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烛，新娘一身大红嫁衣，蒙着盖头端坐在床上，她的双手交握，半掩在宽大的衣袖里，只隐约看到一抹葱白的指尖。

她低着头，盖头下的一双长睫颤动着，像是在极力压制心中的不安，放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自己的衣摆。

“让夫人久等了。”新郎带着几分醉意，脚步有些虚浮地走进了新房，挥挥手让伺候的丫鬟婆子退下。

欧阳兰笙在盖头底下看着一双崭新的皂靴走过来，心跳如鼓，手心一片汗湿。

高宏远拿了喜秤去挑那盖头，欧阳兰笙只觉眼前一亮，偏过头去紧紧闭上了眼睛。

凤冠下，露出的半张粉面艳若桃花，一如当初他在花市上的惊鸿一瞥，那时风吹起她的幕篱，露出的侧脸简直让他惊为天人。

“夫人，你真美……”

高宏远抬手轻捏住欧阳兰笙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满目的痴迷却在看到她的左脸时变为惊惧。

“你……你你的脸？”他像是被蝎子蛰了一般甩开手，倒退了几步，一脸惊吓。

欧阳兰笙看到新婚丈夫的反应，心中一片冰冷，抱有的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她用手掩住了左脸，眼睛一眨，晶莹的泪珠便无声地滚落下来，白玉无暇的右脸映着那滴眼泪，犹如梨花带雨，勾人心魄。

高宏远一下子看呆了，可一想到刚才看到的另外半张脸，他又打了个冷战，脸色难看起来。

欧阳兰笙的左脸有一大块暗斑，几乎覆盖了大半个左脸，看起来就好像一幅上好的美人图被人泼了墨一般。

“简直可恶！”高宏远再不愿多看她一眼，当场怒气冲冲甩袖而去。

欧阳兰笙默默流着眼泪，那种厌恶的眼神她从小看得太多了，曾经认为已经麻木的心，此时此刻还是有丝刺痛。

她原本以为，高宏远是不一样的，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门求娶，即使很多人告诉他，欧阳家的三小姐丑如夜叉，他也置若罔闻，只说钦慕的是欧阳小姐的才名。

他托人送来一首首悱恻缠绵的诗词，里面字字句句显露出的光风霁月和宽广心胸慢慢打动了兰笙。

之前不是没人上门求娶过，只是要么长得歪瓜裂枣，要么出身不佳，欧阳家名声在外，即便欧阳兰笙容貌有缺陷，也不肯自降身价与那些人结亲，便一直拖着。

如今这高家是从京城外放来此的，初来乍到，高宏远虽对关于欧阳三小姐的传言有所耳闻，但更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在花市上看到了欧阳兰笙的一个侧脸，凭着自己浪迹花丛的经验，就认定她一定是个美人。

再加上欧阳家的家业，就算脸上有些小瑕疵，也不妨碍什么。

但他没想到，欧阳兰笙的左脸会是那样恐怖，右脸越美就越衬得她的左脸丑陋不堪，他反而有些恨她的右脸为何要生得那么美，否则也不会误导他。

欧阳兰笙从新婚之夜便被丈夫厌弃，从此独守空房，夜夜以泪洗面。

她无数次对着镜子凝视自己的脸，右脸哀戚，美目盈泪，左脸却是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冰冷，隔着镜子就像是另外一个人在看着她，让她不寒而栗，失控地将铜镜扫到地上。

这半张脸根本不属于她！据家里人回忆，她出生时脸上白白净净，粉嫩可爱。这块暗斑是后来长出来的，原本只是黄豆大小，慢慢地随着她长大而变大，直到覆盖了左脸，看起来形同鬼面。

这些年来她一直躲在深闺，仅有几次出门也是将脸遮得严严实实，世人只道欧阳三小姐貌丑不敢见人，却不知她是半面佳人。

要怎样……怎样才能让自己的容貌恢复正常呢？

天朗气清，阳光正好，璃若抱着白猫在廊下晒太阳。韶颜花不能见阳光，否则就会枯萎，为了照看韶颜花，她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太阳了，还真有点想念这种暖暖的味道。

