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执事之鬼怨（上）
1
钱巧娇最近总是做噩梦。
梦中，她身处一间昏暗的房里，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坐在摇椅上，怀抱着丑陋的洋娃娃，低垂着脑袋咧嘴朝娃娃傻笑。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摇篮摇你，快快安睡，夜已安静，被里多温暖。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女人阴森森地唱着摇篮曲，像在哄婴儿睡觉一般，晃悠着怀中的洋娃娃。那洋娃娃仿佛活了过来，眼睛睁得大大的，诡异地注视着钱巧娇。
钱巧娇想跑却发现身体根本动不了。
“这是梦，这都是在做梦！”钱巧娇不住提醒自己。她害怕极了，想要闭上眼睛。可不管怎么用力，眼皮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撑住，就是不能合上。
女人阴森森的歌曲还在耳边不断回响，那诡异的洋娃娃像在嘲讽钱巧娇的懦弱，眼球突然转动了一下。
“为什么还不醒，快醒过来呀！”钱巧娇崩溃了，眼泪不住地流出来。
就在这时，女人的歌声停了。
只见她好像发现了眼前的钱巧娇，缓缓站起身子。苍白的脸孔一脸呆滞，身上披着一件破旧的羊毛衫。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脏乱，丑陋，还有恐怖。
“找到你了！”女人对钱巧娇阴阴地笑了起来。
钱巧娇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她想也不想，转身就跑。
可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她看见自己身后居然还站在一个身穿红色连衣裙的女孩儿。
女孩儿低垂着头，头发披散，不知道在她身后站了多久。
“找到你了。”女孩抬起头。
钱巧娇这才看清楚，女孩身上穿着的连衣裙哪里是红色，分明就是血红色，是被鲜血给染红的颜色！
啊！！！
…………
钱巧娇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这已经是她这个月来第三次做同一个噩梦。
梦里的女孩，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可每次她都看不清楚女孩的样子。
“为什么总做同一个噩梦？”钱巧娇疲惫地趴在电脑桌前。
已经凌晨两点了，今晚她原本打算留在公司加班，做完白天的报表。可一不留神睡了过去，还做了和几天前同样的噩梦。
不过上一次，女孩并没有说那句“找到你了”。钱巧娇感到一阵害怕，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同事们都不知什么时候回家了。她急忙收拾了一下，起身就往电梯间走去。
她想马上回家，只有在家里，才会让她找到些许安全感。
“找到你了！”悠悠的声音突然从身后飘来，钱巧娇吓得尖叫一声，急忙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
“一定是刚才幻听了。”钱巧娇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因为刚刚做过噩梦，所以自己才会这么神经敏感！
钱巧娇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看着那串熟悉的号码，刚想拨通，找那人寻求一下安慰，又强忍住了。仿佛跟谁置气似的，将手机塞回包里，用手按向电梯下楼的箭头。
电梯门开启，里面空无一人。
钱巧娇走了进去，手指点向一楼的按钮。
电梯门缓缓关闭，钱巧娇没有注意到，此时在她身后又多了另一道身影。
电梯一层一层徐徐下降，21，20，19，18……
电梯降到第十八层，门缓缓开启……
钱巧娇以为外面有人也要下楼，将身体微微侧到一旁，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进来，于是伸手去按关门键。
电梯门关上，可紧接着又一次打开。
