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摆渡人之苏少洛后传

引子

上次说到我和二叔到了丹东,见到了苏少洛,本来以为苏少洛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但是没想到,比这还要严重。

因为苏少洛,要死了。

我和二叔同苏少洛坐在金玉阁的二楼,丹东的金玉阁装修豪华,金碧辉煌,坐落在一个繁华的人行街的十字路口,从二楼的窗户看,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然而在窗户里面,苏少洛坐在我们对面,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二叔:“你是说,你的丹心丢了?”

苏少洛点头,他的脸色看起来十分凝重:“对的,这件事对我很重要,不得已才劳烦二位。”

1

苏少洛本身并不是一个人,他准确地来说,应该是玉脉中诞生的一块奇玉,经高人雕刻之后,脱胎换成人形,属于妖的范畴。

妖怪结出的金丹让他们拥有超脱俗世的力量,但是也给了他们限制,凡是结出金丹的妖怪,每三百年都要经历一次天劫,若是撑过去,则修炼精进一层,若是撑不过去,那就是形神俱灭的下场。

苏少洛看着我们:“我的丹心是被偷走的。”

我和二叔两个人面面相觑,但是苏少洛很平静地倒了一杯茶,将这杯茶放到二叔面前:“但,除此之外,我还有另一件事相求。”

另一件事?

苏少洛回到原座位,平静地看着窗外,外面的柳絮漂浮,一时间纷纷扬扬,他恍惚间回过神笑了一下:“对不起,我有点走神了。”

我干笑了一声,这个苏少洛怎么感觉神神叨叨的。

二叔说:“那第二件事是什么?”

“帮我找一个人。”

“这个人和你的丹心有关吗?”

苏少洛点头:“是的,但在我心里,他比丹心还要重要。”

苏少洛接手金玉阁以来,金玉阁像是得到了什么气运一般,迅速在丹东蓬勃发展,而苏少洛也从小苏变成了苏老板,人们街上若谈起姓苏的,大多都是来丹东日子不长,在商场如鱼得水,生意火爆的苏老板。

苏老板的阁子越开越大,这日子一长,也逐渐感觉到了自己的力不从心,但他这个人,虽然沉溺红尘良久,却总是对人类保持戒心,琢磨了很久,也没招进一个人来。

但凡事都有例外,有一个人与他私交甚好,就是上次那个郭神医走了之后,从城外漂过来的一个大夫,这个大夫姓程,平日里性格散漫,为人不拘小节,但是骨子里又透露着一…懒劲儿,不到日上三竿是决计不肯起床的,每日都是大批大批的病人排在门口,生气地要把他的医馆砸了,他才慢慢悠悠地爬起来,冲着门外喊一嗓子,外面的声音才弱下去。

程伞和苏少洛的交集已经是一个谜了,因为这事只要是有人问起,程伞总能编出一个新花样儿来,人们一开始还信,到后来发觉这个人真的是满嘴跑火车,也就不再过问了,程伞也乐得清静,就不再解释了。

程伞这个人虽然做事没谱,不过医术却是极其高明,这丹东城内城外,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他的名号,他也常年把神医两个字挂在嘴边,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人们便越发地嫌弃他来,但是如果有人得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病,第一个还是能想到程伞。

这一天,苏少洛像往日一样开门迎客,这一开门,顿时吃了一惊,只看到自己门前有一对男女,男的大概二十出头,女的也不过十多岁左右,他们躺在金玉阁门口,已经是昏迷多时了。

苏老板皱起眉头,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突然有两个人躺在你门口,这究竟是福是祸,谁心里也没个底,他思索再三,还是打算先看看这两人的身份,再做打算,想罢,他低下头一看,只见这两人都穿得早些年间“的确良”料子的衣服,这衣服在当时算是上等的布料了,可是这兄妹二人既然穿着这等布料的衣服,为何突然躺在他的门口呢?

苏老板将二人接到店里,立刻通知这个时候还在呼呼大睡的程伞,程伞接到小厮报信,气得先把苏少洛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才动身上门。

程伞到了金玉阁,伸手一搭脉,这困意顿时醒了大半,因为这两人昏迷不醒,不是他们身体羸弱或者身体生病什么造成的,而是一个更加不好的因素。

他们中了毒。

中毒?

苏老板眉头一皱,立刻问有没有解决之法,程伞知道这事的严重性,自然也不敢打马虎眼了,直接说,这毒唤作“玉毒”,乃是长时间停留在玉矿中所沾染的瘴气侵入心脉造成的,这种毒发作时仿佛百蛇钻心,极其凶悍,一般七尺的汉子都熬不住,疼得满地打滚,哭爹叫娘,这兄妹二人看起来已经是玉毒中期了,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居然能撑到现在。说罢,程伞掀开哥哥的衣服,看到哥哥从脚往上到大腿处,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玉痂,照这个样子下去,他怕是下半身都要化成玉了。

程伞用手里的银针刺了刺他的脚,发现他的脚已经玉化了,他看看苏少洛,苏少洛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他叹了口气:“玉毒最恐怖的地方就是让中毒之人一眼一眼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腐蚀。”

不过,程伞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抓住哥哥的脚,琢磨了良久,喃喃自语道:“这不应该啊。”

苏少洛眉头一皱:“什么不应该?”

