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摆渡人之魂落(下)

1

“你是谁?”

我看着盆里的水,这个水是煮过羊头的,“羊”同阳,这个水可是水鬼最喜欢的东西。二叔知道女孩出事的时辰正是暴雨倾盆,推断那个姑娘的魂怕是已经成了水鬼。

我站在二叔背后,二叔看不见眼前的情况,他现在被叶子障了目,只能听和说。这个术法是以前老头子留下来的,因为鬼怪多幻象,术者容易被表象迷惑了双眼,陷入六尘之地,所以故意遮了目,而这个术法也有缺陷,需要再来一人守护他的背后和处理眼前突发的情况。

水面逐渐泛起涟漪,旋即波澜皱起,我仿佛听见了脚步声从门外响起,滴答,滴答,还有水滴落下的声音。背后猛然有一…凉气,我似乎感觉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在我的背后,对着我的脖颈吹气!

我刚想回头,二叔一声猛喝:“不要动!”

我立刻止住,后背凉凉的感觉慢慢弥散开来,二叔声音凝重:“不要怕,人的身上有三把火,三把火同时在的话,鬼怪是进不了身的。我现在自灭一火,所以需要你看护背后,你要随时关注周围的情景,现在她来了。”

“谁?”

我仔细盯着水面,不一会,水面居然出现了一个女人,她脸色苍白,皮肤充满了褶皱,像是在水里泡过很久,嘴唇像是喝过鲜血一般艳红!

我抬头看了一眼供台上的照片,水里的女人跟她很像,二叔的声音很低:“你是谁!”

女人张嘴:“我是你想要找的人。”

二叔说:“你现在尸首何处?”

女人伸出手,她的手伸出了水面,她的手很美,小臂仿佛葱白,手腕不足一握,她指了指西南方向。

“那里情况如何?”

女人说:“有人在哭。”

有人在哭?

二叔的眉头皱起来:“谁在哭?”

女人说:“是个苦命的人。”

我在二叔后面,并不知道二叔发生在里面的对话,这个对话只有施术者自己能听到,我只知道面前的女人突然变得很诡异,她突然开始笑了,她的笑很恐怖,显示着十足的病态。

我顿时有点恐惧,这个女人要干什么!

在我思索之际,紧接着,在我面前又出现了一个我毕生都忘不掉的场景!

平静的水面突然开始沸腾,白色汁液四处飞溅,女人的脸像是被煮烂了一般,化成了腐肉,紧接着,在沸腾的锅里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在我面前一闪而过,旋即迅速地腐烂,只剩下了一只干枯的骨爪,那只骨爪似张似合,紧接着朝着二叔狠狠地抓了过去。

“二叔!”

我一声惊呼,急忙将二叔拉向身后,二叔被我一拽,脸上的叶子掉落,眼前的女人立刻变得青目獠牙。二叔闷哼一声,像是被术法反噬,我扔出提前准备好的纸灰,纸灰一碰到女鬼,女鬼立刻变成了石头,阴风一过,就变成了漫天的黄沙。

可恶!有诈!

二叔气急败坏:“你拉我做什么!”

我很委屈:“那个都快抓到了你了。我再不拉你,你就要被她抓到了!”

二叔在里面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听我说起刚才发生的险情之后,眉头也是皱了很久,这个术法虽然不是什么大秘密,但施法对象是鬼怪,鬼怪被召唤状态是没有办法超越介质来攻击人的,所以一般也不会有反噬,现在突然出现了这种情况,怕是有人从中干预!

这个人很恶毒,如果不是二叔按照祖训留了我在身边,怕是最起码也要遭受重伤。

我看着二叔,二叔握紧拳头:“好啊好啊,我们替你前前后后做了这么多,你居然还想暗算我们!”

“谁?”

二叔没有说话,脸色越发地阴沉。

我跟二叔拜别了刘伟和受害者的母亲,她隐约知道一点我们是做什么的,二叔告诉这位母亲,女儿的灵魂现在已经去地府报道了,让母亲放心,受害人也不是被厉鬼所害,只是阳寿尽了,正常去世。

母亲的眼泪流下来,她跪在我们面前,一个劲地磕头。

这份情感很沉重,我一路上没有说话。

我突然很难过,胸腔里空空荡荡的。

我在以后的很长时间里,都会被这个场景所惊醒,它带给我的震撼是无以复加的。我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白味轩到底有没有存在的必要,如果有,那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只是简单地渡亡者入阴间,带死者返阳世么?

