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夜谈:绝望的新娘

七月半,鬼节。影视城。

随着太阳落幕,渐渐人烟稀少,黑暗笼罩四野。零星出门的人都聚在路口,燃起火堆,一边烧纸钱一边喃喃有词,向逝者诉说生者的苦闷和对死者的思念。

在这种气氛下,有那么一群人看起来很不合时宜,他们既不烧纸,也不祭奠,而是围在一个大院门口,东晃西晃。

“无良剧组!放群众演员的鸽子!”

“就是!既然不演了,提前说一声啊!鬼节让我们在这儿白等,良心让狗吃了!”

“这种鬼日子,真是鬼才出来!”

“别说鬼了,听着怪吓人的。”

……

这九个人都是拿着最低工资的群演,同时接到《戏中戏》剧组的演出通知,在鬼节出来“跑生活”。没想到直到太阳落山,剧组也没出现,恐怕是被放了鸽子。

但就这么白白走了,谁也不甘心,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试着推了推影视城古宅的房门,居然“吱呀”一声开了。里面是个宽敞的大院,露出了白白的石凳,恰好够九个人坐下。

“坐下等!”“对!进去坐着等!”

于是一群男女老少挤了进去,各找到合适的石凳。

人呐,屁…一落定,心也就笃定了,东拉西扯地聊起来,没想到虽然不是名角,但个个都颇有演艺经历。其中一个长着络腮胡的年轻人突然说:“既然是鬼节,大家也没处可去,不如每个人讲一个自己拍戏遇到的鬼故事怎么样?”

“怪吓人的。”

“打发时间嘛。”

“不一定要鬼故事,吓人的,有悬念的,都行嘛。”

“讲讲,讲讲,应景。”

大家七嘴八舌,有赞成的也有反对的,但半推半就的,人人都答应了。

其中一个反对得最厉害的女孩突然仰起头:“倘若是这样的话,那就我先来讲。我的故事讲完,你们恐怕都无话可说了。”

“哟?这么自信?”络腮胡男人说。

这穿着桃红大衣的女孩说:“是的,就是这么自信,因为我这个故事,既真实,又……充满了不可言说的痛苦和哀伤。”

故事一:绝望的新娘

1.天上掉下的馅饼

上本科的时候,钱总是不够用,因此我做过许多兼职,比如家教比如销售,还比如群众演员。

对,群众演员——那是我人生当中最难忘的一次经历,现在回想起来还会全身发抖,同时内心泛起一阵酸楚。所以,接下来我要讲的故事是我一边抹着冷汗和眼泪一边叙述出来的,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我想说的就是——这真的不可思议。

那天,我和几个女生一起应招进一个电视剧剧组,换上民国的衣服等着上场。大部分情况下,群众演员拿着一天一百块的报酬,连露脸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我们心情都很放松,坐在角落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看到远处有几个人抬着一张竹床走过来,床上躺着一个周身红衣的女人,脸上盖着一条白色的麻布。这大约演的是一具尸体吧,在剧组里这是见怪不怪的事情。

但是,分管我们这一组的执行导演阿鹏幽幽地说了一句:“看到了吗?为了赚眼球,我们这次拍摄用的是真尸。”

“啊——”我身边的几个女生都尖叫起来,还有两个女生甚至转过身去不敢再看。只有我饶有兴趣地盯着那架竹床,这不仅仅因为我胆子比较大,还因为我知道在中国是不许用真尸拍摄的,阿鹏一定在骗我。

果然,阿鹏话音刚落,竹床上那个扮演尸体的女演员就翻身起来了。几个女生意识到受骗都不满地抱怨阿鹏,而阿鹏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他说:“你胆子蛮大,跟我来,我和你谈点事。”

阿鹏所谈的事情对我来说是天大的喜讯,他说他发现了我身上的独特气质,想让我在这部电视剧里演一个新娘的角色。虽然戏份不多,但是报酬有了很大的提升。更重要的是,我居然可以在剧里露脸,让全国人民都看到我!