程伞将烛火靠近,在灯火照耀下,玉痂晶莹剔透,脉络清晰,程伞指着脉络说:“你看这个脉络,应该是玉毒在皮肤上游走的痕迹,按照这个发展速度,他们早就应该是两个玉人了,现在看来并不是如此。”

苏少洛靠近看,果然是,皮肤上的脉络如同干涸的河床,层脉清晰,苏少洛立刻在他的身上搜寻起来,他伸手一摸,在这个男人的怀里,居然摸到了一把长柄状的东西。

苏少洛一愣,立刻转头看向程伞,程伞和苏少洛相交多时,自然也读出了他的意思,立刻将此物掏出来。

这件物品用一件绣满了晦涩难懂的锦绣包裹,程伞握在手里,慢慢打开,刚揭开一角,只见白光一闪,屋子内的温度骤然降低,桌子上的茶杯里面居然结出了薄薄的一层冰。

苏少洛知道此物非凡,而程伞只是一介凡人,身体脆弱如泥,这等神物若是触及身体,怕是要将他冻成冰棍,苏少洛立刻挥手夺下,一拿到手里,以他将近千年的道行仍不禁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寒战!

这竟然是把刻刀!

苏少洛将此物拿在手里仔仔细细地观看,这把刀由北方极寒的铁冰打造而成,本身不过三寸长,却是极薄,就像是苍蝇的双翼一般,它的刀身刻满了五花八门的符咒,看一眼,饶是那些定力不够的人怕是已经眼花缭乱,刀柄和刀身是用异火烧结,这个异火苏少洛也是有所耳闻,应该是藏在极冷极热之地的异火,这种异火通体白色,外焰温度极高,内焰温度极低,寒和热在异火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也只有这样的火焰才能制作出这样的刀具来。

程伞双唇发白,苏少洛握住他的手,微微暖和了他的身子,慢慢说出了这把刀的来历。程伞心里也是了然,这么有来历的刀能镇得住这二人身上的玉毒倒也正常,不过程伞凑近这两人,他仔仔细细地端详这两个人,他们究竟是什么身份,居然可以拿到这样的神物?

苏少洛将刻刀收好,两人在男人身上一阵搜索之后,并没有什么发现,苏少洛将视线转移到那个十多岁的女孩身上,他和程伞对视一眼,苏少洛开口道:“程伞,这个姑娘身上的东西,还得劳烦你一下。”

程伞全名叫做程伞,苏少洛常常唤他做程大夫,程伞很介意这个称呼,逼着苏少洛叫他神医,但是苏少洛不以为然。

程伞有意逗逗他:“凭什么?你担心和这个女孩的清白说不清,难道我就不用担心了么?这丹东都知道你苏老板腰缠万贯,有几个相好的不打紧,可我一个落魄庸医,对这个昏迷的姑娘动手动脚,岂不是……嗯哼?”

程伞冲苏少洛挑了挑眉,苏少洛一下哽住了,程伞说得有理,况且这个事若是传出去也实在是不大好听。

苏少洛道:“我乃是一个商人,这女孩子的身体是万万碰不得的,可你是一个医生,医生的天职就是救人,这凡人身体在你的眼里不同这器皿物具一般,你又何须不好意思?”

程伞凑近苏少洛,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你知道我是一个大夫,我也知道你是一个妖怪,我们种族不同,你看这个女孩子岂不同我们看待猪狗牛羊一般,你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温热的气息在耳边响起,苏少洛倒退一步,和这个医生交往以来,就被他这个不靠谱劲和混蛋劲制得死死的,但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是这么没正经的,苏少洛板起脸来:“你莫要淘气了,我让你看这些人的身份,是有大用处的。”

程伞来了兴趣:“哦?什么用处?”

苏少洛顿了一顿,道:“我怀疑他们是白家的人。”

白家?

程伞顿时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虽然不是丹东土生土长的,但也来了不少时日,自然知道金玉阁的始末,也知道白家和苏少洛的恩恩怨怨。虽然苏少洛救了白家老爷,但是他一直不知道这做的究竟是对还是错,现在他的门口,突然出现了两个白家人,这不得不让他又怀疑起当初的选择来。

程伞看着苏少洛的脸色变化,开口道:“我先看看这小女孩身上有什么物件,若不是白家的人呢?”

苏少洛点点头,程伞去看小女孩的身上的东西,苏少洛转过头,把玩手里的刻刀,他突然听到背后一声惊呼,苏少洛回头一看,坏了!!!

2

只见一只一尺长的玉蝎子正趴在程伞的手上,程伞吓得小脸煞白,一边跳着脚一边抖来抖去,想要甩开这个东西。

苏少洛眼疾手快,一手握住程伞的手臂,另一只手提起刻刀,挥刀斩下,玉蝎子也深知这等神物的厉害,从程伞的手臂上跃起,居然躲过了这一刀。

苏少洛急忙将程伞拉在自己身边,细细观察他的手臂,程伞的手臂很细,皮肤像是凝脂一般,苏少洛皱着眉头往上看,只见在小臂和大臂的中间,有一道蝎子蛰的痕迹,长长的痕迹大概深入皮肤一寸有余,上面的皮肤已经黑了,程伞正在倒吸冷气。

苏少洛突然有点恼怒。

“为什么不细心一点!”