我找不到问题的答案。

到了萧老爷子府上,离着过年还有一段时间,萧老爷子府上居然早早就挂起了红灯笼,在萧家四周更是奇景,树木抽枝发芽,苍翠欲滴,府内也是人来人往,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我一下车,一下子征住了。

按理说这寒冬腊月的,这个府里怎出现这种异象?

我看了看身后的二叔,这我也没见过这个阵仗啊。二叔看了看宅子,伸出手推算,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他深吸一口气,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个鬼,怕是有滔天的怨气。

我们走到府前,萧家门口的家丁朝我们要请柬,二叔大笑了一声:“我们是不请自来,哪里来的请柬?”

家丁说:“没有请柬可不能入内。”

二叔说:“如果我偏要进呢?”

紧接着,二叔一伸手,直接握住家丁,然后往里一带,那个家丁整个人顺势被他带进怀里,接着就像纸折的一样。二叔眉头一皱,直接将他折叠成了篮球大小的纸团,然后一伸手将他塞进了罐子里。

这居然是个纸人!

我倒退一步,惊讶地望着眼前的景象,二叔从怀里拿出一张符纸,封住了罐子口,接着走了进去。

我紧随其后,一进门,顿时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只见三进三出的院子里摆满了酒席,侍者鱼贯而入,各色精美饭菜摆满了桌面,客人也是身穿华美服饰,面色红润,恭维言喜之声不绝于耳,见到我叔侄二人,皆是一愣。

二叔拱手道:“各位,今晚的宴席怕是要停了。”

一人站起:“哪里来的野狗在这狂吠!不知道今天是张举人大喜的日子吗?”

大喜的日子?

我看着二叔:“二叔,这什么大喜的日子?”

一人冷哼:“你居然不知今天是张举人和林知府家的千金大喜的日子,看你不知,倒也可以恕你无罪,现在请速速离去吧。”

二叔看着远处喜烛,烛火在不停地左右摇晃:“张举人在何处?”

那人声音急促起来:“请你速速离去!”

“对!”

“这里不欢迎你!”

驱逐我们离开的声音此起彼伏,不乏夹杂着漫骂之声,我有点打退堂鼓,二叔表情不变,又喊了一遍:“张举人在何处?”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穿透力很强,声音在府里回荡,仿佛金玉交戈之声。不多一会,一个穿着新郎官衣服的人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中,在他头上三尺的地方燃着一根高香,他微微一笑,拱手作揖:“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说罢,瞬息之间,已经到了我和二叔面前。我一看,这个人剑眉星目,发髻高高地竖在头后,长得甚是英气。

他笑起来如同和风细雨:“先生此次前来,胸中怨气颇深,可否饮一杯热酒,解一下这恩仇?”

二叔说:“你本就不是活物,这阳间留不住你,虽然这个地方瘴气障天目,可你犯了命案,坏了六道的轮回,地府已经派人来抓你了。”

二叔此话一出,张举人脸色瞬间变冷,又转眼间恢复如初:“我又何尝不知呢?”

他叹了口气:“可我还有心愿未完成,若是不能够实现,我是万万不敢去地府的。”

二叔说:“程家小姐么?”

张举人脸色一变:“你怎知晓此事?”

他上下打量二叔:“你究竟是何人?”

二叔不说话,脸色更加阴沉。

2

永和二十九年,春。

那个时候,张怀仁还是一个佛堂下的小乞丐,他虽是乞丐之身,却一心向佛,每日乞讨所得,一半生活,一半放在功德箱下的青砖里,他想攒起来,等攒到一些钱,就为庙里添一座佛像。

当地的知府也是一心向佛,经常来庙里捐一些香油钱,每每知府来佛堂,佛堂里就要清空游客,张怀仁就藏在功德箱的桌子底下,桌子上铺着红色的布,谁也看不到。

张怀仁在桌子下经常能看到一双小巧的脚跟在知府左右,这双脚长得很有灵气,鞋上的花很秀气,手工很细。张怀仁心想,这样好看的脚,主人也应该是绝美的人吧。他经常盯着这双脚发呆,一看能看一上午,动都不动一下。