哪个女生都不会拒绝一个成为明星的机会吧?于是兴奋的我忽略了很多事情,比如为什么要让我这样一个又不漂亮又没资历的普通大学生来出演,再比如为什么阿鹏那么严肃地让我交出身份证,还在一张“违约将缴纳三十倍罚款”的合同上签了字。

当时的我只是不断地幻想着自己上妆成为了明星的样子,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这时,那个扮演尸体的女人进屋来换衣服。一看到她,我顿时感觉全身冰冷。她的脸上红红白白的,如果不是她还在走动,那我几乎会以为她就是个死人。原来现代化妆水平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不禁感叹起来。

还是阿鹏打断了我的思路:“喂,既然你要演的是新娘,那么与那四个要抬你‘出嫁’的轿夫见一面吧。”

我跟着阿鹏见了四个轿夫,他们都是电影学院的学生,没毕业之前只能出演这种又吃苦又不讨好的角色。

和他们相比我真是幸运,但是当他们得知我要演那个新娘的时候,四个男生的脸上都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神情,其中有一个还怯怯地望了我一眼,然后紧张得双手不住在衣襟上搓。

他们都怎么了?我用诧异的目光看着阿鹏。他并没有回答,而是径直带我去化妆,他说:“趁着有太阳,我们这段戏赶快拍,时间就是金钱。”

于是就这样,我正式成为了剧组的一员。那时我以为是天降福星于我,却浑然不知后面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2.轿子里有个人

轨道,摄像,灯光,场记……准备!在这种紧张的气氛当中,我深吸一口气立在花轿前。此时我身着火红的嫁衣,盘着民国最常见的发式,脸上也画得像死人那般红红白白的。我等待着阿鹏一声令下,就可以登上轿子了。

“Action!”听到阿鹏的声音,我急忙伸手去掀轿帘。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轿帘先于我而掀开,一只苍白的手从轿子里伸了出来,指尖上还抹着血滴滴的蔻丹。

我愣了一下,因为事先并没说轿子里还有一个女人啊,我侧着头往里一看,正迎上了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直到今天,那双眼睛我还印象深刻,因为那眼睛黑得不正常,它们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的瞳仁。

“哎呀妈啊!”我急忙缩回手,然后狠狠地往后一仰。脚下绣花鞋子有些不合适,我一屁…摔倒在地,盘发顿时散了下来。我顾不得形象,指着轿子大喊:“有鬼!里面有鬼!”

摄像机停了下来,整个拍摄组陷入到一种奇怪的氛围里。阿鹏看上去有些生气,他扶起我,然后责备道:“怎么会有鬼?你这个新人不要乱说话,你还想干不想干?”

我有些不服气,壮着胆子把轿帘掀起了一角。里面空荡荡一片,什么也没有。我红了脸,为刚才的表情而感到羞愧,更害怕因此阿鹏不再继续用我。不过好在阿鹏这个年轻人脾气不错,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去后面盘头发吧,一会儿再拍一次。”

盘头发的时候,我感觉到整个化妆间的人都在议论我。他们的目光纷纷向我射来,但似乎并不是羡慕我得到了个角色,而是在怜悯着什么。我拍了拍脑袋努力不去多想什么,我对自己说:“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我不能再丢人了。”

于是,我第二次立在了轿子前。太阳热辣辣地晒在我的肩膀上,给我一种温暖和安全的感觉,但是,就在我掀开轿帘的时候,我发现那红色的布幔下伸出了一只和我一样的绣花鞋。我全身一个激灵,真想转身不干了。

但是,这诱人的机会散发出强大的热量,让我还是一咬牙掀开了帘子——“刷”,其实里面什么也没有。

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然后坐了进去。放松下来之后,我意识到,刚刚因为恐惧,我少了一句台词,还少了一些事先规定好的动作。但是阿鹏似乎没有在意这些,好像只要我顺利地坐进轿子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了。

一…寒意从我的背后窜了出来,我隐隐地觉得我演的这个角色不简单。

“卡——”这个时候阿鹏叫停了,他没有让戏顺利地进行下去。当我走出轿子的时候,阿鹏抬头看天道:“太阳隐到云后面去了,我们不能拍了。”

