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植现年二十岁，祖籍清河县，搬至阳谷县经商也不过三年，家境不够殷实、人脉单薄，故才攀交西门府。

武植与西门老爷说事，公子是个不务正业的，搂了我便走。

“这会儿好多了，我要看书，和我回房吧！”

他哪里是看书，上辈子不务正业，考取功名不成，最后坐吃山空。我既已选择了他，便要好好引导、时时鞭策，希望他活出个样子来。

公子掩了门，便抱着我痴缠，起初拉着我手亲吻，然后就抱着我的头吻了下来。我在想我以前，公子亲我，我躲，抱我，我羞。就是个不能碰不能摸的瓷娃儿。公子也不急，念着我小，时时与我玩耍，也不过火，也还尊重。如今，哪里错了？是我不躲了，不羞了？肉到嘴了，送上门了？也就那回事吧……

“金莲妹子，你可真想好了？”公子熏熏然的问。

我点了点头，又觉得唇齿温柔，一阵阵香气袭来。

公子还算是个难得的，除了被人怂恿在勾栏院里破了童子身，带回了倩娘。只有我知道，他只是面上风流，内心还算纯善、单一。

“伸出舌头。”许是嫌我木讷，他引导我道。

我尝不出滋味，前世七情六欲尝遍，他太嫩了些，诱不到我。

我害羞的一扭头，他亲到了我的耳墩上。“不是说先要帮我查到推我下水的人吗？急什么？”

公子愣了下，伸出舌勾了勾我的耳垂，这才放开。

“看来是需要打开你的心结啊，自从落水，你整个人都变了！”

心结？变了？脑袋嗡嗡作响，真是青梅竹马长大的人啊，敏锐的发现我变了！

“公子，？奴婢期待你考取功名，带我离开阳谷县呢！”

公子转到书桌旁，拿起书翻了两页，又无趣的放下。我在隔间里坐下，从桌子抽屉里拿出绣了一半的手帕。是两只小狗在戏耍。

脑子里似有东西回放，一直一直的拉着我回去……想起来了，这手帕当时近绣了一半便因嫁武植搁置了。还没有做过半途而废的事情，重拾绣工，手到底拙了些。

侍候公子吃了晚饭，娘便将我喊了去。我的亲爹娘也在府上效力，不过住在外宅而已。亏西门府大方，爹娘十多年的积蓄终于够在外面买了一处宅子。不过后不到一年，宅子就被哥哥赌钱输掉了，再一年哥哥打伤了吴知县家的公子，犯了牢狱之灾。

你看，白活一次也是对的，毕竟自己的爹娘兄长要顾，不能让爹娘老无所依、老来送子……

“金莲，今天晌午夫人和我说了，要将你指给公子做妾，日子正在看。我家闺女真是争气，想必也是个有福的，倒时生个男娃，咱一家人就有出头之日了！”

贱奴就是贱奴，爹娘总想着脱籍，好给哥哥娶房媳妇过好日子呢！

和娘说了些体己话，天色已晚，我回到自己的住处。青果等在那里，见了我，喜滋滋道：“金莲姐，你可知倩娘被夫人打了二十大板，关在柴房里了！”

和前世有些区别，前世公子不喜倩娘，又欠着倩娘，便将她嫁给西门府的一个下人。倩娘哭哭闹闹不肯，勾引公子不成，又勾引老爷。说来命也好，与老爷一夜风流竟怀了孩子，坐实了姨太太的位子，只不过……

死不了，我心里道。上天折磨她这一道，是为了将来她做事更狠更绝，谁又能拦得住呢？

“睡吧！别整天打听别人，你也十三了，该考虑考虑自己了！”

青果的命也不好，我刚嫁给武植一个月，便听说青果跳井自杀了，至于小小年纪为什么自杀，我不知道，我那时正处在情感的低潮，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懵了。

一个月后她就会自杀？我猛地坐了起来。

“金莲姐，你被梦魇住了吗？”青果迷迷糊糊问。

“做了个噩梦，梦见你跳井了！”影绰里，我一下子抱住了青果的肩膀。“好妹子，千万不要做傻事，千万千万，记得这世上还有我这个亲姐姐想着你呢！”

青果愣了好半天，才傻乎乎道：“金莲姐，你对我真好。”

