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曹玉笙找我吃饭不会是临时起意,他为什么一直说要提拔我呢?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曹玉笙一定有意图。大概他是看着我不贴心,想明升暗降,把我调开吧。但是后来怎么又不提起了呢?是他认为点到为止,我自己应该拎清呢,还是看见阿毛心里害怕了?应该不会,奇怪,待考。我是不愿意离开这个位置的,反正也不会长了。”

写到这儿,曹玉笙上班经过,见正在电脑前忙碌的于扬冲他盈盈一笑,算是招呼,心里恍惚,这是昨天晚上那个复杂的于扬吗?一夜未见,似乎贴了层画皮似的,全不相同。曹玉笙心里开始有点忌惮,又计划着要调于扬离开他身边,但是经过昨晚,他也不敢自作主张下什么黑手了,怎么也得把这事做顺了。否则人没调走,自己不定哪天晚上却挨闷棍。

于扬看着他进门了,这才继续写自己的日记。

“方志军真让我失望,原以为他没有在那天离开我,是因为我曾经提携过他,对他有恩,原来也不过是如韩志军所说的因为我还没走到头,他想看看我会不会翻身,以观后效。可是他也下手太快了一点,这一点时间都不愿意等吗?岂不是前功尽弃?他这样实在比那些结束公司的时候就结束关系的员工还恶劣一些。也好,叫我早看清他的面目,就当不知吧。不过我是真的要开始行动了,否则,将无出路,我会被践踏死,这个社会太现实了。”

考虑到范凯的水平可以突破电脑密码随意入侵其他人的电脑,于扬还是多了个心眼,把日记发到一个邮箱里,随即便把写的都删了。

说范凯,范凯电话就到,声音里满是化不开的惺忪:“老扬,我刚回家,你晚上回来时候自己打开门把我叫醒,我晚上还有点事。帮我弄点晚上吃的。”

“这么拼命干什么?”于扬不明白,“又不是送航天飞船上天,至于吗?”

范凯懒懒地道:“当然至于。若要跟从我,就当舍己,背起你的十字架来跟从我,哈哈,老扬,拜拜,记得晚饭要有肉。”

于扬听着他把电话放下,心里连连痛骂,什么东西,把自己当上帝了不成?狂。但忽然想到,这家伙就要出国了,他不是一直担心自己的位置被人替代吗?或许他是与谁达成妥协了,这段时间把项目赶出来,这样上面也就没理由找项目需要人管什么的借口把他替代掉了。老天,别看这家伙年轻,看来已经很有手段了,既要出国又霸着位置,还一副理所当然样。不过说实话,他这舍我其谁的做派还是叫人望而生畏的。于扬想到韩志军,这人不也是?看来自己还是心太软了一点。要是叫韩志军清楚地知道她竭力推荐的方志军现在一脚踢开了她,不知道他会怎么在心里笑话她于扬。想到这儿,于扬心里一…浊气上涌,生了好一会儿闷气。

这好一会儿是指一个白天,于扬回家到超市买了菜,爬上7楼,才生不出气,因为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还生得出什么气来!

做完饭,还有一个鸡翅在烤箱里烤着,过去叫范凯。不想范凯睁开眼睛先看手表,一看手表就怪叫一声:“老扬误我。怎么这么晚才叫我,多少事情等着我做呢。”说着就连蹦带跳地急急洗脸刷牙。

于扬等他出来才道:“才睡足8小时呢,你现在起床刚好开饭。”说到这儿,忽然想到什么,大笑道:“哈哈,范凯,开饭,范凯,开饭。”

范凯一听就跳脚:“老扬,你不知道多少人等着我,还叫巴叫巴的。快,给我弄个饭盒,我拿了去单位吃,快去快去。”边说边推于扬出门。

于扬生气:“不就是可怜你让你多睡一会儿觉吗?你要早起不会自己想好把时间告诉我吗?饭在锅里,要吃自己去吃,想叫我做你老妈子,没门。”

范凯套上衣服鞋子,门一摔抢进于扬家门,一边连喊:“快点,快点,我来不及了,再半小时我要开个工作会,老扬,你快点啊。”

于扬“哼”了一声,道:“不高兴。老子今天本来就郁闷,不高兴伺候大老爷,你自便吧。”

范凯吃惯于扬的饭,熟门熟路自己找出盒子盛饭盛菜,一边道:“老扬,不是我说你,自打我认识你以来,你哪一天高兴过?每天小媳妇一样地忍着委屈,自己作践自己,我都不想叫你老扬,以后叫你老掖得了,扬什么扬。人善被人欺,你不自强,就别怪人家给你气受,你再憋屈自己下去,总有一天会得精神病。”说话间,把鸡翅全倒了进去,最后良心发现,给于扬剩出两个翅中。“我来不及先走,回来再教育你,才那么年轻的,每天掖着干什么?该干就干。老掖。”

说完匆匆而走,留下于扬在家里发呆。这小子今天没耍酷,说的倒是实话,但是实话怎么这么刺耳,这么难听呢?是啊,自己好像自公司关闭后,就没怎么发自心底地开心笑过,还真的是要叫老掖了。

没滋没味地吃饭,这个霸道的范凯就那么席卷走一大半的饭菜。只留给她两只烤翅中,两三筷子炒青菜,还说臭鱼烂虾,一盘白灼虾几乎全被他倒走,意思意思留下三只,还是小小的个头。做人看来是要霸道一点,自己不主动争取,连到口的菜都会给人抢去。才准备洗碗,门铃大响,而且是接连不断地响,于扬最讨厌人家按着门铃不放,响一下就听见了,老是按着,当别人是聋子吗?

猫儿眼里看出去,是一脸焦躁的梅欣可。她又来干什么?于扬开门让她进来,见她穿着的那件大衣皱皱的,像是捏成一团狠狠捶过似的,狐疑地问:“你没事吧?身体没事吧?”

梅欣可走到饭桌边一屁…坐下,两手交握支着头道:“我心烦,昨天又没睡着过,想见你静静心。”

于扬莫名其妙,她这是怎么了?前天又没对她怎么好气的,怎么她要静心反而找上她于扬来了?自己还想静下心来考虑怎么走下一步呢。但是考虑到安抚她等于给于士杰帮忙,便只有坐下来,好声好气地道:“你昨天当然睡不着了,医院里睡得多好,医生给你扎针你都不知道,走廊里那么吵你也没听见,一直睡到中午啊,你昨晚要不是零点睡,肯定睡不着。是不是回家没事就早早睡了?”于扬觉得自己跟哄小孩似的。

梅欣可却道:“不是,我有心事。”

于扬想,你当然有心事,你现在要没心事,除非死人或者精神出问题了。“废话,有心事就解决,今天一天都没想着要去解决是不是?要我帮你解决休想。我是于家人,帮了你以后我就别想回家了。”

梅欣可干脆趴到桌上,头钻进臂弯里,在里面闷声闷气道:“我就是拿不定主意啊,穿了衣服走到门口又缩回来,又爬到床上躺一会儿,发一阵昏,实在忍不住了才到你这儿来讨主意啊。”

于扬想,怪不得,原来她这大衣穿到床上去了,怪不得那么皱。看她现在恨不得钻进硬壳里不爬出来的样子,好奇地道:“不是跟你说过我不会帮你拿主意的吗?你不应该找我的啊,你老爹见多识广,他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梅欣可却道:“你说的我准备照做啊,我是想叫父亲一起去律师那儿,否则我一个人懂什么啊。原来什么事都是于士杰做的,我平时又不要操心的,直到要见律师了才想到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我父亲现在血压高,我怕他现场太生气,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所以你说啊,我该怎么办?要不你和我一起去见律师,我现在就打电话约他?”