她把胭脂店搬到了一处无人的荒野，除了后院的空间，其他地方都撤去了结界，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

再阴暗的东西，其实也是向往阳光吧，毕竟它是如此温暖和美好。

璃若惬意地眯着眼睛，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给白猫顺毛，白猫打了个呵欠，露出和主人一模一样的表情，舒服得快要睡着了。

“阿璃……”喟叹一般的声音如风在耳边掠过。

璃若倏地睁大眼睛，眼底涌上一层冰寒，白猫“喵呜”一声蹦起来，全身毛都炸开了。

这个笨女人的手突然用力，抓得它痛死了。

璃若顾不得安抚白猫，她缓缓站起身，对着阶前一道金光幻化出的玄裳男子露出一个冷淡的笑容道：“天帝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来人一身金丝绣暗纹玄色华裳，站在那里不动不说，就自带一番天下尽握的气场，气质俨然。

“阿璃……”他又开口唤道，却被璃若不客气地打断了。

“天帝陛下明示，我与姐姐都带有璃字，只是不知您这声‘阿璃’唤的又是谁？”

璃若嘴角的笑容俞加明艳，吐出的话语却毫无温度。

昊风神色无奈，只好改口道：“璃若，璃苏可好，我想见见她。”

“我姐姐好不好，又与天帝陛下有何干系？你且安安稳稳做你的九天之主便好。”

昊风看着璃若，眸色暗了一下，“璃若，璃苏与我有恩，我只是想看一看她现在怎么样了，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璃若美目中毫不掩饰地闪过一抹嘲讽，“你报恩的方式就是另娶他人为天后，又何必在这里假惺惺的，我姐姐自有我照顾，天帝陛下还是请回吧。”

天帝昊风，叱咤三界的九天之主，却似乎拿璃若毫无办法，闻言叹了口气道：“璃若，在我心中，从未辜负过璃苏，只是我身在其位，难免会有身不由己。”

璃若只冷冷地望着他，懒得与他再多费口舌。

“罢了，我走便是了。”昊风看璃若是不会改变主意了，神色黯然地拂了下袖子，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原地。

璃若仰头望着天空那抹一闪而逝的金色光痕，又慢慢坐下，拽过还在炸毛的白猫，继续一下一下地给它顺毛。

阳光耀眼，她闭上眼睛，眼前一片红彤彤的颜色……

许多年前，没有璃苏也没有璃若，只有一个叫做阿璃的少女，她是由天地间至真至纯的灵气生成，心思纯白，无忧无虑。

她一直在远离凡尘的山中生活，与花为伴，与兽为伍，天真自在地生活了不知多少岁月。

直到有一天，从天而降了一位少年，他身负重伤，跌落在一片雪白花海中，伤口中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周围的花瓣。

阿璃将他救起，发现他的伤口被一…邪气缠绕着，致使伤口无法愈合。

于是她试着将那邪气驱除，却不料刚一触碰到伤口，那邪气便像发现了什么美味可口的食物，一下子窜入了她的体内。

那一刻，阿璃觉得自己的心“咔”地裂开了一道细缝，纯净清澈的眼睛里多了许多复杂不明的东西。

她还是她，但她又不再是她。

少年清醒后，自称是天帝之子，在与邪魔军队交战时，被对方首领所伤，跌下了云端。

而他的名字，叫做昊风。

昊风说，阿璃是他见过的最美丽最善良的精灵，问她可愿意随他回九天之上，他是未来的天帝，许诺她做他未来的天后。

阿璃觉得自己是喜欢这个英俊的少年的，但那时候她的心中总是同时出现两个声音，一个温顺柔和，说愿意与他一起；一个叛逆冷傲，说天帝又怎样，哪如自己一人自由逍遥。

昊风也发现阿璃越来越不对劲，她有时候笑容单纯，眼神温柔，有时候又冷若冰霜，目光寒凉。

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阿璃也很苦恼，她心中的裂缝越来越大，她开始处于很迷茫的状态，常常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终于有一天，一颗心分裂成了两颗，从阿璃身上分离出了一个全新的少女，两个人容貌一模一样，像是一对孪生姐妹，她们同时拥有阿璃的记忆，性子却各不相同。