电梯外还是没有人。
钱巧娇只觉背后一凉，一…冷风吹在了她的后颈上。
吓得她头也不敢回，对着关门键又狠狠按了几下。
电梯门再一次关上，钱巧娇松了口气。
“找到你了！”阴森森的声音突然就在她耳边响起！钱巧娇惊呼一声，刚要回头，却见到电梯门正缓缓开启，立即想也不想就冲了出去。
昏暗的走廊上，灯光一闪一闪，诡异的气氛让钱巧娇慌不择路。跑！不能停下！一直跑！
惊慌失措的钱巧娇，始终能感觉到背后有人在紧紧跟随着自己，不管她怎么跑，都没有办法甩脱。
她不敢回头，不能回头！她害怕自己一回头，连逃跑的力气也没有……
突然，钱巧娇慌乱的脚步停下了！
她看到自己面前好像站着一道人影。
走廊的灯光停止了闪烁，气喘吁吁的钱巧娇终于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只见一个小女孩静静站在走廊尽头，位置刚好是女厕门口。
女孩头发披散，怀里抱着一个丑陋的洋娃娃，身穿红色连衣裙，血红色的连衣裙！
那是刚刚在自己梦里出现的女孩！！！
钱巧娇大惊失色！眼前这一切不是梦！女孩真的站在了她面前！！！
“咯咯……找到你了……”女孩阴冷地笑声传来，走廊的灯光在下一秒瞬间尽数熄灭，只留下钱巧娇最后惊惧至极的惨叫……
2
上午九点，市中医院。
收拾好行李的郑耀兵，习惯性把自己的病床整理的井井有条，就连被褥都被叠地整整齐齐，完美的像块豆腐！
今天是他住院的第四天，虽然医生一再强调他是轻微脑震荡，还需要好好静养一个星期。可是闲不住的他只想尽快出院。
天天躺在病床上，感觉人都要躺废了，拗不过他的医生只好签字同意。
拿起行李，郑耀兵刚打算出门，只见一道娇小的身影蹦蹦跳跳钻了进来。
进来的是一名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肌肤白皙，头上扎着双马尾，穿着白色连衣裙。
“哎，丫头，你这是把我这儿当你自己家了？”郑耀兵看着小女孩，有些无语道。
自从进了医院，杨婉欣就天天往这里跑。局里的一帮兄弟现在都在传言他什么时候多出来个‘女儿’！
“切，我是过来看看你死了没！”杨婉欣理都不理郑耀兵，直接一屁…坐到郑耀兵刚刚叠好的被褥上。
眼看着自己的‘豆腐’被坐成了‘豆腐干’，郑耀兵眼角抽搐了下：“让你失望了，我今天出院，明天你就不用再往医院跑了。”
“我去哪要你管！哼！”杨婉欣气呼呼瞪了郑耀兵一眼，蹦下床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郑耀兵提上行李，急忙追上去。
“哎，丫头！”追出病房楼，一转眼的功夫，杨婉欣的身影不见了。郑耀兵大失所望，从口袋里摸出烟盒，下意识叼起一根含在嘴里。
“这丫头，跑得倒是快。”把烟点上后，郑耀兵一回头，却见杨婉欣正俏生生站在自己身后，嘴里咬着棒棒糖，一脸鄙夷地看他。
郑耀兵笑了：“丫头，以后少吃点糖，对牙不好。”
杨婉欣白了他一眼，学着他的语气说道：“大叔，以后少抽点烟，会死的快。”
郑耀兵听完，急忙把烟掐了，嘴里嘀咕道：“丫头，你这是在关心我？”
杨婉欣冷哼一声：“少臭美！我是怕你死了，没人给我买糖。”
郑耀兵满脸黑线：“你这丫头，脾气还是这么臭。今天正好我出院，为了感谢你上回帮我破案，中午我请客，你想吃什么尽管说！”
杨婉欣嘴里咬着棒棒糖，眼睛眨了眨，问：“吃什么都行？”
“吃什么都行！”郑耀兵拍了拍自己的钱包，一顿饭而已，还吃不穷他这位刑侦队队长。
“那好。”杨婉欣开心道：“我要吃龙虾，鲍鱼，还有螃蟹！”
“好，我们这就出发。”郑耀兵还没见过杨婉欣开心成这样，大手一挥就要去开车。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响了。
郑耀兵皱了皱眉，对杨婉欣说：“丫头，你先等会儿，我接个电话。”
看到手机来电显示，郑耀兵暗觉不妙：“喂！”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人急切的声音，里面还夹杂着警车的鸣笛声：“头儿，出事了，国贸大厦出现命案，所里的人已经过来了，局长问你，今天能不能到。”
郑耀兵迟疑片刻，说：“我马上过去。”
说完挂断电话，抬起头时，就见杨婉欣楚楚可怜地站在自己面前。
郑耀兵满脸歉意：“哎，丫头。”
还没等说完，杨婉欣已经察觉到什么，失望地问：“又有命案？”