苏少洛眉头几乎要拧成一个疙瘩,他的声音严厉,程伞抬起头,正好撞上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漆黑如墨,自带一种威严之感,程伞只能不自觉地脖颈一缩:“没……没注意。”

程伞也是心虚,毕竟这么长时间了,他的粗心大意的毛病一直改不过来,现在居然因为这事伤了手臂,惹得苏少洛这副鬼样子,程伞有点不开心,苏少洛更不开心。

苏少洛摸了一下伤口,疼得程伞呲牙咧嘴的。

“赶紧处理一下。”

苏少洛轻喝,程伞急忙去翻随身携带的药品,看看有什么东西能够遏制住这个毒性的,而苏少洛转过头,那个通体雪白的玉蝎子正在挑衅似的挥舞着双钳,苏少洛往前走了一步,修行了千年的道行此时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蝎子立刻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但它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二人之后,还是正视着苏少洛,慢慢竖起了带着尖刺尾巴。

嗯?

苏少洛大感意外,玉蝎子一跃而起,对着苏少洛就是一刺!

当!

宛若金戈之声,只见苏少洛伸出一根手指,这根手指与玉蝎子的尾刺相交,

“禁锢指!”

苏少洛一声冷喝。

顿时一…涟漪从空间中泛起,旋即巨大的压力仿佛山呼海啸般朝着玉蝎子涌去,一…亘古的气息从它的头顶压下。

蝎子直接被强大的力量镇压下来,落在地上动弹不得,这等东西在凡人面前确实是威风,苏少洛冷笑一声,正准备将其碾成粉末的时候,床上一个细嫩的声音响起。

“不要!”

苏少洛停下手,转过头,那个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她正眼巴巴地看着苏少洛脚下的那个玉蝎子,冲着苏少洛伸手。

“求求您,放了她。”

小女孩满脸泪花,看起来楚楚可怜,小女孩一看到苏少洛停止了动作,急忙跪在苏少洛面前,向他磕头赔罪,就在她磕头的时候,从她的身上掉出了一块玉佩,这块玉佩通体雪白,形状像是一只阴阳鱼,鱼眼处被打了一个洞,穿在女孩的脖子上。

阴阳玉佩?

苏少洛顿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冲过去抓住这块玉佩,又抬头看看女孩,半晌,说了一句:“你是白家人?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被他的表情吓得有点发呆,顿了下说:“我……我不是白家人。”

“不是白家人?”

苏少洛愣住了,他看了看手里的玉佩,突然间有点怅然若失,他喃喃道:“不是白家人,怎么会呢?如果不是白家人,你怎么会有这个玉佩呢?”

程伞处理完伤口,也凑了过来,他平日和苏少洛经常在一起,可是很少能见到苏少洛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心里有了点数,冲着小姑娘嬉皮笑脸道:“这么水灵的小姑娘从哪里来啊,家里几口人啊,姓甚名谁啊,怎么无缘无故躺在这金玉阁的门口啊?要不要叔叔好好的帮你把一下脉啊。”

女孩显然被他的语速惊呆了,愣了一会才回答到:“我……我叫胡小文,从新疆邳县过来的,这些年家里出了大变故,父亲就带我们过来投靠一个姓苏的人。”

程伞说:“那你的父亲呢?”

说完他指了指床上的那个男人,一脸尴尬:“这个不会就是你爹吧!”

胡小文看了看男人,眼神一亮,旋即又黯淡下去:“不是,爸爸已经……已经去世了,那是我的哥哥。”

程伞哑然,尴尬地挠挠头:“对……对不起。”

胡小文指着苏少洛手下的玉蝎子恳求道:“这个是跟我从小长大的,自小就被拔了毒牙,它伤人也是无意,都是为了防止陌生人伤害我,现在已经被您制服,你可不可以放过它?”

苏少洛看了看程伞,程伞摆摆手,见到他确实没事,苏少洛便把这个东西还给了胡小文,玉蝎子一到胡小文手里,立刻化作了一尾刺青在她的身上游走,很快钻进衣服里,就不见了。

程伞目瞪口呆,不知道这天下居然还有这等神奇的法术,苏少洛倒是看得平静,等胡小文将玉蝎子安顿好之后,苏少洛便询问了一些胡小文家里和玉佩的事,很快整件事情就浮出水面了。

白家从丹东搬走之后,便去了新疆,在新疆的一处玉田里工作,给人掌眼,看开采出来的玉成色如何,给人评级,一般的玉田,出来的大多都是二等的,到了市场上,就算是顶级的。一般一等的,玉田都是不出售的,都是留给懂行的人看的。

白家人自幼挥霍惯了,这突然搬家之后给人做工,日子一下子变得紧巴巴的,短时间还好,这日子一长,有人就开始受不了了。

白家的几个晚辈便开始偷偷地溜进玉田里,看看有什么遗漏的原石,好拿出去换点钱,平日里他们都在外面,没机会进到里面,这次偷偷溜进了玉田才发现,这个地方的玉并不是开采出来的,而是……种出来的!