姐姐叫璃苏，性格温和淡然，气质清雅，像是碧波中开出的一朵皎皎白莲。

妹妹叫璃若，性格火爆娇纵，外表妩媚妖娆，如同三千繁花烈烈盛开。

当昊风看到姐妹两个时，惊讶得下巴差点掉下来，不过阿璃本就是灵气化成，一人幻做两人也不是不可能。

或许就是他伤口里的邪气侵蚀了阿璃体内的灵气，两者相较不下，最后糅合在一起，进而分裂，这才诞生了璃苏和璃若。

也就是说，不同于阿璃的纯真纯净，璃苏和璃若体内的灵气亦正亦邪。

更准确地说，璃苏是正气多一些，而璃若则是邪气多一些。

昊风一时也晕了，他喜欢的女孩一夜之间变成了两个，这让他怎么办？

不过他没苦恼多久，因为璃若根本就没想过跟他回去，也可能是璃若的那颗心中，没有分到多少对昊风的爱意。

璃苏却是愿意的，于是她随着昊风回到了天上，被当时的天帝封为了璃苏天女。

而璃若，则喜欢在人间游走，冷眼看尽世事沉浮。

“喵？”白猫的叫声打断了璃苏的思绪，她看看已经西斜的太阳，抱着白猫返回了胭脂店中，在她关闭店门的那一刹那，整座胭脂店在荒野中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欧阳兰笙对着面前一碗清水发呆，此时正逢月半，夜空中一轮圆月皎洁明亮，洒下一片银辉。

她在院中设了一个香案，上面放了一个小香炉，燃着三支细香，正冒着袅袅轻烟，那碗清水就供在香炉前。

欧阳兰笙捊起一截袖子，露出雪白的左腕，右手拿着一把小巧的匕首，犹豫着在腕上比比划划。

传说在月圆之夜，将自己的血滴入一碗清水中，供起三支清香诚心祷告，就可以引来狐仙，达成心中所愿。

半晌，她苦笑了一下，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竟然会相信这种旁门左道。

可是她四下看了看这个简陋僻静的小院子，咬了咬牙，右手一挥，在腕上割出了一道血口，鲜血滴落，在清水中缓缓晕开。

欧阳兰笙用早就准备好的帕子按住了伤口，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她屏住呼吸良久，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风声掠过。

看来传说不靠谱啊，她自嘲地将碗中淡红色的水一泼，又去拔那三支燃了一半的香。

“好香的血。”有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幽幽道。

兰笙吓了一跳，颤声道：“是谁？”

一个影子从墙头跃下，身后拖着三条毛茸茸的尾巴，步伐从容而优雅。

“不是你召唤本狐仙来的吗，干吗吓成这副样子？”一只红色的狐狸蹲在兰笙面前，摇了摇自己的大尾巴，一双狐狸眼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看着狐狸口吐人言，兰笙害怕过后却是狂喜，传说竟然是真的！

她双手十指相握放在胸前，对着红狐虔诚道：“狐仙大人，可否满足信女一个愿望？”

红狐歪歪脑袋道：“是想把你左脸上的斑块弄消失吗？”

兰笙急切地点点头，她因为容貌被高宏远冷落，在高府只挂了个少奶奶的名号，却过着仆役一般的生活，府里的下人都可以随意欺辱她，背地里都叫她“鬼面新娘”。

她托人给娘家带信，可欧阳家却是不管她在高家过得怎样，只要高宏远不休妻，不损欧阳家的面子就行。

欧阳兰笙实在没有办法，猛然想起这个传说来，当时还是听几个小丫头说闲话说起的，只不过都当做是乡野趣话，没人当真。

红狐用前爪搔搔下巴，露出跟人似的神态，好像有点为难的样子，“本狐仙道行有限，你这个有点棘手，不过我倒是可以为你引个路，找到可以帮你的人。”