虽然这样会饿肚子,但他却过得心满意足,他的心里也开始装下了另一样东西。他半夜起来,顺着月光看着高高的佛像,佛祖神色庄严肃穆,张怀仁双手合十,暮然又想起了白日那个随知府来佛堂许愿的女孩。她每次上香许愿的时候声音都很小,愿望大多也是家人身体健康。张怀仁躲在下面,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也是如此的善良。

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这个女孩也渐渐长大,脚掌也从青砖的一半,长成了青砖大小,虽然没有三寸金莲的韵味,张怀仁却觉得这也是极其美的。知府一般初一十五都会来,女孩一般会陪着知府,自己也会偶尔过来玩,想必是家教森严,这个佛堂是她唯一的乐园了吧。

有一天,外面下着大雨,张怀仁讨钱不成,正在功德箱的桌子下生闷气,谁知这个女孩竟然孤身一人来到了佛堂,她一跑进来,对着佛像哭得梨花带雨,却不提一词,张怀仁一愣,接着就有点心疼起来。

女孩衣衫被雨水打湿,外面冷风乍起,张怀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是怕女孩受风寒,二是女孩哭得他心里难过。他一着急,顶了一下桌子,竟然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女孩一惊,倒退一步,指着佛像:“谁!”

张怀仁又气又恼,心里骂了自己千百遍,这本来偷窥就是极其不好的事,女孩发现了必会告知在外面守护的家丁,若是被人发现了,程家小姐的清白该如何解释。他大不了就是被人打一顿,再不济就是去坐牢,可程家小姐还是要嫁人的呀。

程家小姐指着佛像,等了一会,突然面露喜色:“莫不是佛祖显灵?”

她急忙跪在佛祖面前,诚心诚意地讲了她的烦心事,张怀仁听得又惊又喜,到了最后,突然难过了起来。

让程家小姐烦心的,居然是一件喜事。

程家在朝廷上依附王尚书,王尚书五十有六,家里有一子,唤作王晨。王晨二十三,生得是十分英俊,又从小就在校场,练得一身武艺,很得知府喜欢,欲把程家小姐许配给他,两家亲上加亲。可程家小姐见了王晨之后,却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程家小姐自幼乖巧懂事,知府也是十分疼爱她,本来九岁时候,要按照习俗给程家小姐勒脚,将脚掌勒断,然后塞进木制的鞋子里,让它长成三寸金莲。程家小姐不愿意,在屋子里哭个不停,知府心疼自己的闺女,最后没有让女孩做这件事。

本来这是一件好事,若是未来的婆家不说,自己不说,谁能知道这件事?况且以程家的身份地位,别人巴结还来不及,怎么会有人拿这种事来为难她呢?

王晨和程家小姐约定了婚事,在举行婚礼之前,王晨过来看望老丈人,同时也是稳固自己的未来的势力,没想到,却撞见了程家小姐的一双大脚。

王晨虽然嘴上没说,但回去之后,偷偷告诉了王家的老夫人。老夫人大发雷霆,当时掀翻了桌子,在那个时候,女子大脚是非常不好的,是克亲人的象征。程家自知理亏,也不敢说些什么,王家老夫人说,这程家小姐是绝对做不了正室的。

程家请柬都散出去了,也不敢说些什么,只得同意,程家小姐在佛堂双手合十:“佛祖,我想我是喜欢他的,就算是侧室,我也是愿意。”

张怀仁在桌子下听完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即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程家小姐终于有了归宿,难过的是自己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程家小姐闭上眼睛:“佛祖,若你有灵,就请保佑我的婚事顺利进行,我很喜欢他,他也会好好对我,希望我们能够一直走下去。”

张怀仁听到这里,心里空空的,像是什么东西没有了,程家小姐成亲了,她以后不会再来了,她是别人的女人了。

风雨停后,程家小姐离去,张怀仁出来,发现功德箱上的簪子,怕是程家小姐没有带香油钱,故意放了簪子吧,也有可能是她有更好的簪子了,这支簪子就没用了,张怀仁把簪子放进了功德箱。