原来是这样,也难怪,家养久了,尖牙利爪都用进废退了,此刻叫她上阵实战,她只有退缩的份。看来自己有一份事做还是好的,起码出去见人不会没话说。正要说什么,电话进来,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于士杰。于士杰在那边有点急躁地道:“小扬,团团他妈在你这儿?”于士杰真是个四平八稳的人,即便是称呼也是考虑得很周详的,不再说你大嫂,现在已经在解除婚姻中了,也不直呼名字,显得太过分,叫外人看着难看,一个孩子他妈就很中庸了,不温不火。

于扬不好回答得太明显,只得简单地说个“是的”。免得梅欣可正愁找不到于士杰,此刻他自己撞上门来,还不抢了电话过去。但是于士杰是怎么知道她过来的呢?难道是派人盯着梅欣可?这太可怕了,不过无毒不丈夫,他有他的考虑吧。

于士杰道:“我已经责备过望雪,这是我的家事,不要把战火引到你头上去,她现在没怎么样你吧?”

于扬不敢看梅欣可,怕她猜到是谁,还是简短地说道:“没有,没事。”

于士杰道:“她现在精神不济,我叫人看着她,免得出事,前天睡你那儿了吧?既然已经找上你了,你就代我委屈一下,别惹着她了。我有数。”

于扬这才喘口气,还好,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派人盯着梅欣可,于士杰还是好人,虽然离婚但是一点没有一脚踢开、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对故人算是仁至义尽了。便道:“快别那么说,应该的。我这儿有事就不说了。”

于士杰当然知道她说话不便,亲自问清楚她这儿没问题,而且听背景也没什么叫喊吵闹声,他也放心了,便说了声“我很快就回来”,随即收线。

于扬也不知道梅欣可怀疑了没有,若无其事地回到桌边坐下,看着梅欣可还是钻在臂弯里,便道:“你老这么缩着也不是办法啊,我看你还是回家一趟,把事情和你老爹说了。别担心你老爹的承受力,他大风大浪经得多了,还怕这点区区小事?只要你不在他面前失了分寸,弄得像前天一样要死要活地嚎哭,现在结婚离婚的事多了,你爹不会看不开的。而且老人心里都是明镜似的,你们夫妻俩不和谐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他还能看不出来,只怕他心里早有准备都难说。”

梅欣可猛地抬起头来,道:“没错,你说得没错。春节时候我父亲就已经劝我要对于士杰好一点,说人家现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老是被我这么使唤不像话。你说得没错,我父亲已经早看出不对了。但是他怎么不说我再这么下去会导致离婚呢?要说了,我或许早改了。”

于扬撇了撇嘴:“嘁,那时候你西太后似的,说这话你听得进去?多少人冲着你白眼你都视而不见呢。”

梅欣可连连点头:“对,你说得对。那你的意思就是要我找父亲出山解决这事?对,他多大的事都经历过,这么个小官司算什么。”

于扬心想,这官司不小了,按离婚财产对分的标的来算,只怕她父亲一辈子也没碰到过几回这么大标的的官司。于扬想了想,道:“不过依我对于总为人处事的理解,可能他在通知你以前已经和你父亲深谈过了,他做事有章法得很。而你父亲现在恐怕就等着你上门找他呢。可能你这人做人挺失败的,你父亲不怕面对现实,但是可能很怕第一时间面对你,看你丧心病狂的样子,所以想等你发作完了后再找你。”

梅欣可道:“怎么会?我是他女儿啊,他怎么可以扔下我一个人难过不管?”

于扬立刻道:“你父亲有高血压,你现在怎么又不想到这个了?你想要他老命啊。”

梅欣可又一下瘪了下去,再次钻进臂弯里,瓮声瓮气道:“众叛亲离啊,爹娘都不要我了啊。”

于扬一听想笑,但是随即又觉得她此刻还确实是这样,倒也满凄惨的,便道:“婚都要离了,还想这些,起码爹娘一辈子都是你的。别胡思乱想了,我给你排个计划,现在就和你父母通电话,约定明天叫望雪派车去接他们,然后和律师约好明天下午见面。谈好看结果,看看要不要送你父母回去,你看这样行不?”

梅欣可闷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拿出手机,却又道:“我还真怕和父母说,先打律师行不?”

于扬真是哭笑不得,道:“你约了律师,那万一你父母没空怎么办?你自己去见他吗?我提前说好,我不会陪你去,我要上班赚工资。”

就这么说好说歹,这件事情磕磕碰碰算解决了。但是梅欣可却吵着家里冷清不敢回家,于扬只能安排她住下,心里却是明白,这个包袱是不得不背上了,今天才只是开始。

梅欣可其实已是强弩之末,头挨上枕头就已经鼾起,还是于扬替她掖好的被子。她是没心事了,因为她把心事托付了出去,让于扬替她操了心。能者多劳,然后能者操透了心,心力交瘁而死。但是从小被灌输了那么多原则,什么宁可人负我、不可我负人,不得欺负妇女儿童,敬老爱幼,等等等等,谁要一条条地恪守这些原则规矩,迟早得失去自己发展空间,在为他人做嫁衣的过程中累死。看看范凯,他现在信奉的是弱肉强食,但是他还给原则保留一点空间,所以他可以活得很滋润强势。于扬也知道,一成不变地学别人是不可取的,但是自己现在这样掖着做人也不是办法,该有取舍了。

看看熟睡中依然锁着眉头的梅欣可,于扬心想,瞧,这就是不自强的结果了。如今自己事不关己,可以高调嘲笑她,但是不知多少人也用同样的心情在一边看着她于扬,在她身后指指戳戳,看着她一蹶不振而心中称愿。其实是一样的可怜人,只不过是自己要面子一点,平日里挂上一张笑嘻嘻的面具给所有人看,不像梅欣可丢丑丢到人前。但是只要是密切关注她的人,谁都可以看出她的人生轨迹在鲜活的表象掩饰下明显地走下坡,所以方志军才会在踩稳高枝后毅然放弃她,这也是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其实是那么凉薄,以前一直知道,但是只把它挂在嘴边作为自己成熟思维的装饰,现在才体会到人情的刻骨之寒,再要有人谈起,她于扬一定会是“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于扬掩上门出来,下到客厅给于士杰挂电话:“于总,梅姐睡在我这儿,睡得很好。她前天不是睡在我这儿,而是累极到医院住了一晚,不过没大事,她体质好,不用担心。”既然于士杰已经知道,那就让他知道得更清楚一点吧,让他知道,他在帮于扬的忙,她于扬也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

于士杰在那头明显地叹了口气,很久才道:“小扬,没想到要麻烦到你。团团妈脾气不好,你帮我担待着她一点。”

