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入学堂

冷欢把曾老爷子嘱咐的入学堂的手续办理完后,就差人把清和带到下人居住的后院中的一个隐蔽的地方。

清和是曾老爷子派遣陪伴安素的人,所以和一般的下人不一样,他还从没进过下人的院落呢。他跟着传话的小厮在院落中穿梭着,眼瞧着越往里走越清净,他心里开始有点慌乱了。

到达地点,传话的小厮就退下了,只剩下冷欢和清和二人。

清和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冷总管,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开口问道:“冷总管,什么事情啊?”

冷欢转身看着清和,严肃地说道:“虽然你和小少爷情同手足,但是主仆有别,你要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份。必要时刻,甚至要舍命护主,知道吗?”

清和从来没有见过冷欢那么严肃的样子,他自幼和“安之”一同长大,表面上说是主仆,实际上两个人吃喝用度向来是一致的,“安之”打心底里没有把他当成奴才。如今冷总管专门把他叫到跟前,嘱咐他,也是应该的,毕竟时候到了,要是在外人面前再没有主仆之分,会被人笑话没有教养的,清和点点头说:“清和遵命。”

“自你迈进学堂开始,你接受的教育就与普通仆人的教育不一样了,我怕你知道太多道理,反而把最基本的道理给忘却了。你要记住你所学习的礼义廉耻都是建立在安之是你的主子上,他犯错越轨,不需要你来提醒,你所做的就是完完全全听从他的命令!”冷欢说道。

冷欢说的话也是他自己一直以来的准则,谁家主子没有自己的秘密,做下人的没有权利去干涉,主子生,自己生;主子死,自己死,其余的都不靠自己干涉,自有其长辈来纠正。

清和再次应允,冷欢看到清和诚恳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脸色也稍微缓和,他说道:“老爷子也是把你当成亲人了,才动用人际关系把你也弄进学堂去,你要清楚在朝野中,这人情世故代表着什么,所以你自己不要翘尾巴,安守本分就好。下人啊,最忌讳有自己的想法……”

“我和我娘是曾家收养的,我自会保护好少主子!”清和严肃地说道。

冷欢点点头,从怀中拿出几颗绒球给清和,说:“圣上对于自家孩子和臣子亲属一视同仁,锦城书院自古以来是皇亲贵族学习的地方,因此戒备森严,入院前有严密的检查设施,不让带任何具有危险隐患的武器。这几颗绒球是烟雾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带着防身,关键时刻保护少主子。”

“是!”

清和接过绒球,放入怀中。

冷欢摆摆手,示意清和可以离开了。清和转身刚要离去,冷欢又说道:“记住,这些话不要告诉少主子。主子有主子的事情,下人也有下人的事情,你管好自己的嘴巴。”

“清和心里有数!”清和低着头说道。

“有数最好,下去吧!”冷欢说道。

“是!”

清和离开后院,往前院走,他的步履匆匆,想要赶紧离开这里。方才和冷欢的对话不断回响在他的脑海里。他表面上冷静非凡,实际上心里是不情愿的。

他曾以为自己和这些下人不一样,曾老爷子甚至动用人际关系,让他上学,这让他以为自己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可是到头来,原来自己彻彻底底就是个下人,到底是多想了。

眼见着距离开学时间越来越近,安素兴奋得不行,平日里曾老爷子不准她随便出门,玩伴就清和一个,如今到了学堂,肯定有的是同龄人可以为伴玩耍,想到这里,她就按捺不住自己的喜悦之情。

与之相反的是清和,随着入学时间推近,他越发地抑郁了,他对于自己的定位还是摇摆不定,不甘心一辈子做曾家的奴仆。可是曾家对自己又恩重如山,这一切来源于曾老爷子一直对他疏于管理,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不安于做个下人。最终,他还是把这心事藏匿起来了,决定走一步是一步。

入学的礼仪有分正衣冠、行拜师礼、净手净心、朱砂启智等几个环节。位高权重的曾家自然不能被人看了笑话,开学前,清和和安素反反复复练习这几条礼仪,生怕出了差错。

终于到了入学那天,安素以为终于可以清净了,可绿竹和兰仙从晨起给安素穿衣就开始不停歇地念叨着入学注意事项,直到安素上了轿子,才终于清净下来。

绿竹和兰仙毕竟是安素的贴身丫鬟,安素娘亲死得早,二人一直就把安素当成孩子去疼爱,如今安素一离开,要秋假才能回来,一想到这里,二人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安素对于去上学这件事情本身是欢喜不已的,可是看到兰姨和绿姨抹眼泪,她心里也不好受了。最后还是曾老爷子一声令下,轿夫才起轿。

临走前,曾老爷子给了安素一个锦囊,让她在轿子上看,她从腰间解下锦囊,锦囊里是一张纸条,上面七个大字苍劲有力:戒骄戒躁,勿出头!