“又不是拍电影,对光线的要求那么高吗?”我不高兴地问。

“当然不是。只是咱们这个戏,不出太阳的时候不能拍。”说完这话,阿鹏急匆匆地走了。

3.她突然出现了

第二天,我又如约来到片场,换好衣服之后等着太阳出来。这过程当中,我坐在角落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轿夫”们聊天,他们渐渐地与我熟悉,也愿意多讲一些话给我听。

这个时候我注意到,在这个剧组里,除了总导演之外,还分了许多个执行导演,他们各自负责自己拍摄的部分,分开拍摄以缩短时间。其中,阿鹏负责的这个小组似乎只拍结婚这一场戏,演员和工作人员都很少,与其他热闹的小组一比就显得冷清了。

“喂,为什么阿鹏这个小组戏份这么少,人也这么少?”我问身边的轿夫。

他扯了一下嘴角:“咱们这个小组谁爱来?阿鹏也是刚刚毕业的,资历不够,自然被指派分管这一组啦。”

另外一个轿夫插话道:“不过,小姑娘你也真是幸运。如果不是出了那样的事情,像你这样的门外汉是不可能演这个角色的,连我们这些电影学院毕业的人都没有机会呢。”

“什么事?出了什么事?”我意识到我已经接近了我想了解的事情。

“没什么事。”一个轿夫推了一下那个多嘴的人,然后他转移了话题:“前不久演你这个角色的也是个电影学院的学生,但是她临时有事就走了。所以轮到了你,就是这么简单。”

可是我知道,不是这么简单。

现在,我被分到一个只拍一场戏的小组,扮演一个很奇怪的新娘的角色。而且我还要在这里等着太阳出来,因为没有太阳就不能拍摄。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可是,为了这个难得的机会,我还是要坚持下去。这就是我的处境。

过了一会儿,太阳出来了,阿鹏示意我快点过来拍戏。于是我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轿前,有了昨天的经验,掀轿帘的时候我哪也不看,直接坐了进去。

一切顺利,剧情向下进行。这一段是轿夫抬着我往“夫家”走,实际上就是绕着片场走几圈,然后摇晃摇晃轿子,恶俗地模仿《红高粱》里的经典片段。再之后摄影师就应当进来拍内景了。

“砰砰砰——”就在行进的时候,我听到有人敲打着轿子的外壁。我颤抖了一下,心里多绕了几个弯儿:敲打轿子的是阿鹏吗?不可能,他如果有什么意见肯定直接就喊叫起来了。那么会是别的工作人员?也不可能,因为戏正在顺利地进行,还没到拍摄轿子内景的时候呢。

那么是谁?

“砰砰砰——”敲打声还在继续。坐在轿子里的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于是壮着胆子把轿帘掀开一条缝向外张望。还好,轿外什么都没有,我只看到剧组人员紧张的表情以及那乌黑的大摄像机。

然而,就在我把视线收回来的时候,我的身体像中电一般颤抖起来。轿子里多了一个人!她就坐在我对面,离我特别近!她全身红衣,打扮得和我一模一样。她的脸上红红白白的,一双没有眼白的大眼睛正似笑非笑地盯着我。而我和她的距离只有不到半米。

“啊——”我再也受不了了,我不顾轿子正在行进,一个跟头从轿子里栽了出来。灰土蒙了我一脸,我的手掌也被砂石擦伤了,但我顾不得这些,我拼命地挣扎着:“鬼……她在轿子里……”

拍摄再一次停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在我的身上,我惶然地抬起头,看到阿鹏正皱紧了眉。这个瞬间,我意识到一个问题:我接二连三地出乱子,可是剧组的人丝毫没有愤怒,反而是一副“早就料到了”的表情。

也就是说,他们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在这轿子里有个女鬼。

可是,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4.栽出来的新娘

我被阿鹏安排到休息室,和那四个轿夫在一起。他们显然也受到了惊吓,长久不出声。还是我受不了了,我抓着一个书生模样的男生:“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当然不想说,但是我施展了女生惯用的伎俩,又哭又闹又要寻死。后来他实在被缠得没有办法,只好说:“那轿子里死过人。”