他们不会再有交集了。

可是,张怀仁没想到,他两个月后,居然再次看到了程家小姐,而她的脚,已经被勒断了。

3

张怀仁再次看到程家小姐的时候,是在闹市看到了程家小姐的马车,他又惊又喜,在程家小姐赶到之前,他偷偷摸进了庙。程家小姐在后面到了地方,她穿着相比之前十分朴素,后面还跟着一个丫鬟。

丫鬟被留在了佛堂外,程家小姐一个人进了佛堂,她慢慢地走到佛像前,张怀仁顺着地面看去,程家小姐的脚已经变样儿了,她的脚那么小,紧紧地塞进一个手掌大小的鞋子里,看上去很可爱,可在张怀仁的眼里却是一张鬼脸,分外恐怖。

程家小姐站在佛像前,喃喃自语道:“佛祖,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不喜欢我,老夫人的病跟我一点关系没有,为什么要怪罪到我的身上。我已经勒断了脚板,食用了水银,我究竟还要怎么做才能让老爷夫人相信我真的没有克他们……

“今日老夫人又提起让王郎找个会生养的女人,我知道我没有本事,留不住王郎,我会努力给王家留后,你让老夫人不要给王郎找别的女人好不好……

夜晚,皎洁的月光从窗外透射进来,张怀仁躺在功德箱的桌子上,脸上被月光覆盖,心里想着今日程家小姐的哭诉,突然站起来,指着佛祖破口大骂。

“你算个什么佛祖,世人的苦楚你根本听不到,凡人的苦海你也根本没办法渡,你只是一堆石头,没有用的石头!”

张怀仁越骂越激烈,把功德箱掀翻在地,香油钱从里面撒出来,有一根闪着光华的簪子。

程家小姐过了两个月之后又来了,原来她有了身孕,特来还愿。在佛像前,程家小姐艰难地跪下,默默地念了很多遍金刚经,然后说了很多。张怀仁知道王郎已经去前线了,她希望王郎能够建功立业早日回家,等他回家,她差不多也该生产。

这是她最后一次来这里了,张怀仁在此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她。听说后来她小产了,生下的孩子长着两个脑袋,都说她是个妖怪,她也疯了。后来王晨娶了另一位位高权重的女儿,程家小姐就被驱逐出去了,再后来,程家倒台了,她也没了消息。

故事说到这里,也已经差不多了,二叔说完,我面前的新郎官脸色已经是阴沉到了极点,他冷笑一声:“这你们都知道了。”

二叔说:“张怀仁,我知道你本性不坏,这次你出来之后,也只是害了两条人命,若你……”

“若什么也来不及了。”

张怀仁笑了笑:“时辰到了。”

说罢,从萧家祠堂的方向发出了一道耀眼的红光,转眼间,一顶无人抬却凭空出现的花轿径直飞到了萧家的门口,旋即鞭炮声,锣鼓声响起,有人大喊:“新娘子来喽!”

我定睛一看,下来的竟然是张倩和另一名受害人,她们的魂魄被人施了法术,仿佛木偶般僵硬的肢体动作,原来这两个人竟然是前世程家小姐和贴身丫鬟的转世!

张怀仁走到她们面前,抱着程家小姐跳了火盆,二叔看着他,眼神冷漠。

他与我们擦肩而过,刚走一步,二叔突然开口:“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用我侄子的脸去做这件事,如果你不惹我们林家人,对你的计划来说不是更安全吗?”

张怀仁有点诧异:“这你都想不明白?”

二叔没有说话,我偷偷地看着张怀仁,张怀仁看了看我:“我是故意引你们过来的啊……”

二叔的脸色宛若冰霜,张怀仁笑了笑:“林家人能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破同行的风水,自然也不会对平白无故落入畜生道的凡人不管不顾吧。”

二叔脸色猛地一变,抓起我往后一推,我被极大的力道推出了萧府,紧接着就看到了门内宴席上的宾客化作了虫蚁鸟兽,各式各样的动物在席间游窜。

二叔脸色很不好看,张怀仁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认识的故人都死了,为了热闹,便拘了这与我朝夕相处的动物,化成了人形。程蝶最爱热闹,那一辈子我没有办法和她在一起,这一世我想给她一个幸福。”

说罢,他大袖一挥,四处烛火燃气,一声锣响,有人大喊:“新郎新娘拜天地咯!”