郑耀兵点了点头，语气商量：“嗯，要不，改天我再请你？”
“哼！”杨婉欣气呼呼地扭头就走。
郑耀兵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满不是滋味，刚说好自己请客，结果又爽约，确实不厚道。可谁知，杨婉欣刚走了没几步，又转身走了回来。
郑耀兵奇怪问：“丫头，你怎么又回来了？”
杨婉欣鼻子一哼：“我也要去。”
郑耀兵急忙摇头：“不行，这是公务。你跟着我去，我不好跟队里交代。”
“哦，那你是不想破案了？”瞧到杨婉欣那似笑非笑的嘴角，郑耀兵不由得想起了上回，最后一咬牙：“那好吧，一会你紧跟着我，不许乱走。”
“看心情。”杨婉欣又恢复成之前冷漠的性格，丝毫不给郑耀兵半点儿情面。
郑耀兵顿时感觉头疼，无奈的长叹口气：“唉，那走吧。”
3
国贸大厦，十八层。
“什么情况？”刚出电梯，郑耀兵就对等在门口的手下张洋询问道。
张洋奇怪地看了看郑耀兵身边的杨婉欣，见郑耀兵没反应，提醒说：“队长，她？”
事关命案，有外人在旁边，张洋觉得不方便透露案情。
郑耀兵瞪了他一眼：“你说你的，管她干嘛！”
张洋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这么多年，他还是头回见到郑耀兵出现场时，会带着无关人员。
张洋稍微缓了口气，说道：“死者女性，早上七点被保洁发现死于厕所，裸尸在马桶旁，眼睛被剜去，鼻子也被割了。没有性侵迹象，死因是窒息死亡。详细情况还要等验尸报告出来。”
郑耀兵边听边点头，脸色越来越难看：“死者的身份知道了吗？”
张洋道：“还不清楚。死者的年纪大约是在二十到二十五岁之间，可能是这所大厦的员工，我们正在各层公司逐一排查。”
“好吧，带我去现场看一下。”说完，郑耀兵正要迈步，一下子想起杨婉欣还在后面，转头问道：“丫头，要不要一起过去看看？”
见杨婉欣不应，正盯着电梯门口发呆。
郑耀兵好奇问：“怎么了？”
杨婉欣神情古怪地盯着电梯：“这…味道好奇怪？”
郑耀兵上前仔细闻了闻，奇怪道：“是什么味道？我怎么没闻到？”
杨婉欣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事，我们走吧。”
郑耀兵见杨婉欣没事，转身往案发现场走去。跟在他身后的杨婉欣眯起了双眼，心中默道：“不会错的，这…味道是恶灵才有的怨气。”
“这是什么？”刚走到女厕门口，郑耀兵就见到一身穿制服的同事走出来。手里提着透明的证物袋，袋子里面装着一个丑陋的洋娃娃。
洋娃娃高约二十厘米左右，表情呆滞，身穿紫色花纹连衣裙。不知为何，郑耀兵看到那个娃娃后，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同事解释道：“头儿，这是在厕所隔断间门口发现的，可能会留下一些线索，正要拿去化验。”
郑耀兵点头：“那赶紧去吧，不过这娃娃可真丑。”说着扭头问杨婉欣：“你喜欢？”
这种洋娃娃，通常比较受小女生的欢迎。郑耀兵的小侄女，从小就喜欢各种洋娃娃，家里也买了一堆。
杨婉欣看着那洋娃娃，下意识道：“招魂娃娃。”
郑耀兵愣住，问：“你认识？”
却见杨婉欣摇头：“不认识。不过在电影里见过，好像招魂用的。”
“招魂？”郑耀兵眉头一皱，身为刑侦队队长，他可没有空闲看恐怖片，而且这跟眼前的案子也扯不上关系。郑耀兵笑道：“你以后别看那些三流电视剧，容易拉低智商。”
4
抬起女厕门口挂上的警戒带，郑耀兵低头钻进去。
刚进里头，夹杂着浓浓血腥味和尿味的空气就扑面而来。
郑耀兵搓了搓鼻子，伸手接过同事递来的一次性口罩，递给杨婉欣后，自己又重新拿了一份。
一边戴上，一边问：“尸检结果怎么样？”
手下王磊回答说：“经过法医的初步检测，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受害人死前被凶手脱光衣服，死后尸体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不过受害人的眼睛和鼻子是在死前被割的，目前还没有找到，应该是被凶手带走了。”
“丫头，你先在这儿等我。”郑耀兵对杨婉欣说完，起身走了进去，两名法医正蹲在厕所隔间检查尸体，郑耀兵一边四处打量，一边整理思路：“凶手在杀害被害人之前，脱去她的衣服，不是性侵，那就是想侮辱死者，或是死者的衣物上沾染了不利于凶手的证据。而割去她的眼睛和鼻子，看起来是想要泄愤，报复。这凶手之前应该与受害人发生过矛盾，报复性杀人！”