于扬心想:错,团团妈看见我没脾气,因为脾气还是我大。“梅姐在我面前挺讲理,没乱来。她已经接受事实了,准备明天先去请来她父母,一起去律师那儿说话。她今天来就是担心她父母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但我估计着于总应该是预先早她一步先与她父亲谈了,果然刚刚电话打过去她父亲很平静地答应。事情只要进入程序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反复。”

于士杰道:“你估计得不错,确实是。不过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让她接受事实,平静下来的。我也委托了不少人,不过说到后来都是被骂出来,搞得我到处赔不是。”

于扬忙道:“我没帮着她骂你。”

于士杰一听,笑了:“撇清得那么快干什么,你要是帮骂了,她只有更士气高昂和我纠缠到底。你告诉我,以后我也可以借鉴。”

于扬想了想,笑道:“好像那天我也没什么中心思想,或者什么明确的思想脉络,只知道那天我很困,想睡觉,只想快快打发她睡觉,所以脾气也不怎样。我只是跟她说别到处诉苦,弄不好陪她掉眼泪的人心里在念阿弥陀佛称愿呢,给自己留点面子。还给了她几条路,大致说明利害,叫她自己选。其实人都是听得进理的,再说我和她又没立场冲突,所以她就很自然地接受了,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奇特之处。”

于士杰轻松地道:“同样的话我也托别人和她说过,但是被她骂出来,可见你很会掌握方式方法。”

于扬被他这话说得心里很舒服,笑道:“奸商嘛,别的没有,和人沟通的能力应该还是有的。”

于士杰听了又笑,看得出他听说事情有转机后,心情不错。“说到奸商,我前几天代你去送了一盆花,那个刘局,我看着她还是端着她原来机关干部的架子在做人,不知道是不愿意还是已经习惯,不肯放低身段,她算是我看到过的最不像奸商的人。”

于扬听了,虽然知道于士杰看不见,但还是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我也感觉她端得很辛苦。她心里一定很没意思,以前做领导时候只有人家求她,现在她也要到处求人了,肯定失落。其实她已经不错了,转制得了那么个大厂,起码下面几百号人还是听她的。不过各人心中的平衡点不一样,就像我,人家看着我有好饭吃有好房住,也觉得我早该知足的了。”

于士杰笑道:“人有点野心也是应该的。我到韩志军的办事处看见你那个传真心里也是觉得奇怪,千里迢迢,你就叫人送一盆花,而不是一束,又指定要什么花,什么意思,到那里见了人才知道,你这心思花得好,算是抓住人心了。红掌开的时间长,这段时间里可以提醒刘局时时想起你了。”

于扬看于士杰识破她的心思了,笑了,但是随即就问:“于总看见那张传真的时候,是放在哪里偶尔看见,还是方志军给你看的?”

于士杰顿了一顿,这才道:“小扬,该糊涂的地方还是糊涂点的好。”

于扬立刻道:“好,我不问。”但是心里已经知道,于士杰一定是看出方志军无心承办这件事了。但此时心中已无接到刘局电话时的那种震动了,不过心里越发的凉。

于士杰在那边道:“看来你心里很有疙瘩,我还是把事情跟你说清楚一点的好。方志军最近很忙,所以把你的事搁一搁是可以理解的,再说依他的水平,未必猜得到那么麻烦送盆花的缘由。他要是一开始就打算不办,也不会把传真留到被我看见。他现在毕竟不是拿你的工资,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仁至义尽了。这件事上,你也过敏了一点。”

于扬虽然嘴里应了声“是”,但是心里却想,人与人之间除了利益,还有感情,为什么你就会特意为我走一趟?而方志军算是受我恩惠最多的人,他这么做无论如何都是凉薄。但不欲多说,便道:“明天要叫望雪派车接人,不知道望雪会不会答应,要于总去说一声了。”

于士杰道:“这个我早有吩咐,她还是团团妈,合理范围内,全部配合。”

于扬放下电话,全明白了,于士杰根本不了解望雪的心意,否则不会当着望雪的面说出这种把家人外人老板员工分得很清楚的话来。不过这种伤心,望雪早见怪不怪了吧。

和于士杰的电话是站在桌边打的,第二个就找了沙发舒舒服服坐下,捏出字条拨打陈星的号码,难得,这人今天似乎没有应酬。陈星对接到于扬的电话似乎很是吃惊:“呵呵,没想到是你。”

于扬早有说辞,她此刻已经觉得没必要做了好事不留名,何况是昨天他们白挨她一顿说,弄不好还记恨于她,何必如此高尚呢。笑问:“昨晚大家回家都顺利吧?今天也没事?”

陈星显然没理解她说的意思,道:“都没事啊,好好的,还能怎么样?”

于扬淡淡笑一声,道:“那就好。不过以后看见这几个人离远点,不是你们惹得起的。”

陈星惊奇地道:“是吗?我看他们与你认识,他们是什么人?”

于扬依然淡笑,心想:我还认识一个刑事犯罪入狱的人,还有几个经济犯罪的,我的认识难道可以做招牌了吗?真是抬举人了。既然已经说明,再下去表功痕迹就太明显了,便道:“他们是什么人你们还没从那只碎啤酒瓶看出来吗?好了,既然没事就算我多事,天不早了,晚安。”也不等陈星说什么,自己先挂了。

真是两个电话两种口气,于士杰老谋深算,自己这儿就是停顿时间长一点,他都探得出她于扬想些什么。而陈星却是一根肠子到底的样子,被她耍得团团转。这种人,没事时候玩玩也好。

打完电话,虽然已经不早,但是于扬还是没睡意,干脆走进书房,整理从曹玉笙电脑里取来的数据,又想了好久,编出一个可以一目了然的数据对照表。看着这份报表,于扬心想:即使陈星都应该可以看出问题出在哪里,曹玉笙昧下周建成多少钱财!但是这份东西怎么用才好?给周建成还是给曹玉笙?这个该好好考虑,怎么做才可以谋取最大利益。

虽然人已经累得发晕,但是脑子却还是异常紧张地塞满疑问和解答,于扬想着还是躺下去等睡吧,难保一碰上枕头,也会和梅欣可一样一头栽倒。才起身,手机响起,一看,居然是陈星,他打错了吧,于扬接起就是一句:“你打错号了吧。”

陈星在那一头爽朗地道:“没错,就是找你,还好你还没睡。给我一个立功道谢的机会好不好?后天24日是周六,我们车网组织去山里玩,晚上篝火晚会过圣诞,25日回来。到那边农民家开的农家乐住一天。你千万千万别拒绝我,千万给我一个面子,我可是第一次邀请你,你要拒绝我,以后我连澍都不敢见了。”

于扬正好是憋得慌,想出去透透气,便道:“可是我没车。”

陈星咳了一声,道:“这个我会备好,只要你答应,其他都由我来,你只要带上自己的衣服什么的就成。鞋子要耐滑一点,可能山里结冰路滑。那我就24日早上6点半来你楼下接你吧。具体安排你上本地热线那个车网查吧。”

于扬忙答应下来,本来还想问什么,但想想先看了车网再说,便收了电话,立刻上网去查。果然车网的置顶贴中有一条就是进山的组织贴,里面跟者云集,于扬看了半天不知道这个陈星是什么网名,但总算大致了解了他们的安排,倒是满心期待起来。

看来陈星大大咧咧,不是个会计较的人。

6点半还差10分钟,于扬便背着双肩包下去,看见外面天还暗暗的,小区路灯还亮着,所以一辆皮卡车亮着的大灯才显得分外醒目。于扬走过去一看,果然是陈星跳下来,给她开门。这个人还真是被澍抓住了神韵,走路都似乎有跳起来的可能。于扬才坐上,还没关门,就听见范凯阴阳怪气地叫了声:“老掖,准备私奔啦?”