二叔站在门口了,不知什么时候,瘴气已经是漫山遍野,在瘴气的中心,已经浓郁到液化,花草枯死,万物萧条,紧接着无名火起,四周顿时被火焰淹没,宅子外面火焰通天。这个张怀仁在宾客的祝贺中鞠躬,二叔抬起头,叹了口气。

“你可知,你施展如此大的神通,是会引来功值曹职和四方司命的。”

张怀仁仿佛没有听见,他抱着程家小姐,不,准确地来说是张倩,做完了最后的仪式,又在众人的目光中,出了客厅,把她递到了二叔面前。

“林家人,虽然不知道你的名字,不过我相信你,肯定可以救她的对吗?”

二叔看着张怀仁,他面目清秀,衣袖飘飘,很难想到这个阴差阳错出来的鬼怪居然是一副仙家模样,二叔接过女子,张怀仁笑了:“谢谢。”

说罢,天空中就见头顶的黑风搅做重重的铅云一般的凝结,雷声不断,仿佛神明的低吼。张怀仁不知道为今晚的婚礼准备了多久,不过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引来了神怒,上天要降下神罚来处理这个恶事了。

张怀仁说:“彼时我十五,你十二,可是阴差阳错,又被世俗所累,我们没办法在一起。今日能够与君共结伉俪,已是十分欣喜,如今我已沦为恶鬼,终堕入畜生道。我们之间的缘分已尽,望君在今后,能一生幸福,找到真心爱你之人。”

二叔抱着程家小姐,她面色呆滞,张怀仁伸出手,摸了一下她的脸蛋:“笑一下嘛,蝶儿。”

就在这时,原本黑寂的天空之中,已经罩下来一幕红光,云中远远传来一声金锣敲响:“何方妖孽在此猖狂!”

没想到这个仙家来得如此之快,二叔抬起头,只见一个身形极其魁梧的巨神站立乌云之上。他面目狰狞,手里拿着一把弓,身后是五支发着金光的箭。

张怀仁一挥衣袖,刚才在宴席的宾客化成了各式各样的巨兽,张怀仁宛若千军万马中的王,他昂起头颅,露出残忍的表情,仿佛一只嗜血的猛兽!

“神将王晨!你还记得我吗!”

张怀仁呲起牙齿发出低吼:“这次我,定要送你去十生十世,永世不得翻身之所!”

4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医院里了。我猛地抬起头,在我记忆的最深处,只见到张怀仁凌空而起,带着千军万马冲向了云端,而天空之上有神将裂天神箭狂泻而下。

二叔推门进来,我问他怎么样了,二叔说:“都结束了。”

张怀仁真的很厉害,他什么都算到了。

从一开始的布局,到后来带着千军万马的决战,他都做到了,没有一点纰漏。

我问他程家小姐怎么样,二叔说,还好,程家小姐和她的贴身丫鬟都顺利进入六道轮回,已经无碍了。

这么一场轰轰烈烈的故事最后以这种方式收场,不免让人唏嘘,我似乎还能记得那个男人,在云端和神将一决高下的场景。

我问二叔:“萧老爷子呢?怎么这么长时间没看到他?”

二叔说:“他死了。”

我说:“啊?”

二叔说:“在和我们分离之后,就被刚出土的张怀仁要挟,破我们术法的也是他,不过他很棒,他没有真的要置我们于死地,而是告诉了我们正确的方位,不然我们也赶不到这里。”

我突然觉得很难过,有一个你很讨厌的人死了,你还是很难过。我依稀记得我一开始看到萧老爷子的时候,他穿着一身白色练功服,手里抓着两个山核桃,一副耀武扬威的表情,后来又真心把我当作战友的神情,到了最后,还给我们指出了方向。虽然刚好中了张怀仁的下怀,可他依旧很棒,我很喜欢他,喜欢这个老爷子。

二叔说:“你好一点了吗?”

我点点头。

二叔说:“那你准备一下去白味轩值班吧,今天晚上有客人要来,这个人很有意思,他长着两个脑袋,可是丢了一个,点名要你帮他找回来。”

5

我叫林耳,今年二十一岁,过完年二十二岁了,在沈城开了一家白味轩,专门做……死人的生意。

编者注:本文为#新春盛宴#故事大赏#亡者归来#主题小说征文作品。点击进入作者主页,收看作品上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