欧阳兰笙对着红狐深深一礼感激道：“多谢狐仙。”

“事成之后，你得给本狐仙立个牌位，日日香火供奉，你可做到？”

欧阳兰笙郑重地点点头。

璃若上楼看过璃苏，又给她用了一次“逆光阴”，忽听有人在叩店门。

“璃若姐姐，狐兮兮求见。”细声细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狐兮兮？”璃若哑然失笑，好像是一只红色的小狐狸吧，跟小白是好朋友。

正在睡觉的白猫耳朵一动，唰地跳下地，用爪子一扒拉门缝，将木门打开了。

一只三条尾巴的红狐狸扑了进来，与白猫滚做一团，两只毛茸茸的小家伙在地板上嬉闹着滚来滚去，璃若看着有趣，趴在楼梯扶手上直乐。

“请问……我可以进来吗？”有个怯怯的声音插进来问道。

璃若这才注意到狐兮兮还带着一个凡人女子一起来的，那女子腰细如柳，身姿轻盈，头上蒙着一层面纱，将脸遮得严严实实。

“小白，等等跟你玩，我有事要拜托璃若姐姐。”红狐狸用爪子拍拍白猫的脑袋道，白猫不满地对它呲呲牙。

“你进来吧，这位就是我说的能帮你的人。”狐兮兮转头又对欧阳兰笙说道。

璃若走下楼梯，对兰笙和气道：“这位夫人请进，小店来者皆是客。”

欧阳兰笙其实从开始就有点疑惑，不知道那狐仙用了什么法术，她只是一迷糊的工夫，就被带到这座写着“胭脂”的店门口，难道狐仙所说的能帮助她的人，竟然是个卖胭脂的？

“璃若姐姐，你那么厉害，她脸上那块斑对于你来说只是小事对不对？”

狐兮兮抱着两只前爪，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崇拜地看着璃若。

璃若笑眯眯地蹲下身，抬手给了小狐狸一个脑崩儿，“不要给我灌迷汤，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清楚？就知道骗香火。”

狐兮兮用爪子捂着脑袋嘿嘿傻笑。

“给我看看你的脸。”璃若转身对着正傻站在那的欧阳兰笙说道。

“喔……好的。”兰笙怔了一下忙解开了自己的面纱，她下意识地偏过头，怕看到璃若惊异的目光。

“嗯……原来是这样。”璃若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声音平静自然，好像只是看到了一张再正常不过的脸。

欧阳兰笙反倒因为她的反应呆愣了片刻，才嗫嚅着问道：“请问这位姑娘，我的脸可还有救？”

“你近来有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璃若答非所问，忽然问道。

“不对的地方……”欧阳兰笙低头思索了一下，她抚着左脸，身体颤抖了一下，右脸神色有几分惊恐，左脸却死气沉沉，目光阴冷。

“我总感觉自己身体里好像住着另外一个人，尤其是照镜子的时候，我能感觉出她在看我。”

璃若伸手轻轻拍了拍兰笙的肩膀，“你先坐下，这事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一体双魂而已。”

本来听了她前半句，璃若稍稍放松了心情刚要落座，却被这后半句惊得差点跳起来。

“一体双魂？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的身体里其实有两个灵魂，一个是你，一个是你的孪生妹妹。”

欧阳兰笙目瞪口呆，“可……可是，我并没有听我娘说过我有个孪生妹妹啊……”

“那是因为还在娘胎里，她就被你吞噬掉了，可她已经有了胎魂，或许也是不甘心，所以一直隐藏在你身体里，随着你长大她也在长。你脸上那块斑便是她存在的证据，你的左脸确实不属于你，而是属于你妹妹。”

璃若耐心解释，说的嘴都有点干了，就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两杯茶，一杯给兰笙，一杯自己捧着慢慢喝。