于扬回头一看,正是人不像人的范凯,笑道:“你今天倒是回来得早,一起去吗?到山里过篝火圣诞,后座给你睡觉。”

陈星认识范凯,也道:“可巧,一起走吧。昨晚看气象说明天有冷空气来,弄不好山上会挂雾淞。”

范凯哈欠连天,在哈欠的余隙里道:“你们忘了我是哪里出身的了吗?从小就看多了雾淞树挂什么的,不稀罕了,还是睡觉要紧。老掖,你冰箱里有货吗?”

于扬对他一口一个“老掖”装作充耳不闻,知道这人越理他他越来劲。笑道:“给你冰箱里放了两个饭盒,没事不许开我家门。”

范凯装了个鬼脸,道:“我只逛逛你的书房玩玩电脑行不?”

于扬“嘿嘿”一个冷笑,道:“你倒试试看。”便使劲把门关上,其实心里挺虚的,范凯手里有她的钥匙,要真去逛逛她的电脑,里面的密码什么的哪阻止得了他。不过她相信范凯这人不是个喜欢挖掘别人隐私的人,这人即使做小人也做得光明正大,刀刀见血。

陈星没赶上替于扬关门,走过范凯身边,拍拍他肩头,笑道:“睡觉去吧,看你站都站不稳。”

于扬在里面看见,这两人差不多高矮,原来陈星也很高的,可是以前见面都只看到他那很特征的被太阳晒黑的脸了,都没注意到他的身高。

陈星发动车子上路,很快就找到大部队,和他们汇合。看来陈星是个活跃人物,很多人与他招呼。正式上路后,陈星一边左冲右突,一边笑道:“车网的活动我这还是第一次开自己的车来,因为不用上高速,否则我的这车哪里拉得上速度,一路还不给他们骂死。”

于扬笑笑道:“去山区还是你的车派得上用场,等一下那些开日本车的都得头痛排气管和地面的摩擦声,搞不好这车后面得装几个人。”

陈星笑道:“那我要收费了。可惜现在农村水泥路都铺得很好,不知道找得到机会不?”

于扬道:“我还真希望后面扔上几个胖子,否则这车空载,开着太颠。”

陈星道:“那你也不用穿那么多防震啊,等下你要被他们笑话了,你这套装束,去哈尔滨滑雪都够。”

于扬看看陈星,见他只穿着件毛衣,外加一件夹克衫,果然是没多少,两人一比,简直是两个季节,再看自己,昨晚还看着气象考虑过要不要穿上羽绒裤,幸好没穿,否则还要被笑话。于是不好意思地笑道:“东北的冷与这儿的不一样,再说我看冷空气要来的。我包里有带大披肩,你如果看着不好,可以向我要。”

陈星哈哈一笑,道:“我常常出入山区,不怕的。”

于扬当即反问:“你既然经常去山区,那今天还凑什么热闹?”

陈星笑嘻嘻道:“不是要诚心向你赔礼道歉吗?想不出其他办法,我估摸着这个你应该有兴趣。”

于扬闻言笑了,要是换作其他人,可能是趁圣诞夜去订一桌烛光晚餐,也就陈星这种喜爱野外的人才会想到圣诞夜出城进山。不知怎么就想到昨天曹玉笙叫她进去说的话,刘局还真是说到做到,特意发了份传真过来给周建成,说叫他春节前过去的时候带上于扬,说她着实想见见于扬尽尽地主之谊。不说周建成想不到,曹玉笙更是奇怪,那天于扬与吴总闹得不愉快,大家都看见的,走的时候,刘局也没见提起过于扬,现在怎么特特意意来张传真套于扬过去呢,可能是投缘了吧。所以于扬被叫进总经理室的时候,看见的是曹玉笙惊讶的脸。“小于,你还真是投了刘局的缘。你看她特意发书面邀请了。老板交给我说要我替你把工作推一推,让你和他一起过去。小于,这是个机会啊。”

于扬心知肚明,天上哪会掉馅饼?但当然不会和曹玉笙说明,只是故作不知地道:“呃,这真是太好了,我还真想着去看看北方冬天的雪呢,太棒了。”

曹玉笙听了都有点犯晕,没想到于扬的回答是这个,她好像就想到玩了。便循循善诱地道:“小于啊,这是去工作,首先要把老板照顾好。其次呢,这个刘局刘大姐行内是出了名的有性格,她不喜欢的人,即使捧着大单子进门,她也爱理不理的,宁可不要这个客户。难得你们一见如故,这是你的机会啊。进材料是个有挑战的岗位,你如果有刘局撑着,这个位置就无人可以与你争锋,你是坐定了。”

于扬当时心想,看来这曹总是铁了心要换她于扬走的,可怜他也是手中无权,否则一个总经理赶走一个秘书,哪里用得着如此机关算尽的,直接一纸通知给人事部就是,他心里不知道多痛恨周建成垂帘听政,怪不得会做出挖周建成墙脚的事。于扬记得自己当时一脸白痴地坚持道:“可是偶尔出差一趟蛮有趣的,天天往外跑就受不了了,人老得很快。”

不知道曹玉笙听了她的话是什么感觉,只知道曹玉笙当下就挥手叫她“你准备准备”,就不愿意和她谈了。想到这儿,于扬觉得好玩,忍不住嘴角一勾,笑容挂到脸上。不想一记大大的急刹车把于扬惊出魂去,忙收回思绪睁开眼,看陈星一脸的紧张。正好旁边一车超过,并行时,一人摇下车窗喊了一句:“老大,旁边坐个美女也不用这么冲吧?还好你去西藏的时候旁边全是男人。否则这车还能活着回来吗?”

于扬见陈星一张脸羞得黑里透红,忙帮他岔开话题,问道:“你真是用这车去西藏的?”

陈星忙道:“是啊,这还是广东一个朋友建议的。大家一起凑钱买的这车,我开到西安,其他几个从全国各地飞到西安等我。这车动力不小,而且后面装几个大油箱都行,不用愁路上没地方加油。我们还算是小心的,后面还绑了辆摩托,万一车出了毛病可以骑摩托找人来修。这要是越野车就不行了,没法载那么多东西。你看,现在这车不还开得好好的吗?”