果然不出我所料。

这段结婚的戏对于整个电视剧来说很重要,所以半个月前就拍这一段了。那时拍戏的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很漂亮。

那天她登上轿子之后就一直没有出声,当摄像师要开始拍轿子内部的时候,突然一只手从轿子里伸了出来。然后是她的胳膊,既而是乌黑的长发从轿帘里散落。这时候轿子一抖,那女演员整个儿地从轿子里活栽了出来。

也不算是活栽,因为她摔出来的时候已经死了。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死的,那么短的时间,死得那么彻底。

说到这里,另外一个轿夫接着道:“当时片场有游客,所以就没有声张,只说是天气太热晕过去了。再后来,她就彻底不见了。剧组的老板都与当地的公安有交情,所以这事儿没有张扬开来,我们只知道那个女演员离奇地死了,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呢?”我急忙追问。

“后来,由另外一个女演员来替换扮演。但是她一进轿子就大叫起来,根本就没法继续下去。因为这件事,剧组已经改了一部分剧本,把这位新娘的戏减到了最少,但是结婚这段无论如何也得演。所以,就找到你了。”

我明白了。普通的女演员是不会像我这样委曲求全地忍着拍摄的,所以阿鹏决定用我。一来因为我表现得胆子比较大,二来因为这个机会对我来说太难得,所以我会忍下去。

一种被利用的怒火在我心底升腾,我猛地站起来,理直气壮地找到了阿鹏:“我不干了!”

“别啊,这是个多好的机会。”阿鹏淡定地说,“不过就是一点小问题,难道你不想出名?”

“我才不想!把身份证还我,我不干了!”我叫道。

这个时候阿鹏才露出他的真面目来,他冷笑了一下:“咱们是签了合同的,如果你中途不演了,那你的身份证就得被我扣下,而且你还得赔我三十倍的演出费。”

天啊!开篇的伏笔在这里显出了巨大的作用,我哪有那么多钱啊,而且我的身份证怎么办啊?我瞠目结舌地看着阿鹏,进退两难。

进退两难的结果连想都不用想,我这样一个穷学生还是得拍下去。我垂着头无力地往后走,远远地看见了那顶可怕的轿子。

血红的颜色,在阳光下射出灼人的光。在轿子顶上,依稀站着一个女人,可是仔细一看又不见了。

我的天……

5.我们一起哭泣

后来,阿鹏还是有了一些通融。他说利用之前我拍摄的一些镜头,再加上电脑的制作,可以对付着把“抬新娘”这一段应付过去。这太让我高兴了,不过还不能高兴得太早:新娘出轿子的镜头,还是得我来拍啊。

拍摄那天是中午,阳光极其明媚,我能感觉到在场的所有人都非常紧张,他们担心的不是我表演得好不好——事实上我演得什么样他们都不在乎,他们只担心那个死去的“新娘”会不会再一次出现。

按照计划,我先坐进轿子里,“action”之后我就钻出来。坐进轿子里的我心跳得像鼓一般,我甚至不敢向左右看,生怕那个女人再一次突然出现在轿子里,然后瞪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对我似笑非笑。

“Action!”我听到阿鹏的口令了,于是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摆出端庄的样子掀开轿帘。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红色的物体挡住了我的视线,那是一条新娘的裙子,和我身上的一模一样。我顺着裙摆往上看,只见那个死去的“新娘”就立在轿子前,垂着头看我。

她堵在轿子的出口,我根本就下不去。我急得快要哭了,却也不敢动手推她。就在这个时候,我注意到她的嘴巴一咧,哭了。

是的,她哭了。我第一次仔细地看她,除了眼睛有些奇怪之外,她长得真的很漂亮,甚至也不像电影里的女鬼那么恐怖。而且她似乎没有伤害我的意思,她只是咧开嘴,眼泪顺着苍白的脸流下来,胭脂被她的泪水染成一道道的红泥,她看上去那么伤心。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瞬间特别安静,好像阿鹏等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拍摄出了问题。时间像是静止了,我受到了这“新娘”哀伤情绪的感染,一…酸楚居然也在我的心底升腾而出,我的眼眶一热,居然也哭了出来。

于是,我和她,一人一鬼,都穿着红色的嫁衣,相对呜咽。

天啊,事后回想起来,这真是太奇怪了。但是就在当天,这件事情真实发生了。我还记得我哭了一分来钟之后,阿鹏大叫一声“卡”,然后他兴奋地冲过来对我说:“你演得太好了!”