天热了又凉了，后半夜下了雨。寅时，窗口一片暗青色，雨似乎小了些，屋檐承托不住，偶“嗒嗒”作响。青果喜这雨色，一大早便赶出屋子赏雨。只有我倦倦的、懒懒的有些起不来。

公子一大早冲进了我的屋内，只见一道粉光入内，男人俊美出奇，袍子头发皆潮湿。“金莲，今日怎的赖床？之前都是由你服侍，现在偷懒了，连着几日都是青果过去。你原来还在睡觉啊！”

“好乏！”我伸了个懒腰，爬起。这才犹记身上只着肚兜和丝绸短裤。肚兜是月白色，描着嫩黄的两只小猫，短裤是大红色。这两色越发衬托肌肤美泽，两条裸/露的藕腿格外诱人。还有这一对金莲小脚，前世也不知招惹了多少祸事！

不是想勾引他，她迟早是我的夫君，也无意勾引。我跪在床头翻找昨日衣裳，规规矩矩的找，任他看个够。

公子局促到不行，背过身红着脸道：“越来越没脸没皮了，亏得是我，换个人你也敢如此？”

摸出桃红衫，我道：“这是我的房间，哪个登徒子闯了进来？还不出去！”

“是我不对，你换套男装吧，今日和我出去！”公子到底避讳，转而出门。

要出门？前世公子是时常带我出门见识，我也好侍候和帮衬。住进武府之后，我倒是一次也未出门，那段时日，几乎要与外界隔绝了……

缠好胸部，鸦青色的合身长袍，同色头冠。我仔仔细细的将长发全部塞进冠帽里，铜镜里凤眼慵懒、绝美唇形，这等风华做西门府二公子倒也不辱没。

护城河上，荡着一艘奢华大船，还是昨日的船昨日的人。分别有公子张付、杨潜、陆明华和他们的陪同。船上还有船家和四个帮忙伙计，加上我和公子，一共有一十三人。

原来这般。

不多时，船上又先后上来两个人，分别是着女装柔情似水的李瓶儿和风雅贵公子武植。难得的见他穿一身月牙白袍，儒雅素净，腰系玉带、手持象牙折扇相得益彰。

心在那一刻嫉妒的发疼，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原来不是查案，是牛郎织女的鹊桥会啊！

这么多男子偏一个美女，所有的目光都折向了娇媚的李瓶儿。

公子今日做东，他招呼道：“今日玩个新鲜的，轮换着向我表妹瓶儿献殷勤，不论花样不论形式，只要博得我表妹高兴，西门家龙凤店的宝贝可任选一样拿走！”

阔气啊！龙凤店老师傅的手艺可以和京城万家有一拼，随便一件首饰都价值连城，更可况是店里的宝贝？

一圈软榻围坐，长桌上摆了酒水和果子。有琵琶女坐风口边弹边唱，曲调清扬。这边喝彩喧闹打成一片，将曲声淹没。

几个朋友皆是名门大户家的公子，论风雅个个顶级，论聒噪也个个不输。刚才拼酒这会儿掷骰子玩牌。李瓶儿端坐在武植身旁，大家都知道什么意思。

公子从不输人输阵，这会儿子已摇晃站起，去搂琵琶女，好声哄着。

“好妹妹，你谈我唱，咱俩就配合一曲凤求凰吧！”

杨公子一边大喊：“谁是凤谁是凰啊，不怕金莲妹妹伤心么？”

一圈人的眼向我折来，我装作害羞将头迈向一边，迈向风口方向的我家公子。

那人有李瓶儿，我有西门公子，两段佳缘佳话，岂不妙哉！

眸内多情，羞答答朝望，公子向我看来，交错的一瞬间，真情攒动。

公子咳了一声，随即清嗓开唱。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心口有伤有痛，唯独没有爱。我坐不下去，索性跑向风口，迎着清冷雨丝，摘了冠帽，甩发而舞。

倔强、韧性，极致、超脱，追风戏雨。

凤求凰，到此为止；春良秀，清风依旧。

众人围在风口，看甲板上疯疯癫癫的我起舞，公子走上来，我迎上去。那炽热的一吻，说不上是谁主动。凤求凰，到此为止，我也可以让别人妒忌我。

别人有的，我都有。

春良秀，清风依旧。昨日之我已死，今日之我涅槃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