于扬点头道:“真对,怎么想出来的,确实是好办法,而且这车开那路不心疼。咦,你怎么能有那时间又是骑车环游,又是自驾车去西藏的?很占时间的。”

陈星解释道:“其实那次骑车走,是我的工作游,我学林业的,那时候我正写一篇论文,大致阐述南北植物的交替,所以从大兴安岭一直骑到海南岛,人晒得像非洲来的,不过骑车有好处,不会放过路边的花花草草。那些志愿活动只是顺手做的事。不过我佩服澍他们那些人,他们还真有毅力在那么穷苦的地方扎上几年,换了我可要天天上山抓野兔打牙祭了。”

于扬听着非常感兴趣,悠然向往那种骑着自行车往野地里考察的生活。哪天赚足了钱,也一定要那样做。她笑道:“这真是一个可爱的专业。以前我报考大学的时候,父母说你要报林业?你以后想去深山里种树吗?当时立马就打了退堂鼓,现在看看那时的选择是错误的。听说澍再过半年就要到期了,她还准备继续扎下去吗?她好像不是本市的人,回来后准备到哪里?”

陈星道:“澍可能不准备在那里继续待了,毕竟她也要补充知识的。她老家是本市,但是她父亲到省里当官了,她很小就跟了出去,所以口音已经变掉。我想她应该回父母身边的吧。”

于扬想,那样的话,范凯不是没机会了吗?除非他放弃他这么呕心沥血争来的位置。正好于士杰电话进来:“小扬,韩志军说今天要请你客,说谢谢你帮了阿毛的忙。”

于扬笑道:“不巧,我今天和朋友一起去山区玩,现在正在路上呢,明天才回来。今天去饭店不是明摆着伸着脖子挨刀吗?给韩总省下一顿吧。于总,你回来了?”

于士杰自嘲地道:“是啊,警报解除,我可不是该回来了。你也不说通知我一声,我也想着进山区清静清静。你好好玩,回头我们再找个时间,你领路。”

于扬笑笑,硬是把一句话闷在嘴里:你现在可自由了。

没想到他们老夫老妻还真是心有灵犀,这边于士杰的才放下,那边梅欣可的接上:“小扬,你在哪里?我打你家里电话都找不到你,晚上来陪陪我好吗?今天这么热闹,我一个人空虚得慌。”

于扬不得不再解释一遍,然后道:“你随便找几个朋友去喝咖啡,今天不愁找不到乐子,宾馆什么的都有活动。”

不想梅欣可却道:“我不要和他们玩,和你说了才知道,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都是酒肉朋友。这样吧,你在哪里,我找过来。”

于扬不得不问陈星:“你知道市区哪里有好玩的地方?就今天?”

陈星想了想,道:“体育馆不是有个俄罗斯国家马戏团吗?据说不错的,又很热闹,一个人去看都成。”

于扬忙转达给梅欣可。不想梅欣可听了却问:“你是和男朋友在一起吗?那算了,我不打扰你们,我这人现在晦气,还是躲开点的好。”

于扬一听,哭笑不得,一声“他妈的”冲口而出,笑道:“梅姐,你以前霸王似的,于总看见你都一声不敢吭,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体贴的,我还真是不习惯。这样吧,你今天自己看马戏,记下是些什么节目,我明天回来你陪我看去,或者你帮我去买张明天大剧院爵士乐的票吧,我们明天看这个去。还有,我过两天要出差,准备送一个快五十的大姐一些礼物,你帮我想想你比较喜欢什么,别闷在家里想,你得上商场去看,给我列个单子,我回头再和你商量。”

于扬想着这梅欣可可能是在家里一个人憋得慌,给她想出一天的事情来做,她便不会想东想西了,也免得找于士杰麻烦去。果然梅欣可听了这么明确的指令立刻叫好,立刻收线去做。于扬放下手机,对陈星笑道:“你瞧,瘦田没人耕,耕开人人争。今天我怎么这么吃香了。”

陈星问:“你刚才给人家那么多事做,她怎么忙得过来?”

于扬心想,这人还真是实心眼,怪不得。便笑道:“其实这些事我都是自己一下就可以做完的,但是电话那头的那人现在正空虚得慌,所以我得给她想点事情做做,免得她闷在家里胡思乱想出事。”

陈星点头同意:“怪不得都找你出去玩,你这人本来就仗义,其实大家心里都记着,所以一到节日都找你来了。”

于扬听了又是哭笑不得,道:“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我仗义。说我心狠手辣的倒是大有人在。”

陈星连忙否认道:“那是他们不了解你,你也就是看上去冷漠了一点,其实是最肯帮忙的。”

于扬被他说得都忍不住反思,自己真的是面冷心热的人吗?似乎不像啊。以前帮过方志军,那只不过是不费力的顺水人情,后来帮梅欣可,那是看于士杰面子,而于士杰帮了她那么多忙,她报恩都报不够,怎么还可以说帮他呢?只有给陈星他们那次化解矛盾是比较仗义的,但后来自己找上门变着法子去邀功,这似乎又有点不够上路了。于扬想来想去,觉得自己不是好人,也不想做好人。所以还是摇头道:“我不认为。”

陈星却道:“你别客气啦,我第一次接触你,是你大方留钥匙给澍和那些孩子住,自由进出。第二次是在劝解那个伤心的女人吧?第三次是你帮我们解围。反正我相信我看见的。”

于扬心想:还真巧了,自己做好人的次数屈指可数,却都给陈星看见了。便也笑笑不再辩解,道:“进山了,绕山路是你的强项了。不过拜托你别超车了,否则我坐后面去眼不见心不烦。我们要爬山吗?”

陈星果然山路绕得很溜,还偶尔很冲地超车,听于扬这么一说,只得嘿嘿笑着减下速度,道:“好吧,不超。安排的是有爬山,但是那山路都不是风景区一样的石板路,走起来不方便,大家随便自己活动。”

于扬想着跟一个林业专家进原始山林,这机会多么难得,怎么可以放过,便要求道:“我们爬山吧?山村有什么好看的,我也是山村出来的呢。再说现在冬天又没有蛇,爬山都不用担心碰到这种恶心的东西。”

陈星一拍方向盘,笑道:“太好了,就担心你不愿意爬山呢,这样我也不好意思把你叫了来却丢下你自己去爬山。”

于扬笑道:“但愿不会拖累了你。”

到山村住下,一看,居然基本上都是一男一女的搭档,还好有不是情侣的搭档,于扬与那女子住了一屋。山里的天气确实有点冷,于扬拿出手套系上围巾,简单中饭后跟着上山。于扬在女孩子中算是走得快的,但是与陈星比就像家猪碰上野猪,看他走路的姿势都是爬惯山路的。不过陈星忍不住快走几步后,总是站下来等于扬,弄得于扬不好意思。

当天是冷空气来前的返暖,路上没有结冰,但是也没什么像样的路,都是前人进山踩出的小径。小径依着山石上上落落,有的时候需要手足并用,手套早早塞进口袋里。不少女孩打了退堂鼓,不过于扬有陈星,陈星几乎可以毫不费劲地把于扬拎上去,于扬都要怀疑自家的健康秤是不是准了,自己也不是什么扶风的弱柳,怎么说拎就给人拎起来了。

陈星一路走,一路介绍有趣的植物给于扬,不知不觉,两人落到了队伍最后。

“这是漆树。古代人用的生漆就是这树的汁液,你别靠太近,会过敏的。闻到味道没有?”