诺大的矿洞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点点机械轰鸣的声音,反而相当幽静,而在他们不远处,一棵棵半人高的像是菠萝的东西占据了所有的空间。

几个人面面相觑,挖了一株玉苗带了回去,白家的老爷子开始很生气,狠狠地训斥了他们一顿,可是后来听他们说起这件事,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把他们带出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扒开叶子,然后打开强光手电筒一瞧,这一下吓得手电筒差点没给扔了,只见这玉苗里藏着一个小孩,栩栩如生,虎头虎脑,闭着眼睛,正在酣睡。

这孩子皮肤通透,可以看到皮肤下面埋藏的血管,可是用手摸这个孩子,触感又是极其冰凉刺骨,坚硬光滑。老爷子一时间愣住了,就这时,老爷子突然想起了什么,暗叫了一声不好急忙扔开手里的玉苗,可是为时已晚。

老爷子的双手已经结了一层玉痂,而那几个晚辈衣服下面已经爬满了玉的纹理,老爷子知道自己已经中了玉毒,这个东西发作得如此之快,多半和这个玉田有关系,他急忙召集了族里所有的人,让他们紧急分散,如果能活下去,一定要去找丹东一位姓苏的人。

胡小文就是老爷子的孙女,被他的父亲从外面带回到了白家,虽然平日里老爷子不说,但是从姓氏来说,白家还是亏欠了胡小文的,胡小文离开之前,老爷子把祖上留下的刻刀传到了她的手里,胡小文虽然姓胡,但还是有白家的血脉,自然很容易的就得到了传承。

后来这一家三口一路漂泊,胡不仙是胡小文的哥哥,胡小文的父亲死后,胡不仙一个人将其带到了丹东,胡小文身体太弱了,已经到了枯竭的地步,是胡不仙一步一步将她背到金玉阁的。

苏少洛没想到白家离开丹东之后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胡小文知道自己处在金玉阁之后,跪到苏少洛面前,求他救救哥哥,床上的那个男人眉头紧锁,满头是汗,怕是做了什么噩梦。

苏少洛不说话,外面的风突然乍起,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3

苏少洛同程伞商议过后,决定先把男人救活再说,男人苏醒之后,也说出了一部分实情,胡不仙原本不是白家的人,是在路上被领养的,但是胡不仙很懂得感恩,也很喜欢他这个妹妹,所以最后拼了性命,还是将胡小文带到了金玉阁。

苏少洛大概了解了来龙去脉,便将二人留了下来,同程伞商讨这救人治病之法,程伞摆手说:“你别看我,我虽然在医术上有点能耐,但我也就那么点能耐,他们的玉毒已经深入骨髓,除非换骨替髓,否则就是大罗神仙来了,怕也是无济于事。”

苏少洛倒是有一个提议,他道:“救人治病我虽然不如你,但这玉毒我倒是有法子可救。”

程伞问:“什么法子?”

苏少洛略一沉思:“这玉毒虽然已经入了他们的骨,可是我本是玉族,若是将这玉毒渡入我体内,凭借着我的千年的道行,也是无碍的。”

程伞冷笑一声:“苏老板,当真无碍?”

苏少洛一顿:“应……应该是吧。”

程伞转过身:“你要做什么可要想好,你不是人类,你如果生病,我也没法子,到时候我就给你准备一块墓地,把你埋了。”

苏少洛一笑:“你总是爱开玩笑。”

程伞说:“我可没开玩笑,你为妖族,但是这玉毒对你们来说相当于人类的瘟疫,你们避还来不及,哪有人跟你一样,还抢着往上撞的。”

苏少洛道:“可是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其它的法子了。”

程伞说:“我还有一个法子,可以用。”

苏少洛问:“什么法子。”

程伞转过身,潇潇洒洒地说:“你就直接把这二人拖出去扔了,然后当作没看见过不就得了,以后你还是开门做生意,这几百年的恩恩怨怨都让它随风去了,你当年救了他们的老爷子,已经是还了债了,何必再做此事。”

苏少洛被程伞说得一愣,他其实想过很多次这个问题,可是如今要真的让他撒手不管,他心里突然乱糟糟的。

“可是当年若非我让他们离开丹东,他们也不会沦落到几乎要灭门的惨剧,这本不该发生的。”

他的声音低不可闻:“不可不可的……”

程伞看他如此:“这有何不可,生老病死本就是人正常的规律,你救得了一时,能救得了一世?要我说,你就别想了,这玉毒上身,一个人的份量就得耗你三百年的道行,就算你是千年道行,救过这二人之后,也怕是要不行了,这大劫将至,你得做好准备啊。”

苏少洛不说话,很孤独地看着窗外,苏少洛其实是一个很拧巴的一个人,拧巴的程伞难受。

程伞对他说:“若你狠不下心来做这件事,那就让我做吧。”

程伞说完转身就走,苏少洛一把将他拦住:“程伞,这件事,还不至于此,待我慢慢想想办法。”

“还有什么好想的?想来想去,你不还是得牺牲自己,你这个人我算是看透了,平日里不说话,遇到事先反省自己,你自己有什么好反省的,根本就不是你的错啊。”

苏少洛看着他:“你就是这样漠视别人的生命吗?”