思路整理清楚，郑耀兵立刻有了破案的方向，对身后的下属下达命令：“马上展开调查，第一，查清楚死者的身份，近来与什么人结过怨。第二，小王，你去保安室调取案发前后，门口和电梯的监控录像，逐一排查。第三，在大厦各处垃圾桶寻找可能被凶手丢弃的凶器，死者衣物，或被害人的器官。”
“是。”王磊等人异口同声，纷纷行动起来。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完，只能等调查结果出来后，再从里面寻找新的线索。
郑耀兵走回厕所门口，见杨婉欣乖乖地站在墙角待着，忍不住打趣道：“丫头，你有什么发现？”
杨婉欣翻给他一记漂亮的大白眼：“什么案子都指望我，你当我是柯南！”
《名侦探柯南》郑耀兵还是知道的，这么一说倒也是，他们一个是正太，一个是萝莉，同样总喜欢出现在命案现场。郑耀兵好笑道：“你还别说，我看你们还真的挺像的。不过人家是高中生的灵魂，小男孩的身体，你是什么？”
说着，郑耀兵目光逾越地打量着杨婉欣的身体，像是在寻找什么答案。
杨婉欣顿时羞红了脸，气鼓鼓道：“流氓！”
郑耀兵好气又好笑：“你个小丫头片子，才多大点儿，我对你可没兴趣。”
杨婉欣听到郑耀兵的话，怅然若失地低头，嘀咕了声：“是小了点……”随即脸色瞬变，愤怒道：“你滚！要你感兴趣！”
郑耀兵一脸无辜：“我又怎么了？”
杨婉欣不去理他，直接掉头就跑出厕所。
“哎，丫头，你别乱跑！”郑耀兵急忙追了上去。
刚把这小丫头拽住，就听到背后有人在偷偷咳嗽。当着外人面前，杨婉欣也变得乖巧不少，郑耀兵放开手，悄悄松了口气。
张洋走过来：“头儿，死者的身份调查清楚了，是国贸大厦2205新阳科技销售部的员工钱巧娇。”
说着侧过身，指着背后一位西服革履的中年人道：“这位是钱巧娇的主管李现先生。”
郑耀兵起身往前迈了一步，伸手客套道：“李先生您好。”
李现满脸紧张，先伸出左手，发觉不对后，又改换成右手，结结巴巴道：“警察先生，您太客气了。我一接到消息，就马上赶过来。没想到巧娇她，怎么就遇害了呢！”
李现满头大汗，脸色有些苍白，目光不断往外面飘。郑耀兵反倒是见怪不怪，一看这李现平日就是个老实人，普通人突然被警察找来问话，难免都会紧张，更何况这次事关命案，死的又是自己的下属。
抽回手，郑耀兵继续道：“李先生你不用紧张，我们就随便聊聊。钱女士在公司做了多久？”
李现老老实实回答说：“有三年多了。”
“那她的为人怎么样，平日在公司里有没有跟人结过怨？”
李现连忙摇头：“没有，巧娇她一直挺上进的。性格也开朗活泼，没听说过跟人结怨……对了！”
李现突然想起什么，急忙道：“三天前巧娇的男朋友曾经到公司找她，两个人好像大吵了一架，当时闹得还挺凶，连公司保安都惊动了。”
这倒是条线索！郑耀兵继续问：“你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事情发生的争吵吗？”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好像生怕自己会被怀疑，李现急忙撇清关系道：“我平常很少去打听职工的隐私，只要不影响工作就行。”
郑耀兵笑了笑：“那钱女士的男朋友你认识吗？”
“不认识，我从来没见过，都是听手下说的。”
郑耀兵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结果，从怀里掏出一张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好吧，感谢你的配合，要是以后你想起其他线索，可以给我打电话。”
李现紧张问：“警察同志，我可以走了吗？”
“请吧。”郑耀兵伸了伸手，眼神示意张洋先把人送回去。张洋心领神会地点头，带着李现走了。
郑耀兵回过身，继续看向杨婉欣。
只见这小丫头不知从哪里又掏出支棒棒糖，正在费力地撕扯包装纸。郑耀兵上前一把夺过来，语气强硬道：“都跟你说了，小孩子不能总吃糖。”
说着，就在杨婉欣幽怨的小眼神下，不动声色地撕开包装，然后把棒棒糖一口含进自己嘴里！
杨婉欣一双大眼睛，可怜地眨了眨，表情看上去都快哭出来。郑耀兵一脸得意：“大人才可以吃，知道吗？”
“你个混蛋，臭流氓！”杨婉欣又气又怒，狠狠的在地上跺脚。