“这棵是野花椒树,对,很不起眼,但是小心,有刺。我住的地方种了一棵,采收的时候总要挂点彩。”

“看见结着红果的草一样的植物了没有?这叫矮地茶,一种中药,小时候社会上肝炎疫情重了,学校食堂会上山采些矮地茶熬汤给小朋友喝,我喝到过一回。长一辈子也就手指那么长了,这东西只要种上,第二年就会像竹笋一样从周围土里钻出嫩芽,很快就旺成一片。”

于扬看着有趣,只见在周围枯黄的茅草丛中,有一片冬日难得一见的碧绿的树叶,树叶间滚珠般的托着粒粒鲜红的小圆果子,非常漂亮。于扬忍不住俯身过去摘了两粒,爱不释手。把玩之间,笑对陈星道:“我说句外行话,现在市区的绿化草坪都是什么马尼拉草黑麦草之类的天下,单调得很,为什么不发展发展这种有叶有果的东西呢?你说它很快旺成一片的,看来应该是容易种植养护的,哎哟,你别拿那种眼光看我,我说过我是外行。”

陈星却是欣喜地一掌拍在于扬肩上,大笑道:“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我们老师以前说过,值得驯化的经济类植物或许就在你身边,只是你耳熟能详视而不见。你是外行,但是你却有独到的眼光。太对了,我这就采些去回家培植。”说完,东掏西摸,拿出一把野外用的小铲子,一个塑料袋。

于扬看着有趣,便抢过来道:“我来好不好?你旁边看着对不对,出声指导就是。”说着便扒开茅草,找到一丛枝繁叶茂的矮地茶,一脚踩了进去。陈星一看不好,想拉时已经迟了,于扬的脚早已踩进一个猎人布置的兽夹里,一排钢牙牢牢地咬住了于扬的脚脖子。

陈星几乎是扑到地上,惊道:“你别动,别动,这东西都是越挣扎越咬紧的。我来替你拿开。”

于扬哭笑不得,道:“这是哪个缺德的做的好事!还好,你别急,幸亏听了你的话,怕山上结冰,穿了东北买的大皮靴来,要是寻常的旅游鞋,这脚脖子还不给咔嚓了。哎哟,这要是野猪中了套,还不是死路一条。”

陈星清了清旁边的茅草,看了下道:“还好,卡在靴子皮上,否则你这只脚得挂彩。痛不痛?别怕,钢牙不利,没穿透皮靴的皮。你忍忍,我找机关。”

于扬一边嘀咕着道:“还好,倒是不觉得痛。”一边掏出照相机,对着脚来张特写,这种镜头只怕是此生只有一次的。“陈星,本来这一夹是你挨的,我讲义气,替你挨了。”

陈星道:“谢谢谢谢,是我不对,看见机关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来不及拉你。”

于扬一听,苦笑道:“对啊,换了你应该不会中机关的,否则你常在山里跑,这脚还不给废了。这是夹野猪的吗?夹子这么大。”

陈星眼看钢夹子看似简单,但是一直找不到打开的机关,怕于扬给夹痛了,急得直冒汗,偏于扬事儿多,一会儿拍照,一会儿问问题,让他集中不起心思,只得道:“于扬,我用一种最笨的办法,用力把夹子掰开,你立刻把脚从靴子里抽出来,靴子等一会儿再说。”一边开始给于扬解鞋带。

于扬一听有理,靴子太大,要掰开到那么大的口子可能不易,先把脚向上抽出来,剩下靴子可以往下抽。但是看陈星给她解鞋带,却是很不好意思,一张脸早红了。还好陈星没看见,只顾低头解开鞋带,又尽可能松开鞋帮,这才叫了声:“我开始了,你看准了。”

说完两手发力,“嘿”的一声,钢牙被他大力掰开,于扬一感觉脚上压力小了,立刻弯腰按住靴子把脚抽了出来。陈星这才“呼”了一声,收了劲,道:“脚真的没事吧?看看有没夹出血,这个夹子死紧。”

于扬虽然觉得脚脖子有点不舒服,但是叫她当着一个男人的面拉起裤子放下袜子看还是不愿意的,刚才这么解鞋带已经觉得是太过亲昵了,要不是情况紧急,于扬是说什么也不肯的。于是她红着脸道:“好像没什么,不要紧,还是先把鞋子拿出来吧,否则老是金鸡独立着也不舒服。”

取下靴子,于扬穿上时,看陈星走进茅草丛中,过一会儿从里面“哐啷哐啷”拉出一堆东西来,给于扬看:“瞧,就是这东西,一头锁在一棵小灌木上,一头埋在这里。这害人的,把它扔了。”

于扬忙拉住他袖子,掏出相机立此拍照。陈星哭笑不得,不知道换了其他女孩子还会不会如此镇静,这种时候还不忘记特写留念的。见她收回相机,便甩起铁链,像扔链球一样的把钢夹扔了出去,可惜不是专业,脱手后是往身后飞去。不过劲道不小,一下飞得无影无踪,两人相顾大笑。陈星伸手过去:“要不要扶你?不要客气。”

于扬笑道:“不用,真的没夹痛,靴子给挡住了。”想了想,又道:“这一路还会有夹子吗?”

陈星道:“应该还会有。”边说边找到被于扬扔掉的刀子,自己去挖那丛矮地茶。于扬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坐到旁边一棵小灌木枝上,对陈星道:“你别过来,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陈星应是应了,心里奇怪,这有什么可害臊的,夏天不都是光着脚脖子穿鞋的嘛。只觉得匪夷所思,心里却越是想看,想起刚才叫她检查伤否,一瞥之间于扬好似羞红的脸,真是没想到这么泼辣的女孩子居然会为小事脸红。心里一时柔柔的,脸上不由泛起莫名的笑容。再想起开车进山的时候,她原本好似满腹心事,但最后狡黠地一笑,很像澍画下的那种小狐狸一样的神情,叫人爱煞。当时就是贪看她笑得得意,竟然忘了看前面,差点撞车。

这一胡思乱想,手下没了轻重,铲断不少矮地茶。好在要的不多,这里又是一大片,铲坏几棵也没什么大不了。待要起身时候才想起,忙问了一句:“可以出来了吗?”

于扬此刻早看完,忙道:“出来吧。”

陈星出来,看着于扬问:“没事?”

于扬讪笑道:“当然没事,不过这么好的靴子破相了。唉,等下人家问起我们为什么这么慢的时候,你可千万别说啊,否则我糗大了。”

陈星笑着连声道:“不会,不会。要是说出去,我也没面子,还说满山跑的人,照顾个人都没照顾好。”

于扬不知道他这话是不是真心,但是也只有相信他了。这以后心有余悸,再不肯冲前面走,乖乖跟在陈星后面,看见好玩吸引人的植物也再不敢贸然上去了。不过比起有个女孩子下山崴了脚,需得男朋友背着艰难下山,于扬觉得自己起码表面上还是过得去的。

篝火晚会上,大家忙着烤肉吃,农家搬出一大盘瘦肉,说是野猪肉。于扬看那肉如牛肉般红,相信不会是家猪肉,忍不住挑了块烤了,找到与一群男人一起喝酒的陈星,笑问:“这个野猪肉,是不是就拿那种夹子夹来的?这可是我的难兄难弟啊。”

陈星笑道:“哪里,野猪劲大,碰到这事不是拉着小树连根拔起,就是壮士断腕舍下一只脚蹄跑掉。这种夹子一般都是夹夹野兔麂子什么的。”