安素的小嘴巴撅起来了,自家老爷子还是很了解自己的脾气的,生怕自己这火爆脾气遇见不平的事情出头,平日里还可以护自己周全,偏偏这书院里个个都是皇亲贵族,谁都不好惹,到时候可没有人保护自己。祖父是怕自己吃亏,才叮嘱的,还真是用心,可是没有什么用,既然了解自己,就该知道自己是忍不住去管闲事的!

安素把纸条收进锦囊,拴在腰间,她微微掀开车帘子,探头看着外面。此时轿子已经出了闹市了,周围寂静不已,只能听见轿夫的脚步声。

清和在临上学前一日,就被曾老爷子送到了于大人家里,今日就会以于家公子的身份入学。虽说清和只是不在身边一晚,可是二人腻歪惯了,突然身旁说话的人不见了,总归是不习惯的。安素这才真正地意识到自己是真真正正地只身一人去上学了,一个熟人都不在身边。

轿子突然就开始轻微地晃动,周边的人也开始小声嘀咕。安素掀开帘子问道:“何事?”

轿夫应声答道:“启禀主子,陈家长公子陈碧书的轿子朝咱们这边来了,现在两家的放拜师礼物的车都卡在拐角,谁都不肯让路,这才冲撞了少主子。”

“小事一桩,让他三尺又何妨?”安素虽是出身贵族,然而对于这些礼节一窍不通,不知晓这先后拜礼有何差别。

轿夫一脸难色,许久才回答:“这若是旁人,我们就让了,显得我们谦卑,偏偏这是陈家的车。陈家和咱家一向不合,出门前老爷子千叮咛万嘱咐,让谁都不能让陈家!”

“那咱……”安素观察着周边下人的神色,发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都在等自己发话呢。现在离家那么远,下人们都靠着自己做主,这种感觉原来这么不舒服啊……做错了决定可不好。

“怼他!不让路!”安素小手一挥。

下人们本来就铆足了劲,等着少主子发话呢,安素一声令下,大家就开始冲。

曾家毕竟是大户,轿夫都是训练有素的上好轿夫,脚下的步子依旧规律一致,轿子保持四平八稳,仅仅只是步子交叠的频率上升了而已。

曾家的车子突然提速,陈家的轿子也不让了。两家都以相近的步速往前走,最后正正好好卡在拐角处,谁都不让路。

“曾公子的轿子也敢挡?”曾家的轿夫喊道。

陈家的轿夫回应道:“陈家公子的轿子,你不也拦了?”

两家相持不下,安素是急性子,按捺不住心里的烦躁,掀开帘子,走到前面说:“还走不走了?”

“安之”毕竟是曾家的少主子,陈家的轿夫再不喜欢,也要行礼。轿夫将轿子落下,给“安之”问好:“给曾公子请安。”

安素摆摆手说:“不用请安了,心领了,有这心思还不如让路呢!”

“为何让陈家让,你们曾家不让?”

一个男声响起,轿夫后面的翠绿色轿子帘被掀开,一张俊秀的脸露了出来,剑眉星目却一…浪荡劲儿,一看就知道是陈家公子陈碧书。

曾家轿夫给陈碧书行礼,陈碧书却轻哼一声说:“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一点规矩都不懂。听闻曾家公子曾安之乃有名的街头霸王,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这大道又不是你家开的,强占位置,不让别人过,这就是你们曾家的处世之道吗!”

曾安素见自家下人好心行礼,对方一点不领情,气不打一处来,反击说道:“我前些日子画了一幅画,太用力了,导致纸都坏了,我本来扔了,却被我家狗叼走吃了。后来我家狗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安素眨了眨眼睛,陈碧书想了想说道:“不知。”

“因为它一肚子坏画(话)!听说陈家是文官出身呢,天呢,这个都不知道!”安素笑着说。

陈碧书一下子就听明白“安之”在嘲讽自己了,他气得都要炸了。二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一位书生装扮的大人从北面而来,用响亮的声音说道:“锦城书院礼仪先生胡亥里给两位公子问好了!”

安素和碧书一听是锦城书院的先生,都赶紧转身行礼问好,胡亥里笑着说:“书院建在皇宫里,就是为了便于皇上有空前来视察各位公子的学习情况。两位公子在这路上争吵不断,惊扰了什么人,对两位来说可不是好事啊!老夫在旁听了会儿,大抵就是行走的先后顺序问题。这皇宫四通八达,各条路子都可以走,这也是为何两位公子一个大门进来却在两个不同方向的原因。依我看,两位公子不如就把礼品放在这里,一会儿我们书院的人亲自来拿,两位并排跟随我进去即可,两位觉得如何?”

书院里的先生大多都是中立派,不站任何一边,自然掌握平衡之道,再加上寄人篱下,得罪先生总归是不好的。权衡之下,两人都点点头同意了,不过,这梁子算是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