻的光符正缓缓散去。

不一会儿,一抹小小的红影在空中游了过来,摇头摆尾,像是在水中一般欢快,正是在小桃家失踪的小红鱼。

“干得不错。”无常道人笑眯眯地点了点小红鱼的脑袋。

小红鱼高兴地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圈,样子恭敬又得意。

“好了,我送你回去吧,你不宜在阳界久待。”

无常道人掌心发力,向地上一拍,“开!”

地面顿时开裂,缝隙中涌出黄色的泉水,不停地翻涌,却半滴没有流到地面上。

小红鱼甩甩尾巴,对无常道人点点头,钻进了泉水然后就不见了。

地面霎时恢复了正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是何人在此破开了阴阳之界?”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身着宽袍大袖的城隍被惊动,在庙后现了身。

无常道人还是笑眯眯的样子,对着城隍点点头道:“打扰,打扰。”

城隍仔细一端详,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迟疑道:“尊驾看起来颇为熟悉,不知您是?”

无常道人“哈哈”一笑,拱拱手提步便走,“不提也罢,告辞告辞。”

骆剑飞四处打听了好几天,却丝毫没有那道人的消息,秋宁馨依旧是老样子,躺在床上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秋家找了大夫来看,可把那个大夫惊奇坏了,要知道秋家小姐出事那天,也是他来瞧的,当时秋小姐真是死得不能再死了,怎么如今又活了?

经过大夫诊断,秋宁馨脉象正常,只是弱了些,至于为什么醒不过来,他也找不到原因。

这可真叫人发愁,为今之计还是要找到那个赠骆剑飞银铃的道人。

就在秋家焦头烂额的时候,下人来报,说有一个道人在门口求见。

秋老爷和秋夫人顿时喜出望外,忙命人将道人恭恭敬敬请了进来。

“道长,可算把您盼来了,请救救小女吧。”

秋老爷上前就是一个长揖,恳切道。

那道人眸中闪过一丝怔色,而后便不动声色道:“老丈请起,且让本……贫道看看令媛可好?”

秋老爷连忙应允,将道人引去了房内。

“道长,您可让我们好找啊,您的那个银铃太神了,小女戴上后就起死回生了,只是一直沉睡未醒,您看……”

道人一声不吭,盯着秋宁馨腕上的银铃,暗暗心惊,如果他没猜错,这正是传说中的养魂铃,与他的引魂灯是相克的法宝。

此人正是当朝国师张玄钧,为了查寻暗中与自己作对的人,扮成寻常道人来秋府打探消息,不想歪打正着,被秋家误认成了养魂铃的主人。

现在他可以肯定对方也是一个道人,正是他的插手,导致秋宁馨的魂魄没有完全被引魂灯吸收,硬生生被养魂铃收回一缕,慢慢滋养着。

“老丈不用着急,贫道这便想办法,只是这银铃现在需要取下来,冒犯了。”

张玄钧装模作样道,然后伸手就想摘那养魂铃,银铃银光一振,进入防备状态。

张玄钧早有准备,手上暗运法力,压制着那银光,眼看就要碰到银铃,忽听一个压抑不住激动的声音从外传来。

“伯父,我找到那个道长了,我把他带来了。”

骆剑飞一个箭步窜进屋子,又回头焦急地看着一个穿着破烂道袍的老道,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却不敢出言催促。

又来一个?秋老爷愣住了,骆剑飞也瞧见屋里多了一个陌生道人,正想解秋宁馨的银铃,他便大喝一声:“你是何人,住手!”

张玄钧见被识破,便一不做二不休,手上发狠想硬夺养魂铃。

“我说,当我面抢我的东西,你也太不要脸了。”

老道懒洋洋地开口,脚下一踢,一个小石子快如闪电,直奔张玄钧手腕而去。

张玄钧不敢大意,只好收手闪躲。

“原来是你一直在跟我作对。”他站稳了身体,目光阴狠地看着无常老道。

“嘿嘿,我还说是哪个小王八羔子躲在暗处,用这阴损的法器害人性命,你自己倒跳出来了。”

无常老道紧紧腰带,冲张玄钧招招手,“走,有本事咱们出去比划比划。”

张玄钧自是不甘示弱,两个道人便一前一后,几个纵身不见了,留下秋老爷和骆剑飞大眼瞪小眼。

张玄钧之前觉得自己一直都挺牛逼的,要不也做不了这国师之位,所以即使这老道有养魂铃,他也没放在眼里,何况老道看起来邋里邋遢的,也不像个厉害角色。

谁知一交手他便后悔了,不管他出什么招式什么法术,无常道人都能一一轻松化解,然后劈头盖脸对他一顿猛揍,专挑痛处打。

张玄钧最后鞋也丢了,发髻也散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抱着头蹲在地上直求饶。

无常老道手里抓着自己一只全是破洞的鞋,用鞋底一下一下地抽张玄钧,抽一下骂一句。

“挺嚣张哈,怎么滴,服不服?”