郑耀兵笑了笑，把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又递回到杨婉欣面前：“吃你一块糖都不给，那还你吧。”
“鬼才吃你的口水！”杨婉欣一脸嫌弃，直接把头扭了过去。
郑耀兵脸皮一热，只好又把棒棒糖咬回嘴里，语气略显尴尬：“等会儿我再给你买。”
“不稀罕！”杨婉欣气鼓鼓道。
“丫头，别那么小气嘛。”
“我不听！”
“我请你吃饭？”
“不吃！”
郑耀兵没撤了，这小丫头果然不是好哄的主。张洋走过来时，刚好看到眼前让他大跌眼镜的一幕，只见那平日那个不苟言笑的队长，正在温声细语地哄着杨婉欣，像极了之前抓到的那个拐卖儿童的罪犯！
“头儿？”张洋犹豫了一下，强憋住笑意走过去：“我刚才询问过受害人的几名同事，李现的话基本上属实。”
郑耀兵脸一板，又恢复成平时的模样：“这样吧，除了还在调查的人，让其他人先收队。待会儿你带人去找一下受害人的男朋友，了解案发时的情况，另外把他的背景也查清楚。”
“是。”张洋转身去下达命令。
郑耀兵深吸了口气，对杨婉欣说道：“走吧丫头，我先送你回家。一个小姑娘家成天在外乱跑，多危险呀。我要是你老爸，就把你直接锁在家里！”
一听到郑耀兵要送她回家，杨婉欣就顾不上生气了：“我才不要回去，家里太无聊，哪有这里好玩！”
“这哪里好玩，我说你是有多喜欢待在命案现场？知不知道有多危险！？”郑耀兵一阵头痛，不知这杨林是怎么给人当的父亲，任由女儿整天在外面胡闹，这要是换了他，不打死才怪……
郑耀兵偷偷看了杨婉欣一眼，刚才冒出的想法立即改变……算了，这么机灵可爱的女儿哪舍得打，还是批评教育为主，以理服人！
“不是还有你在吗？你保护我啊！”杨婉欣挑了挑眉，把保护两个字，说得理所当然。
这句倒是听得郑耀兵心里说不出的畅快：“哈哈，这倒也是。以后我来保护你！”
听到郑耀兵这句话，杨婉欣眼眶瞬间红了，她扭过头，用仅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笨蛋，我等你这句话，可等了太久了……”
5
下午三点十五分，刑侦队队长办公室。
刚刚调查完的张洋，正在对郑耀兵汇报调查结果：“头儿，钱巧娇的男朋友名叫曹洋，今年28岁，是华夏银行的保安。昨晚案发时他和同事还在网吧里通宵玩游戏。网吧老板已经证实，他没有作案时间。不过这小子冷血的很，知道女朋友死了，眼皮都不眨一下，还跟他同事说：‘死了就再找一个！’我算是服了，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混蛋！”
郑耀兵眉头紧皱，心里虽然暗自鄙夷，嘴上却没多说什么，只是问道：“三天前他曾经和被害人发生争吵，是因为什么事？”
张洋满脸怒气：“说起这事，我就更来气了。那曹洋说，当天他是去找钱巧娇借钱，购买游戏装备。钱巧娇不给，两个人就大吵一架，之后就再没联系过。一个大男人居然好意思管女人要钱，真他妈的不要脸！”
曹洋人品虽差，但还够不上犯罪，何况这也跟钱巧娇的案子扯不上关系。郑耀兵想了片刻，继续问：“那曹洋的社会背景呢，有没有什么仇家？”
“那可就太多了。”张洋翻了翻手上的资料，整整记录了十多页：“这小子以前就是个地痞流氓，打架，抢劫，破坏公物，坏事一样没少干。我就不明白这钱巧娇是怎么看上他的。”
“长得帅呗！”一道娇脆脆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张洋也没在意，接着说：“帅又不能当饭吃！”说完才反应过来，急忙往声音来源看去。只见杨婉欣正坐在身后的书架上，嘴里咬着棒棒糖，看到他目光瞧来，挥手跟他打招呼……
呃，这是什么情况，都把‘女儿’给带进办公室了？张洋膛目结舌！
郑耀兵反倒见怪不怪：“你继续说你的，不用理她。”
“切，谁稀罕。”杨婉欣翻了他一眼，继续咬着手里的棒棒糖。
郑耀兵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问道：“钱巧娇受害时的衣物找到了吗？”
见郑耀兵发问，张洋回过神：“没有，整座大厦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不过小王倒是从保安室打听到一件怪事。”
“怪事？”郑耀兵好奇道：“什么事？”