此言一出,程伞一愣,便挠挠头:“哎呀,我也是说说的,两个大活人怎么能说不管就不管呢,医者仁心啊,罪过罪过,这要是让我师傅知道了,肯定又得吃板子了。”

程伞又和苏少洛商讨了一会,便离开了,只剩下了苏少洛自己,到了晚上,他将自己的丹心化做一块石头,放在诸多药物泡制的药酒中,然后将这药酒吸取月光的精华之后,再送给他们兄妹二人,这两人喝了药酒之后,身体慢慢恢复过来,玉能养人,这果然名不虚传。

胡不仙和胡小文兄妹二人便在金玉阁住了下来,胡不仙和胡小文没有办法下床,苏少洛便将药亲自送到床上,胡不仙和胡小文经过很多天的调养之后,虽说身体上面还有玉痂,但是至少能下床走动了,苏少洛便留了他们在店里帮忙,日子似乎在一点点向着好的方向转变。

苏少洛在书房内看书,胡小文端着中午的吃食过来,苏少洛揭开盖子,里面食物做得精致,仿佛西湖上初夏的点点荷叶,味道尝起来像是甘泉一般香甜,果然人间烟火是散仙最大的飞升障碍,胡小文说是胡不仙做的,苏少洛惊讶于他在厨艺方面的造诣,胡小文跟苏少洛谈起她来到之后的事情,渐渐说起救她的医生,苏少洛一阵恍惚,他突然发觉程伞已经有些日子没来金玉阁转悠了。

苏少洛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程伞这个人从来没有这么久没来过金玉阁,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精心调养兄妹的身体,居然没在意这个事情,可是又有什么事情能让程伞这么久不来金玉阁呢?

鲜美的食物在他的嘴里变得索然无味,苏少洛将食物放回碟子上,脸上变得不高兴起来,胡小文一愣,还以为是苏少洛不喜欢吃,忙问是不是不合胃口,下次要不要换一下。

苏少洛摆摆手,说这事和食物没关系,他就是突然想起了有要事处理,如果处理不了就吃不下东西,今天先出去下。说罢,苏少洛便出了门,丹东城小,苏少洛不消一会儿就到了城外,程伞的医馆就在城外土地庙的旁边,按他的话说,要是你得了病想要求神拜佛,那你就直接拜我吧,我顺手就给你治了。

苏少洛穿过几条街道,几个老叫花子认出了苏少洛,苏少洛询问一下程伞的消息,老叫花子收了钱之后,说,这也是怪,程大夫居然已经有半个月没出诊了。

半个月?

苏少洛在心里算了一下,半个月没出诊,也就意味着他从金玉阁回来以后,就再没出过诊,这就真的奇怪了。

这程伞虽说为人不大靠谱,可也从没懒到了不出诊的地步啊,苏少洛心里好奇,便打定主意去他的小院子看看。

程伞的院子几乎很少有人知道,程伞平日里偷懒,大多都是藏在这里的。

穿过几条花柳街道,到了城外一家破旧的农家院子里,苏少洛站在门口,轻轻扣了扣柴门,柴门半掩,里面静悄悄的,没有狗,苏少洛又敲了两声,没有人应答,便推门走了进去。

他走进院子,这个院子很安逸,前院胡乱的种了点菜,用篱笆接了几颗丝瓜,中间种了一棵大槐树,在院子中间孤零零的。

苏少洛轻轻咳了两声。

“程伞。”

“你在家吗?”

没有人回答,苏少洛又唤了两声,依旧是无人回答。

这可是奇了怪,这程伞这两处都没有,那会去哪呢?

苏少洛走到里屋门口,手刚一放在门上,正打算用力推开,谁知门突然开了,从里面突然露出一张脸,那张脸似笑非笑,苏少洛一瞧,这竟是许久未见的程伞。

苏少洛又惊又喜,程伞推开门转身关上,看着苏少洛笑嘻嘻地问:“呦呦呦,这不是苏大老板么,怎么有空来我这小院来了呀?”

苏少洛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故作镇定:“近日听到来金玉阁的顾客听说妙手医馆很久不曾营业,以为你贪玩忘记了出诊,便过来提醒你一下,看到你无事就……就不打扰你了。”

苏少洛转身便走,程伞伸手将他拦住:“谁说我没事的,我可有事了。”

苏少洛看着程伞清亮的眸子道:“你,你有什么事。”

程伞说:“我生病了,生了好大好大一场病,病得我都起不来了。”

苏少洛很惊讶地问道:“你还能得病?”