于扬自己都觉得好笑,差点就成了野兔麂子,要是没有旁人,自己可不就得等在荒山上面等猎人来收拾了,不知道晚上会不会遭遇绿油油的眼睛。想到这里,于扬便把烤野猪肉递给陈星,悄声道:“奖励你。”

陈星不接,看着她,却是就着咬下那肉,只见于扬只是抿嘴一笑,黑暗中看不出她脸红了没有,但是见她很快就转身走开。陈星怕她生气,想过去解释,又不知怎么解释好。可是后来于扬又烤了肉出来,拿过来分了他一半,就像其他人带来的女朋友一样做,陈星非常高兴。而于扬只是觉得理所当然,大家都是男人们喝酒,女人们烤肉,虽然陈星刚刚就着她的手咬肉确实唐突了一点,但瞥见他当时一手是筷子,一手是酒杯,可能腾不出手吧,也没多想。

“上山第二天,起床就觉得冷,但是走到外面一看,漫天漫地的玉树琼枝,一夜西北风,降此老天的造化。早餐过后,阳光从云层中撒出,雾淞似乎都成了无价的珠宝,闪烁着五彩的晶光。大自然每每叫人感叹,感叹得五体投地。明知山有夹,偏向夹山行。呵呵,还是因为陈星的帮助,才能拍到那么多美丽的雾淞。虽然天冷了那么多,阳光下的西北风如刀子一般,但是陈星还是只穿那么少,说什么也不要我贡献出来的披肩,这就是血气方刚吧?男女有别,可见一斑。大家都在水晶宫一般的天地中玩疯了,很晚才吃的中饭,陈星直接把我送到大剧院。我注意到梅欣可非常仔细地打量了陈星半天,她当陈星是我什么人了吧?我的一身装扮与周围其他人格格不入,爵士乐啊,可惜我中途累得打盹,让梅欣可暧昧地取笑了几句。随便,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元旦后于扬便随老板周建成出差。当然周建成不可能只走刘局一家,一路要捎上几乎所有客户,时间安排得很紧凑,除了于扬外,他还带了个业务员做跟班,不过明眼人都知道这是避嫌,因为周建成以前都是一个人走的。因此于扬对周建成心生好感,觉得他这一着走得大方。

上飞机后,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安排,那个业务员一个人远远地坐在后面,据他自己笑嘻嘻地解说,是因为他喜欢打游戏,而周建成最讨厌别人没事打游戏。于扬便知,周建成有话要说。

果然,安顿好随身行李,大家才坐稳不久,周建成便状似随意地道:“曹总来了后,公司气氛活跃不少啊。”

于扬心想:果然来了,看来话题是与曹玉笙有关的,且听他如何开展。便将计就计,也不退避,也不紧跟,也是随意地道:“是挺好玩的,大家都相处得不错,不过我来公司晚,也不是很清楚。”

周建成笑道:“对,你还是曹总来了后机构改革才来的,说起来还晚了两个月吧。不过时时看你们聚餐喝酒,热热闹闹,我这个年纪一把的人偶尔看着也是很羡慕的。都是市里办公室的一帮人吧。”

于扬心想:吃味了吧,哪是羡慕啊,恐怕更多的是担心。于是也作若无其事地撇清自己:“我来得晚,所以和大家也没什么交集,再说生性不喜热闹,所以没参加过聚餐,不很清楚是谁。只有有次加班太晚,曹总单独请我吃了顿饭,面对上司似乎吃得不来劲。”何必顺得哥情失嫂意,周建成爱怎么说,自己要是顺着说了什么,他往后就可以拿这些话去对别人说:看,曹玉笙的秘书都如此这般的说话。那她于扬有得苦头可以吃了,何必自找罪受。

周建成显然不愿意再捉迷藏,直接道:“小于,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公司里谁是唯一,谁是最终的决定人。自从曹总接手后,公司确实焕然一新,销售节节上升,但是利润并不见增长,利润率更是比以前大幅下降。我想知道原因,但是从账面上,即使财务部经理都看不出什么,所有的发票也开得中规中矩,应收款比率也是不高,问题会出在哪里?是不是有什么障住我的眼睛了?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于扬心想:咦,你可终于看出问题了,不过从这个途径看到问题,说明周建成还是有很不错的经营头脑的。既然周建成已经意识到有问题,而且冲她这个不是圈子里的人摊牌,说明周建成已经开始行动了,对了,他说的要于扬认清谁是公司的米饭班主,基本上可以说是威胁了:你进不进我的圈子?不进则退。叫你于扬知道了那么多后还能给你在公司里待着吗?周建成可不比曹玉笙,他动起手来是不会有曹玉笙那么多的顾虑的。既然如此,那就顺水推舟吧。于扬想了想,道:“我没看出什么来,因为经手的报表都是曹总与周总各自一份,没有不同的。再说曹总可能看我不是很贴心吧,最近一直在动员我离开总经理秘书这个职位,最近的一次是叫我抓住这次出差时机转行做采购。基本上,我进不了曹总的核心。”

周建成听了不语,想了一会儿才点头道:“那么你看曹玉笙想要谁接手你的位置?”

于扬装了一回傻:“不会是小蔡吧?他们经常一起聚餐的。”

周建成侧了下身,很刻意地看了于扬一眼,才道:“小蔡?曹玉笙还不如直接告诉我他已经动手了。”

于扬被周建成那一眼看得心里毛毛的,知道周建成看出她在装傻,这一眼里含有警告的味道。不由想,他做到今天这种地步,怎么说做人手段也是不一般的,和他打迷糊眼可不成,他都有数着呢,不如有话直说反而更容易沟通一点。但是要把自己掌握的东西和盘托出给他吗?这可是和自己设想的时机不符啊,还是先施个缓兵之计吧,一切都待见了刘局后再作定夺吧。便一脸迟疑却又不失诚恳地道:“周总,这个很突然,我一时转不过弯来。但是有一点我可以明确,你叫我怎么做,我就会怎么做的。”周建成怎么说,什么时候说,都无所谓,但等她照着做,说什么也要等到见过刘局,回到公司后的,所以不妨大方表态。

周建成点点头,坐直了身子,道:“回去你还是坐秘书这个位置吧,事成后我提拔你。”

于扬在心里“嗤”了一声,空头支票。那时候有的是他的老臣子需要论功论赏,哪里轮得到她?而且她这么拼命获取曹玉笙的相关证据,周建成能不忌惮她或许有天把这手段用到他周建成头上去吗?千方百计请她走人才是最大的可能。

走出机场,于扬赫然看见吴总迎候在外面,一边与周建成握手寒暄,一边贼兮兮地瞟着于扬,叫于扬心头生出一…凉意:羊入虎口了。周建成事前应该知道吴总来接的吧,无论如何,他也应该和于扬说一声,叫她有个心理准备,让她现在也不至于如此失措。罢,既来之则安之,不行不会自己走人吗?