张洋说道：“大概在一个多月前，有个女孩晚上回家，经过国贸大厦时心脏病突发，倒在了地上。保安说当时的监控刚好记录下这一幕，钱巧娇和她男朋友下班经过那里，钱巧娇本想过去帮忙，却被曹洋给拽走了。”
“第二天女孩因为抢救不及时，去世了。事后女孩的母亲曾经去派出所闹过，可是这种事也不能怪到钱巧娇他们头上，毕竟现在讹人骗钱的案例也不少，总不能强制说见死不救就是犯罪吧？所以派出所就把她母亲打发回去。不过这活人好打发，死人却有怨气，保安室那边现在都在传言钱巧娇的死，就是那女孩的冤魂在索命。”
郑耀兵听完，不禁失笑道：“无稽之谈，真要是有冤魂索命，还要我们警察做什么？不过这事还是去要调查一下。这样吧，一会你找人去派出所，了解下当时的情况。”
“咦，死的是个女孩吗？”一直低头吃着棒棒糖的杨婉欣，突然又插嘴进来。
郑耀兵抬头看向她，打趣道：“怎么，我们的小柯南上线了？”
杨婉欣没去理会他的玩笑，满脸正经道：“你还记得在厕所发现的招魂娃娃吗？”
郑耀兵想了想，自己都快差点忘记有这回事，被她一提醒，才想起来：“你说那个丑娃娃？”
杨婉欣纠正道：“是招魂娃娃！”
郑耀兵无语，为一个破娃娃，至于跟他这么较真吗？
“行，那娃娃检查完，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估计是被主人遗弃的，既然不是证物，你要是喜欢就拿去玩吧。”
“白痴！”杨婉欣怒了，扭头不去理他。
郑耀兵倒是习惯了她这招，继续对张洋说道：“现在重点还是放在排查曹洋仇家身上，这曹洋背景复杂，凶手极有可能是报复性杀人。”
杨婉欣冷不丁嘲笑道：“你觉得凶手是瞎子？他想杀曹洋，去杀他女朋友做什么！”
郑耀兵也觉得有点说不通，可钱巧娇背景简单，又没有任何仇家，唯一的线索只能从曹洋身上入手，于是硬着头皮道：“所以我才说凶手是报复性杀人！”
“懒得搭理你。”杨婉欣白了他一眼，索性又不吭声了。
“你这丫头。”被杨婉欣这一打岔，郑耀兵深吸了口气，反倒冷静下来。难道自己破案的方向真的错了？凶手杀害钱巧娇其实是另有目的，可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报复，侮辱，泄恨……娃娃，女孩，招魂？
郑耀兵眼睛突然睁大，一个可怕的猜测萦绕着脑海中，他抬起头再次看向杨婉欣，发现她也正在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郑耀兵倒吸了口凉气。
“丫头，你跟我来！”
6
下午五时，上峰派出所。
所长陈斌接到郑耀兵的电话后，赶紧跑出来：“我说耀兵，你小子最近可发达了，听说前两天刚破了一起大案子，果然是后生可畏。上次见你，你还是副队长吧？”
郑耀兵客气地笑了笑：“这都多少年前的事。好啦，不翻历史了。我们赶紧说正事，我要的资料呢？”
陈斌把手里的资料袋往郑耀兵怀里一拍：“都在这里面。这案子没什么好查的，就是可惜了那小姑娘。”
郑耀兵打开档案袋，一边翻看一边问道：“我听说事后她母亲来这里闹过？”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大家都能理解她的心情。”陈斌惋惜道：“她们家是离异家庭，女孩跟着母亲生活，不过她妈妈身体不好，女孩也挺懂事，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白天上学，晚上出去打工，结果那天晚上就出事了。她这一死啊，她妈妈也受了刺激，听说前两天还想跳湖自杀，被好心人给救了起来，唉，真是可怜那。”
郑耀兵点了点头，合上资料递给陈斌问道：“他们家住在哪？”
“就在街对面，你往里走，第三个胡同，最后那家就是。”陈斌疑惑道：“怎么，难道跟你的案子有关？”
郑耀兵没做回答，拍了拍陈斌的肩膀：“谢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陈斌心领神会地点头：“行，那我就不留你了，我所里还有事，就先回啦。”
送走了陈斌，郑耀兵回头对杨婉欣苦笑道：“女孩叫宋娟娟，十五岁。母亲是下岗工人，患有精神病，她的心脏病是遗传父亲，真是个不幸的家庭。”
杨婉欣默默听着，嗯的一声：“走吧，去她家看看。”
“丫头？”郑耀兵叫住她，语气不确定道：“你不会怀疑，凶手就是她母亲吧？”
杨婉欣静静站在原地，许久后反问道：“我问你，要是换作成你，你会怎么样？”
我会怎么样？这个问题郑耀兵从没想过，因为他没有结婚，自然也就没有女儿，无法体会为人父母的感受。