程伞顿时眼睛瞪着苏少洛:“我怎么就不能得病了,我也是人啊,这些天我头疼得要死,连个关心我的人都没有,我在床上躺着,喝口水都得自己动手,可我浑身酸痛,宁可渴着也不愿意起来,我好苦啊我。”

“那你现在……”

“没事了啊。”

程伞说:“你一来我就没事了,你说你是不是我的灵丹妙药啊。”

程伞的一番说辞让苏少洛有点脸红,苏少洛丢下一句你好好照顾自己之后落荒而逃,程伞看着苏少洛的狼狈离开的模样,又好笑又好气,程伞待他走远之后,自己慢慢拖着身体回到了屋子里,这个屋子里乱得很,到处都是不知名的草药和毒虫,程伞在里面已经呆了两个星期了。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门关上,刚一关上门,他就立刻倚着门慢慢滑到地上,脸色变得苍白无比。刚才苏少洛进来敲门的时候,他来不及做准备,便及时服用了一味血气散,就这一味血气散激发了他身体里残余的气色,让他短时间内同普通人一般血气活跃,可是药效一过,后遗症立刻就显现出来了。

他浑身无力,掀开身上的粗布衣服,身上不知不觉地又结了几个拇指大小的玉斑,玉斑在关节处尤为更甚,如果任其生长,他怕是要成为一个玉雕了。

“可恶啊!”

程伞在心里咬着牙,拿出一柄锋利的匕首,用力地扎进去,将这层长在里面的玉斑抠出来,仍在地上,然后又摇摇晃晃地走到鼎炉处,从里面拿出一枚刚炼制好的药丸塞进嘴里。

苏少洛救不了他的。

程伞的心里也很清楚,苏少洛千年道行,救一个人就得自毁三百年,那两个人就已经耗费了他一半的功力,再加上他自己,怕是苏少洛维持人形都很困难了。

程伞努力地撑着身体走到了床上,然后不自觉地瘫软下去。

“苏少洛啊苏少洛,等你下次来的时候,怕是就要看不到我了吧。”

程伞脑子里出现这个念头,他自嘲地笑了笑,唉,这辈子就看你顺眼,谁知道你躲我躲得这么快,我都还没看够,你就走了。

突然听到门一声响,程伞努力地抬起头,一个有力的身影将他背在身后,这个身影宽厚踏实还带一点温热,程伞的脑子昏昏沉沉的,那个人对他说:“程伞,你若是敢死,我定不会原谅你!”

4

程伞睁开眼睛的时候,苏少洛已经面色铁青,他将程伞的衣物全部解开,程伞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他的身体已经布满了玉斑,苏少洛将自己的丹心放在他的身上,苏少洛的丹心形状很怪异,是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石头,但石头的重量很轻,程伞敲了敲,是空心的。

程伞还想继续研究一下,但是苏少洛已经起身压过来了,程伞立刻意识到自己是没穿衣服的状态,立刻双手捂住自己的身体,声音颇有警示意味:“喂喂喂,你看什么看,当心长鸡眼啊你!”

若按照以往的性格,苏少洛必会狠狠地一甩衣袖,然后拂袖而去。可是今天,苏少洛却是一改常态,他慢慢抓住程伞的手,将他的手臂拉到身前,细细的手臂上已经布满了横的竖的刀疤,有的已经痊愈了,有的还结着一层厚厚的血痂,有的能看见里面白花花的骨肉。苏少洛回过头,问他:“疼吗?”

程伞张嘴就想说,疼啊,疼死老子了,不信你试试,拿刀从身上硬剜肉啊,古代的关公都不敢自己动手啊,都让华佗代劳啊,完事还有人伺候啊,那个房子里就我自己啊,我想哭啊,疼死爹了啊。

可是话到嘴边,程伞突然就哽住了,苏少洛的眸子如晚间的月光一般透亮,盈盈地照在他的脸上,程伞叹了口气:“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

为了让自己的话变得真实可信一点,程伞又补了一句:“我打了麻沸散的。”

苏少洛看着他:“你说谎。”

程伞顿时讪讪地不敢接话,

苏少洛转过头,将旁边放置的白纱布缠绕在程伞的手臂上。

“你为何不将这件事告诉我,你若是告诉我,大可不必受这份罪过。”

“嗨,告诉你干什么。”程伞将手抽回来,大大咧咧地说:“我自己应付得来,我是神医嘛,我自幼尝百草,食百毒,本身就是一个大毒罐子,平时蚊子都不敢咬我,就是命不好遇到了这个东西,不过也没事啦,等我的药炼好,我就没事了。”

“倘若你炼不好呢?”

“啊?”

程伞一愣,苏少洛没有看他,眼睛看着渗透出血的纱布,看上去没有一点表情:“倘若你炼不好呢?”

程伞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是不是就要在那个屋子里变成一个雕塑,然后慢慢死掉。”

苏少洛的音量突然提高起来,程伞第一次看到情绪失控的苏少洛,在他的印象里,苏少洛一直是那种很随性的人,任你白云苍狗,我不动如山,可是今天,苏少洛怎么这么凶。

苏少洛看着他:“程伞,我原本以为你只是漠视别人的生命,没想到你是根本不把生命当回事,我怎么会认识你这样的人!”

“我这样的人?”