张玄钧:“服服服……”

“国师是吧,给皇帝老儿当走狗你还挺有脸,拿个破灯害了多少人,该打!”

张玄钧:“我错了,我错了。”

“还想抢老道我的东西,胆子不小,快老实说那灯到底怎么回事?”说完又是一顿抽。

张玄钧快哭了,一张脸肿得跟猪头一样,赶紧老老实实把引魂灯的事交待了。

原来,当今皇上曾有一位心爱的妃子,唤做莹妃,长得倾城绝艳,娇媚入骨,让皇帝神魂颠倒,日夜流连。

只可惜没多久,美人得了急症,皇帝怒急之下砍了好几个御医的脑袋,也没能挽住卿卿性命,莹妃就此香消玉殒了。

莹妃死后,皇帝茶饭不思,连后宫的三千佳丽都没心思宠幸,只想着哪怕再见莹妃的魂魄一面也好。

于是四处寻访能人异士,正好张玄钧刚刚出山,贪图世俗名利,便毛遂自荐进了皇宫,用手中的引魂灯满足了皇帝的愿望。

皇帝龙颜大悦,封他做了国师。

说起这引魂灯,应该是出自阴司,不知怎么就流落到了凡世,本身是用来吸引阴魂所用,却被心术不正之人利用,可以引出活人魂魄。

那莹妃本该魂归地府的,结果被引魂灯召唤回来,附在了一幅画像上,需要八字相符的女子魂魄的魂力支撑,她方可现身。

于是就为皇帝的一夜风流,张玄钧便偷偷地四处寻找合适的少女下手,夜间用引魂灯施法,在她们睡梦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魂魄引来。

“哼,昏君无道,助纣为虐。”

无常老道不解气地又抽了张玄钧两下,才将鞋扔地上穿好了。

“把引魂灯交出来,饶你不死。”

张玄钧眼珠滴溜溜一转,假意顺从地交出了引魂灯,趁无常道人接灯的那一刻,他自袖中撒出一片绿光粼粼的毒雾迷惑对方视线,自己则借此机会一个金蝉脱壳撒腿就想跑。

无常老道被毒雾喷了满脸,脸都绿了,他一抹脸,怒极反笑,“嘿!让你跑了老道我以后就别混了。”

老道要是认真起来,张玄钧就更不是对手了,最终还是被抓回来,又挨了一顿鞋底子,彻底没了要逃的念头。

无常道人这次可不跟他客气了,直接动手废了他一身法力,然后找到他的师门将他丢回去发落。据说张玄钧的师门还是道家大宗,门派法规严明,像张玄钧这种师门败类必定会严惩不贷。

骆剑飞苦等到深夜,也不见无常道人回来,实在支撑不住汹涌的困意,他伏在桌子上打起盹来,半梦半醒之间忽听有人道:“养魂铃贫道已经收回,秋小姐不日便会醒来,只是她魂魄受损,身体虚弱,望好生照顾。”

骆剑飞惊醒,回头看见床上的秋宁馨正缓缓睁开眼睛,而她腕上的银铃已经不见了。

皇帝的寝宫突然起了一场火,幸好宫人发现得早,皇帝穿着寝衣狼狈逃出,那幅莹妃的画像却在火中焚毁了。

小桃又得了个机会去那个大户人家帮忙干活,不仅可以吃顿好点的饭菜,还能得些赏银,因为这家要办喜事嫁女儿,也就是当初赏小桃点心的那位小姐要出嫁。

听说这位小姐前段时间得了场急病,家里都准备给办丧事了,谁知她的未婚夫赶回来后,她的病奇迹般地又好了。

这就是老天赐下的姻缘啊,小桃边羡慕地想,边将主家赏的几块精致喜饼装了起来。

如果能再遇到那位老道长,就还给他吃好了,顺便问问他,为什么小红鱼会凭空不见了呢?

编者注:本文为系列作品,点击《无常道人》收看全部精彩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