吴总拍着业务员的肩膀说了两句后,便一个转身,冲着于扬大声道:“嚯,大美人来啦,看得起我老吴,今天老吴给你开车当司机。”

于扬索性别转脸去,哼了一声,道:“欺负上门来的女客,不算好汉。”

吴总这下倒是难以下手,要是于扬惊惶失措地躲开的话,那他才会有猫捉老鼠的快意呢,而且还可以继续玩下去,现在给捣了兴致,再玩就落下欺负女客的口实了,再怎么说,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趁酒劲耍耍酒疯可以,否则还是要顾着悠悠众口的。

上了车,因为是吴总开车,周建成出于礼貌,自然是坐在那个死亡位置。吴总一发动就问:“住市里还是住我们县里去?”

周建成想都没想,就道:“住你们那里去吧,都在那儿,进进出出也方便一点。”

吴总道:“也好,省得我晚上和你喝完酒回不了家,媳妇打上门来找你。别的没事,碰到大美人我就说不清喽。”

于扬闭着眼睛当没听见,这种人恨不得女孩子受不了激还嘴过去,这下他一来一往有得可以发挥了。不理他,他也就没趣了。要是与吴总有什么利害关系的话,还愿意动一下脑筋怎么应付他,现在什么都和自己无关,自己也已经做好下手准备,还与他客气什么,不行的话,高跟鞋伺候。

“我已经和刘局说了今天到,要不现在和她约一下一起吃晚饭?”

“好吧,我打她电话。”吴总在红绿灯的地方拨了号,“大姐,我奉命把周总接来了。怎么样,晚上一起吃饭?对,他们住县招待所。”不知道刘局在那里说了什么,吴总又道:“行,大姐,那听您的,我等下把房号发给您。行,行,没问题,一句话,我会安排好。再见。”

于扬听那口气,似乎与刘局会面无望,果然听得吴总道:“周总,大姐今天晚上要和市里的领导吃饭,她说饭后立刻会赶过来,那种应酬饭不会吃很久,我们哥俩自己吃。”

周建成听了,问了一句:“听说刘局最近有麻烦?”

吴总倒也没有隐瞒,道:“连你那么远都知道了。是啊,改制时候留下的一点尾巴没清干净,现在离开机关久了,关系都淡了,谁还认得你刘局啊,再要清尾巴就是公事公办了。”

周建成道:“什么尾巴?不会是产权吧?”

吴总道:“就是产权。现在搞得她银行贷款都给卡住了,急得团团转。不过具体也不很清楚,因为刘局这人好强,要面子,这种事不肯和我们这些小弟说。”

于扬一听,心里有点凉。兴兴头头地赶来,却碰到希望有了阴影。但是人都已经来了,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继续在后面闷声不响地听着,一边却又想,没想到机场到市区,市区到县城,这条路不短,难为于士杰那么大老远不厌其烦过来,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感激。

周建成道:“他们现在每天生产还全负荷吗?一天开几班?”

吴总道:“你这话是问到点子上了。流动资金给卡住了,你说她怎么维持生产?也就拿多少货款做多少货吧。我现在进货都是看着,她那儿有什么正是我要的,就拿了钱去啦,否则……”

于扬太知道吴总没说出来的话,否则货款进去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天哪,难道刘局这么多年做下来,还没有充足的自由流动资金吗?如果真如吴总所说,周建成来前打入的那笔货款不是有麻烦了吗?周建成如何且不管他,刘局要是这么不死不活,她于扬不就真的没指望了吗?可怜她近半年的策划不就要落空了吗?

果然周建成变了声音,紧张地对吴总道:“刘局流动资金那么紧张吗?我原先替她算算,她每年即使只做来料加工,积累下来的资金也够她很活泛了,怎么可能会那么紧张?连生产都维持不上?”

吴总摇摇头:“这点我也想不通,你说她钱都到哪儿去了?她最近又没买房子养小白脸的,自己也穿的简单得很,没地方大笔花销啊。你说这怎么会断顿了呢?”

在座谁都不知道吴总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按说他一直活跃在刘局身边,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但是于扬与业务员两人是没资格插嘴的,周建成则是在此时选择沉默,估计他也不想知道刘局究竟是什么原因没有流动资金,他现在最想的是见到刘局,询问自己打过来的资金着落的问题,于扬现在都有怀疑,会不会是刘局无法面对周建成的询问,所以今晚才不露面的?于扬想到老板心情不好的情况下,吴总如果再有出格的事情,他必然会漠视不管,所以后面只有自己小心了。

一时车上人人都是一声不响,一言不发,各自都在盘算着自己的心事。怎么走下一步,这是摆在众人面前的一个大问题。于扬想,周建成此刻最大的心愿大概是见到刘局吧,但是今晚刘局不出面,明天她要是也不来单位上班,那可怎么办?后天的活动可是已经安排好的,最迟后天一大早就得离开,不知道周建成现在怎么想的,要是明天见不到刘局,他会怎么办?

饭桌上,想到下落不明的货款,周建成郁郁寡欢,所以吴总也不敢挑什么花样,各自喝了几杯闷酒,吴总还要找周建成去唱歌,但是周建成一句“倦了”,各自走开。于扬倒是放下一颗心。

想到明天要去刘局的公司,她送刘局盆花的事就会被周建成知道,不如现在提早趁这机会说了。进屋后就拨了个电话给周建成,不想是业务员接的,便随便拉扯几句,放下,随即拨打刘局的手机,但是只听见忙音,过一会儿接通了,却又不接,直到自动断掉。于扬心里更是坐实了刚才的想法,刘局真的出问题了。现在她的心情也跟周建成一样糟,本来以为这是根救命稻草,没想到稻草自己也沉了下去。于扬搁下电话,忍不住发呆。

但没发呆多久,周建成的电话就进来:“小于,你怎么总是忙音?”声音里已经夹了风雷。

于扬实话实说:“我打刘局手机,但是一直打不通,或者是没人接。”

周建成略微沉默了一会儿,道:“哦,你看出什么来了?”

于扬道:“我记得公司有笔款子打进刘局这儿的,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哎呀,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得先找到她。我本来是想着前儿我大哥过来这儿出差,我托他给刘局带来一盆花表表心意,听说刘局见了很开心,还亲自打电话向我道谢。我在想,刘局不知道会不会看我这个情分上,她前儿亲自写传真叫我跟周总来这儿了,今天会不会给我面子接我的电话,或者答应见面。我反正也不是什么上台面的人,打打电话先去找刘局,即使找不到或者碰钉子了也没关系,起码也是知道她一个态度,可以给周总一个参考。可是她一直不接电话。”

周建成听了,又是沉默一会儿,道:“难为你。不过不用试了,我招待所的电话和手机都打过去过,我的手机她应该清楚的。”

那就是说刘局真的是存心避着周建成了,看来已经不是猜测。于扬想了想,趁热打铁:“周总,后天的事我从来没有接手过,去了也只是做个摆设,如果我们明天到刘局公司里等不到刘局,周总你看,我留在这儿继续等行不行?她总不可能一天都不来上班。而且我又不是要紧人物,她也不会太避着我,起码,我可以讨她一个回答。”

周建成的声音里明显的情绪低落:“看看吧,明天要见不到她,就照你说的做吧。”

放下电话,于扬心里也算是落下一块石头,周建成的货款且不管它,但是于扬真的很想知道刘局到底怎么了。无论如何她都要见到刘局,不管出什么情况,不能叫眼看到手的机会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