当苏少洛最后一个字落地的时候,程伞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站起身,冷笑一声:“苏老板,你可真有意思,现在知道认识我这样的人是你的错误了,那当初你救我性命的时候,也还不知道我是这样的人吧,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劳烦您了,我现在就走,从此之后我们一拍两散,谁也不欠谁的。”

程伞抓住床单往身上一披,转身就要走,背后突然一声冷喝。

“程伞。”

程伞站住不动了。

苏少洛站直了身体:“程伞,你若是离开,今后你是生是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程伞站在门口,背对着苏少洛,他的头发披散下来,整张脸藏在阴影之下,看不清楚是什么表情。

许久,程伞关门而去,苏少洛站在屋子内,从中午一直站到晚上,程伞也没有耍贱似的在外面推开门跟他开玩笑。

程伞真的走了。

他走了。

苏少洛走到门口,推了推门,也许程伞是在门外等他开门,若是程伞在门外,这么久没有衣服,怕是要感冒了吧,凡人的身体才脆弱呢,经不起折腾的。

苏少洛赶紧走到门口,推开门,一阵冷风吹过来,整个大堂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晚上,胡小文来给苏少洛送宵夜,只见苏少洛安安静静地坐在书房里,端着一本书,整间屋子里也未点灯,黑咕隆咚的可怕,胡小文站在门口,有点害怕,轻轻朝里面叫了一声:“苏老板。”

苏少洛把书放下,答应了一声,胡小文小心翼翼地将食物端进来,放在桌子上,看到今天一下午苏少洛都未练字,书也是昨天翻过的那一页。

“这做的什么?”

苏少洛开口问道。

“云吞。”胡小文见到苏少洛开口,赶忙回答:“这是云吞,是哥哥精心给您准备的,知道您爱吃,便用上好新鲜的牛肉一大早上起来给您腌制的馅,到了晚上馅料喂养得差不多了,就包好了给您送过来。”

苏少洛不再应答,吃了两口道:“明天做一些,差人送到妙手医馆……”

刚说到这,苏少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便不再说下去了。

妙手医馆胡小文是知道的,前些日子她的病还是那个大夫出了不少力,不过……她的脸色吞吞得有些难看。

苏少洛看到胡小文表情,便问道:“怎么了?”

胡小文结结巴巴回答:“恩……恩人,您不知道吗,程伞,今天下午,把医馆关了,人走了。”

人走了?

苏少洛猛地站起来:“什么时候走的!”

胡小文:“就,就今天下午啊。”

“谁说的。”

“都知道的啊。”

这个笨蛋!

苏少洛转身就走,他很快到了妙手医馆,医馆旁边坐满了病人,病人都拿着感谢的东西围在医馆旁边,苏少洛猛地抓住一个人脖领问程伞的下落,那个人有些懵,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也不知道啊,就是今天下午,程伞突然差人送来了好多的药,也没收钱,我这穷人也没啥能报答程伞的,就拿了两只家里养的鸡。

谁知道到了这,发现程伞在门口贴了告示,说自己家里有事,不能再为丹东城的乡亲们看病了,让咱们一切保重。

苏少洛松开那个人,挤到医馆门口,确实是程伞的笔迹。

他走过去摸了摸那张纸,纸上的笔迹工工整整,记得当初程伞跟他在书房里的时候,他的字还潦草得很,谁知道这些日子下来,竟然写得这么好了。

日暮,苏少洛去了那个小院子。

这个地方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了,到处都是灰,程伞肯定是不屑于打扫这些东西的,他这个人有点轻微的洁癖。

他走到院子里,院子里种的瓜果都还在,苏少洛摘下一个,在怀里蹭了蹭,张开嘴咬了一口。

很脆。

他走到门前,门是半掩的,那人走得很急,门没有关好,随手一推就开了。

苏少洛推开门,突然,他愣住了。

橘黄色的光线从背后射进来,将屋子里的黑暗和孤独切割得七零八碎,地面上零零碎碎地扔着很多晶莹剔透的玉块,有的带着血,有的没有,旁边是一张老式的样板床,上面的铺的被褥很陈旧,是很久之前女孩陪嫁的样式,但很干净,有的地方还打了补丁,屋子的右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白瓷瓶,用红纸写了名字,贴在上面。

他走到那些白瓷瓶面前,一个一个打开,从里面滚出一个个乌黑的小药丸,这些都是他的研究成果。

他不想看病的时候就躲在这里,自己一个人研制这些药物,这个地方除了他没有医生,他必须要懂很多很多才行。

他懂得很多么?

谁懂得很多还跟个孩子一样?

苏少洛想笑。

这个地方早就人去楼空了。

暮色四合,黑暗渐渐地将这个地方吞噬,回忆如潮水般汹涌,可是那些回忆早晚有一天会消失,会变得不痛不痒,会变成别人的故事。

苏少洛在那里静坐了一个晚上,早上自己回到了金玉阁,可是回到金玉阁的时候,苏少洛才发现,金玉阁里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胡不仙,胡小文,丹心,还有几块上好的料子,都没有了。

苏少洛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打开门,早上的阳光从门外照进来,来来往往的客人络绎不绝,所有的人见到他都拱手尊敬地叫他一声苏老板,他也笑着回应,今天这个日子和平日里没什么不一样。

他仍旧打开门,继续做生意。

5

事情讲到这里就结束了。

苏少洛在这里呆了很久,白家的两个人也没有回来,那个程伞也没有,现在他的大劫将至,只是靠着以前布下的阵纹才能勉强苟活。

二叔只得拱手:“苏老板,我知道无论是人还是东西对您都十分重要,可是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十多年,这十多年的时间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您若是拜托我们找过去的东西,怕是没机会了。”

苏少洛一笑,苍白的脸上布满了疲惫:“我又何尝不知呢?”