“天哪……”兰笙跌坐到椅子里，失魂落魄。她一直以为左脸上是一块胎记，没想到竟是这种原因。

“她原本只是一缕残魂，在你身体里养着逐渐有了意识，现在大概是想跟你争夺身体，将你取而代之，所以这块斑才会越长越大。”璃若用指尖点了一下兰笙的左脸，那块暗斑像是有生命般瑟缩了一下。

“求求你，帮帮我！”兰笙恐惧之下，一把抓住璃若的手，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璃若俯视着她，眸色幽深，“我可以帮你，但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彻底驱除掉你妹妹寄生的魂魄，你的脸就会恢复正常，但她就会永不超生。一个是慢慢将她超度抽离，可你的脸却还要保持这个鬼样子很久，也许就是一辈子，你来选吧。”

欧阳兰笙想也没想，脱口便道：“我要立刻把她弄走，我要我的脸恢复正常！”

璃若凝视了兰笙几近疯狂扭曲的脸，她的右眼中泪光凌乱，迸发出让人心惊的恨意，左眼却露出一丝惶然和祈求。

“好的，如你所愿。”璃若嘴角勾起笑容，放下手中的茶杯，转身去架子上取出一盒胭脂。

“这个你拿去用，抹到左脸的暗斑上，连用七日便可将它去除掉，记住，这胭脂不可沾到别处的肌肤。”

欧阳兰笙接过那个小巧的圆盒子，将它紧紧握在手心，激动道：“多谢姑娘，兰笙不知如何报答……”

璃若摇头，含笑道：“本来我这里的胭脂都需要人用一样东西交换的，不过你既然已经答应小狐狸的条件了，我便亏本送这一次吧。”

欧阳兰笙千恩万谢，狐兮兮带着她又按来时的法子走了。

“以为变美了就能得到男人的心吗？”璃若把玩着桌上的茶杯，最后叹了一口气，“女人，可悲。”

兰笙的双生妹妹说起来也没什么错，她在娘胎里被自己的姐姐吞噬，剥夺了出生的机会，可她还是想活下来，想看看这个大好的世界。

只可惜，她从一开始就输了，注定没有翻盘的机会。

如果当初璃苏和璃若是共用一个身体，会不会也是这样，恨不得对方消失呢？

璃若想着想着就笑了，怎么会呢，她与姐姐，原本就是一个人啊……她爱姐姐，就像爱自己一样，想必姐姐也是一样的吧。

不过，姐姐心中最爱的，还是那个昊风。

当初昊风是许诺要让姐姐做天后的，只是后来他继承天帝之时，需要历太上雷劫，结果他修为不够，咬牙强撑，差点被那太上天雷劈得形神俱灭。

天帝震怒，怒斥昊风不堪重用，要废了他的太子之位，要知道天帝的位子，是多少人都在盯着的。

是璃苏站出来，将自己一身灵气修为都渡给了昊风，助他顺利通过雷劫，登上了天帝的宝座。

璃苏却因此陷入了沉睡，不知何时醒来，而昊风初登帝位，急需各方面的支持，最终他违背了自己的诺言，迎娶了凤族的公主为天后。

天帝大婚，三界同贺，璃若得知后却是怒不可遏，只身一人闯入了天庭大闹一场，要带走璃苏。

昊风或许是愧疚，命令众仙不可为难璃若，璃若对着他冷笑一声后，带着沉睡中的璃苏离开了天界。

什么狗屁男人都靠不住，姐姐还是由她来守护吧。

璃若揉揉眉心，抱着白猫去后院照看韶颜花了。

欧阳兰笙回去后便迫不及待地使用了那盒神秘的胭脂，神奇的是，抹上之后她左脸的暗斑就变淡了一些，这让她几乎喜极而泣，立马遵守承诺，为狐仙立了牌位，日日香火供奉。

为了日后不那么突兀，她散布出一些消息，说少夫人遇到了神医赠药，不日便会去掉脸上斑痕，恢复正常容貌。

高宏远听到时还半信半疑，可等过了几天再看到欧阳兰笙时，他简直是瞠目结舌。欧阳兰笙左脸的暗斑消失得无影无踪后，一张出尘绝艳的芙蓉面堪称极品美人，于是他将其他莺莺燕燕都抛到脑后，跑到兰笙面前百般殷勤，一脸迷恋。