如果，他是说如果，杨婉欣是他的女儿，经历和宋娟娟一样的遭遇……
郑耀兵闭起了眼睛！不，他绝不允许！明明她可以活下来，却因为那两个人的袖手旁观延误了抢救时间！虽然他们没有义务，但是见死不救和亲手杀人有什么区别！？
对，就是这种情感，在外人眼中，可以选择理解他们，原谅他们，甚至可以冷眼旁观地说，不是每个人都是活雷锋，助人为乐值得表扬，但不能进行道德绑架！不能约束每一个人的行为！
可是换作是自己呢？将宋娟娟换作是自己的亲人，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子女又当如何？！你的一个袖手旁观，害我失去了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她明明有机会可以活下来，却因为你的见死不救，孤独无助的等待着死神降临。
你就是凶手！！！
郑耀兵缓缓睁开了双眼，语气坚定道：“走吧，去她家。”
7
潮湿的地面，泥泞不堪。胡同里堆满了各类生活垃圾，臭气熏天。一只肥胖的老鼠从垃圾堆里探出了头，血红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从面前经过的两个人。
郑耀兵不断挥舞着手臂，驱散围绕自己乱飞的苍蝇，杨婉欣看着觉得热闹，不停在旁边指挥：“左边！笨蛋，那是右，哎哎，它又飞回来了！”
郑耀兵挥舞得面红耳赤，见苍蝇全部围着自己乱转，竟然一只都不往杨婉欣身边飞，奇怪道：“这些苍蝇干嘛全围着我啊！”
“因为你臭咯！”杨婉欣咯咯直笑。
郑耀兵气苦道：“就你香！”
好不容易逃脱苍蝇的包围，郑耀兵松了口气，再往前面走了没几步，就到了陈斌说的第三个胡同最后一家。
这是一间破旧的砖房，像是过去的车棚改建的。房门没有锁，从门缝看去里面一片漆黑。
“就是这里了。”郑耀兵对杨婉欣道：“等会进去你一定紧跟着我。”
“是你跟着我才对。”杨婉欣小脸难得严肃道。
郑耀兵刚想反驳，转念一想，这话意思也差不多，你跟着我，我跟着你，不都是一回事吗？
摸了摸放在后腰的手枪，郑耀兵安心不少。伸出手敲响了门，放声问道：“有人在吗？”
屋子里面没有回应，郑耀兵对杨婉欣使了个眼色，然后将门缓缓推开。
一…腥臭味扑面而来，险些把郑耀兵呛晕过去：“靠，怎么这么臭！”
郑耀兵皱了皱眉，目光往屋里扫去：“警察办案，有人在吗！”
屋里面还是没人应声，郑耀兵犹豫着是否进去看看，杨婉欣突然扯住他，往屋里的桌上指去。
郑耀兵定睛一看，只见桌子上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包装袋，书本，饭盒，衣服……
衣服？白色衬衫，黑色短裙？郑耀兵心猛地一跳，这件衣服不正是钱巧娇最后在电梯里穿的那套吗？
之前在国贸大厦，保安室调取过案发时电梯里的监控录像，虽然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可郑耀兵清清楚楚记得当时钱巧娇的穿着！
“果真是她！”郑耀兵毫不迟疑从身后掏出手枪。
“你留在这！”说完，人已冲了进去。
昏暗的房间，没有窗户，里面一片漆黑，郑耀兵小心翼翼往前慢慢探索，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
屋子里面是一片狼藉，被褥床单散落了一地，不远处是一张双人床，旁边上放置着一个摇椅……
“别动，警察！”郑耀兵大喝一声，枪口指向坐在摇椅上的人影！
那道人影看上去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怀抱着个丑陋的洋娃娃，低垂着脑袋咧嘴朝娃娃傻笑。好像根本就看不到面前的郑耀兵。
这个娃娃不是……？见到那娃娃的一瞬间，郑耀兵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他记得这个娃娃明明是被留在了警局的证物室！为什么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同款？郑耀兵忍住心头疑惑，继续用枪指着女人道：“把手举起来！”