过了许久,苏老板给了我和二叔一人一块蛇形的玉佩,这块玉佩在靠近丹心的时候,会给佩戴之人一个信号,我和二叔围着丹东找了三天三夜,最后也是无功而返,怕是白家兄妹已经去往别的地方了。

苏少洛也不是特别惊讶,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无言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我和二叔面面相觑,气氛一时之间陷入了尴尬。到了晚上,苏少洛留我们吃饭,事情都没办好,我们也没有这方面的打算,买了当晚的车票就回去了。在路上,二叔拿出苏少洛送给我们的蛇形玉佩,看了好久,最后叹了一口气。

等我们再收到苏少洛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那一日,突然从丹东寄来了一封信,邮递员放在柜台上就走了,我在信上看到了金玉阁熟悉的印章,打开之后,却不是苏少洛的笔迹,而是另一个人的笔迹。

这个人叫程伞。

在信中,他告诉了我们当时以及接下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从丹东回来之后,我和二叔也是心怀愧疚。这个时候,整个故事才水落石出。

我才理顺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而这件事情的最主要的一个人,就是白家的哥哥,胡不仙。

胡不仙和胡小文是白家在外面的私生子,本来有白家的产业支撑,胡不仙和胡小文每个月都能从白家收到一笔钱,这些钱不算多,但至少生活是足够的。

两兄妹相依为命,胡不仙也幻想着能把胡小文抚养长大,可是一个突然的事件却将他的世界摧毁了。

一天胡不仙突然接到了一个消息,说白家遇到了一个大麻烦,必须得西迁,胡家兄妹最好也跟着走,胡不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了胡小文的安危,也只得西迁,最后到了新疆才停下。

在新疆一呆,就是好些时日,在其间他们遇到了玉毒事件,兜兜转转之后,又回到了丹东,在这里碰到了苏少洛,本来以为是恩人,没想到在后来的接触中,逐渐发现了苏少洛才是白家迁移的主要元凶。

胡不仙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挣扎之后,最后还是受不了在苏少洛手下工作,可他又离不开丹心,便偷了丹心和店里的一些东西离开,找了个与世无争的地方和胡小文一起生活,他花了大价钱请了风水师,布下了奇阵来掩饰丹心发出的波动,苏少洛没了丹心之后,法力维持人身都很困难,自然也找不到丹心在何方。

胡不仙在给胡小文治病的途中,还见到了同样一个中了玉毒之人,胡不仙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浑身被厚厚的一片玉石所覆盖,根本看不清面目,而且这个怪人神志不清,见人就攻击,十分残暴,他藏在大孤峰的山洞里,靠着一些有毒的草药维持生命,他的配方很厉害,能够短暂地抑制玉毒,但也不是长久之法。

胡不仙将其锁在自家酒楼的地下室,一边研究它的解药,一边用丹心熬制的汤药来克制他体内的玉毒,让他维持在一个理智不能自控但又不至于死亡的阶段。

同时他也在暗中观察着苏少洛的一举一动,我和二叔来到丹东的信息也被他所掌握,他怕苏少洛会派我和二叔抢回丹心,便跟那个玉人交易,若是他能杀了苏少洛,就帮他恢复神智。

那个人你也想到了,就是程伞。

程伞半夜潜入了苏少洛的金玉阁,将他杀掉之后,回到了胡不仙那里,胡不仙也确实遵守了约定,将他的神智恢复过来,可他已经不记得他做了什么了。

胡不仙将所有的实情告诉了程伞,程伞听完之后,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去了金玉阁把苏少洛的尸首收拾好,给他建了座坟墓,以前程伞老是说,等修行够了,就带着苏少洛重新回到山里,两个人在一块待着,苏少洛不说话,在程伞的眼里,不说话就相当于默认,于是程伞帮他把坟墓修在山里,那里芳草萋萋,十分幽寂。

信里还夹着一张照片,是山里的三间茅草屋,年久失修,已经十分破旧了,一个穿着长衫的男子眯着眼睛站在门口照了张照片,门头上有块牌匾,上面写着金玉阁三个字。

这是苏少洛的财产,是他偷偷置办的,程伞收拾苏少洛财产的时候发现的,苏少洛这十年来赚了不少钱,他把钱都存了起来,买了一个小山头,上面种满了树,半山腰开辟了一块地,种满了草药。

程伞说,苏少洛可能真的有很认真地考虑过这件事吧,可是他死了,他以前那么讨厌我,不知道他现在还讨厌不讨厌,可能死了就不讨厌我了吧。

读完这封信,在信封后面,还有一张地图,是新疆某玉田的地图,伴随着这张地图,还有一张价值不菲的支票。

二叔拿起支票弹了弹,看着我:“这应该是他最后放不下的事了。”

我点点头,新疆的种玉事件还没有结束,苏少洛已经死了,如果我们能帮助他完成最后的心愿,我们在心里也好受一点。

二叔看着我:“你要去吗?”

我笑了笑:“那是自然。”

作者有话说:有一个番外,就是去新疆的探险,写完就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