欧阳兰笙庆幸自己终于摆脱了噩运，拥有了自己应该拥有的一切。只是那胭脂盒里还剩了不少胭脂，如此神奇的东西，平白扔掉太浪费了，她试着又用了一小点，惊喜地发现脸上的肌肤变得更加嫩滑细腻，又要美上几分。

那个胭脂店主还说不让她抹到正常肌肤上，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欧阳兰笙暗自腹诽，从此每日都要匀一点来用，让自己更加光彩照人。

“呵……”胭脂店内，璃若看着白猫瞳仁中显现的景象，发出一声嗤笑，“人总是这么不知足，也不想想，本店主的便宜胭脂是你能消受得起的吗？”

狐兮兮一脸怨念地蹲在地上舔自己爪子，那个女人不讲信用，给它的香火没供奉几天就倦怠了，要不是璃若姐姐说让它等等看，它早去挠花她的脸了，敢骗三尾灵狐，让你倒霉一辈子哦。

几个月后，欧阳兰笙在自己装饰华丽的屋子里醒来，懒懒地坐到梳妆台前揽镜自照，只一眼，她就如遭重击，镜中之人满脸皱纹，皮肤像枯树皮一般，哪里还是之前如花的模样？

她惊慌失措地摸着自己的脸，忽然想起那盒胭脂，手忙脚乱地从妆奁的抽屉里找出来一看，里面却是空空如也了，这下完了……她手一松，胭脂盒“啪嗒”掉到了地上。

一幅绣着灼灼繁花的裙裾出现在胭脂盒前，接着一只素手轻轻捡起了空空的胭脂盒，将它的盖子盖好。

“啊，你是那位店主，求求你救救我……”欧阳兰笙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房中的璃若，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扑过来苦苦哀求。

璃若后退一步，笑靥如花道：“我只是来收回盒子的，我当初的叮咛你不听，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兰笙看她袖手旁观的样子，目中浮现出怨毒，“明明是你这个妖女害我！”她伸手想去抓璃若，璃若脚下一转，身影便在房中消失了。

“啊啊啊啊……我的脸！”女人绝望凄厉的叫声久久在空中回荡。

河边凉风习习，一个穿着破烂道袍的道人依在柳树上睡得正香，忽然有人踹了踹树，不客气道：“老道，醒醒，找你有事。”

老道睁眼便笑，“是开胭脂店那个小丫头吗？”

璃若对他扮个鬼脸，将手中的胭脂盒递给了他。

老道搔搔头，奇道：“我老道又不是大闺女，小丫头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璃若白了他一眼，“看里面！”

老道接过打开一个缝瞧了瞧，里面有一团微弱的幽蓝光芒在闪烁，他重新盖好，冲着璃若一乐道：“怎么，你现在也管收魂的事了，要不要去阴司讨个官职当当？”

璃若嗤鼻道：“谁稀罕，这个魂魄比较特殊，是原本寄生在孪生姐姐身上的，你看看能不能让她重入轮回。”

老道把胭脂盒往怀里一揣，大大咧咧地挥挥手道：“没问题，交给我吧，小丫头没事别打扰我睡觉，老道我困着呢。”说着翻个身就打起酣来。

璃若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谢了。”

她连天帝昊风都不放到眼里，唯独对这个神秘莫测的老道有些佩服，让他一口口“小丫头”的叫着，她居然也不生气。

至于胭脂盒里的魂魄和兰笙的下场，完全是她自己的贪心促成的，本来那胭脂用了七日后，她孪生妹妹的寄生魂魄已经被逼出来，通过胭脂为媒介，引渡到了胭脂盒里，日子久了就会慢慢消散。

可她没听璃若的劝告，继续使用了胭脂，等于继续消耗自己的元气来滋养盒中的魂魄，阴差阳错地反而让那缕残魂有了重新投胎的机会。

至于璃若是不是一开始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那便只有问她了。

编者注：欢迎点击阅读《胭脂》系列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