女人没有理会他，轻轻摇晃着怀里的洋娃娃，像是在哄婴儿睡觉一般：“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摇篮摇你，快快安睡，夜已安静，被里多温暖。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女人阴森森地唱起摇篮曲，古怪的语调让郑耀兵头皮一阵发麻。
看来这女人是真的疯了！郑耀兵想到陈斌刚才的话。可是如果这女人疯了，她又是怎么杀害的钱巧娇？
案发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一个疯女人不可能办到。可如果不是她，受害人的衣物又怎么解释会出现在这里，还有那个诡异的洋娃娃？
莫非她还有同伙？郑耀兵的思绪还没来得及理顺清楚，女人的歌声突然停了，目光直直地盯向自己身后……
“娟娟，你回来了……”女人露出了一脸诡异的微笑。郑耀兵脑子一炸，只觉背后阴风阵阵吹来，想也不想，猛然回头。
是杨婉欣，自己身后的人是杨婉欣。郑耀兵松了口气，语气责怪道：“吓我一跳，不是让你在外面等吗？”
杨婉欣白了他一眼：“我怕某头猪遇到危险，就进来瞧瞧，既然猪不领情，那我走好了。”
郑耀兵心里一暖，失笑道：“你这丫头，又在转着弯骂我！”
话音刚落，却见杨婉欣脸色瞬变，娇喝道：“你敢！”
郑耀兵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背后一…冷风吹来，下一秒，人已经被杨婉欣拽到了她身后。只见杨婉欣脸如寒霜，挥起粉拳就对刚才坐在摇椅上的女人打了过去。
原来刚才，就在郑耀兵谈话间，身后的女人突然站起身，掏出怀里的一把尖刀就往郑耀兵后心插去，杨婉欣见状大怒，一把将郑耀兵拉到自己身后，迎面一拳轰在了女人胸口上。
‘砰’的一声，女人被杨婉欣一拳打飞，摔落在那张双人床上。虽然早就见识过杨婉欣的蛮力，可郑耀兵还是忍不住咋舌，上回是小男孩，这回可是货真价实的成年人，这丫头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哼，敢在我面前玩偷袭！”杨婉欣挥了挥自己的小粉拳，嚣张道：“你也配！”
郑耀兵满脸黑线，心里打定主意，以后还是尽量别惹这丫头为妙，万一给自己也来上一拳，可有的苦头吃。
郑耀兵走到床前，见那女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探了探她的气息，然后松了口气，后怕道：“幸好只是被打晕了。”
听这话的意思，是害怕女人被自己不小心打死了？杨婉欣忍不住翻白眼：“切，我又没使全力！”
这还叫没使全力！？郑耀兵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你这丫头，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见杨婉欣冷起脸不搭理他，郑耀兵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刚才杨婉欣的救命之举，他还是心存感激的。要不是有杨婉欣在，恐怕现在躺在地上的人就是他了……
“这是？”郑耀兵忽然发现地上那把从女人手里掉落的尖刀，刀口上是褐色的血污。
钱巧娇被杀时，她的眼睛和鼻子被凶手割去，凶器一直没有找到，难道就是这把？
“凶手果然是她！”
虽然案子目前还有很多疑点，比如这女人的目标为什么是钱巧娇而不是曹洋，比如她是怎么避开摄像头的监视，比如她为什么要割去钱巧娇的眼睛鼻子，比如为什么案发现场没有留下她的指纹，比如这个诡异出现的洋娃娃……
虽然这一切现在都没有办法解释清楚，可郑耀兵觉得，他离案情真相已经近在咫尺，只要找到那个切入点，真相就会全部水落石出。
“丫头，我去找人过来取证，你留在这等我。”郑耀兵起身出去打电话。
留下的杨婉欣一个人继续看着那昏迷的女人。
“哼，我又不是你手下。”杨婉欣嘀咕了一句，目光在房间里四下打量。
杂乱不堪的房间，阴气森森，墙角挂满了灰尘和蜘蛛网。
杨婉欣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就在这时，被女人遗弃在地上的洋娃娃仿佛活了过来，眼睛睁得大大的，诡异地注视着杨婉欣的背影，然后，它的眼球轻轻转动了一下……
作者注：下一章将揭秘谁是凶手，敬请大家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