我这才想起来:按照剧情的规定,我本来应当在下轿的时候哭一段的,越伤心越好。

我跟着阿鹏去查看刚刚拍摄的镜头,那里根本就没有出现女鬼的身影,只有我在即将下轿的那一刻柔媚地哭泣。我演得那么自然那么顺畅,那简直就不像我。

我感觉,那个女鬼在帮我。

或者说,她其实在帮整个剧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6.她也很可怜

不管怎么样,事后我拿回了我的身份证和我应得的钱。沙沙作响的钞票让我阴郁的心情好过了一些,我甚至买了两杯冰淇淋,请阿鹏过来一起吃。

阿鹏也没客气。事实上,这个年轻的导演除了扣我身份证时有些凶之外,其他时候对我还是很照顾的。

他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向我道歉:“对不住,其实我也没有办法。自从出了那件事情之后,总导演就特意分出一个组,专门拍这段最他妈容易出事的戏。”

“这部剧的投入已经付出了,戏不能改,导演为了钱不顾死活也得拍,没办法!所以他就让我来负责,我又年轻又没有后台,只能跟着吃哑巴亏,还带累了你。”

我笑了一下表示不介意。其实我真的不太介意了,虽然害怕,但是我觉得阿鹏、四个轿夫,还有我,我们大家都是可怜的人。既然都是可怜的人,那就别记仇了。不过我还是想起了那个死去的“新娘”,我试探着问:“那个女演员也不太坏,她好像没害我,就是有点吓人。”

“她人不坏。”阿鹏的脸色一下沉了下去,“我指的是她生前,她活着的时候就是个不错的女孩,但是走错了路。你知道她为什么能拍这部戏吗?因为她和我们导演……就算是情人吧。但她不像别的女演员那么势利,她是真爱我们导演的才华,所以她想和他结婚。”

“结婚?那怎么可能!”连我都知道这事不可能。

“她就想结婚,但是导演不同意。所以,那天上轿子的时候,她自己带了毒药,穿着嫁衣死在了轿子里。可能她真是个独特的人,居然爱得那么深,所以她选择以新娘的身份死去。”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遍布了我的全身。我突然想起那天立在轿前痛哭的新娘,当时她是多么绝望。也许她真的想结婚,只是她爱错了人。然而在最后时刻,她还是引导了我,帮助剧组顺利地拍摄。

那是一个绝望的新娘的最后心愿吧?

我叹了一口气,吃完了最后一口冰淇淋。

7.上映了

后来我再也没有做过群众演员,我觉得任何一种兼职都比这个要好,至少更安全。那天的事情我也没和别人讲过,因为我觉得没有人愿意相信我,还不如闭嘴呢。

但是今天,我还是决定把它以文字的形式说出来,因为这部电视剧前几天上映了,里面还有我的镜头呢。虽然只有短短的一段,但我觉得这一段背后的故事已经超过了整部电视剧的涵意。

请原谅我不能说出这部电视剧的名字,因为那样会有人说我炒作。我不想炒作,我只想说一段自己的经历。希望当你们看到那么一部有些恶俗的民国电视剧时,尤其是看到一个新娘出嫁流泪的镜头时,能够体会到那种痛苦和哀伤。

谨以这种哀伤,祭奠那位绝望的新娘。

听完女孩的故事,所有人半天都缓不过气来。有位稍上了年纪的阿姨抹了一把眼泪,说:“可怜,真的……这样的姑娘死得可惜了。”

“哎哎,大姐,你别哭啊,你这一哭咱们可就没有讲故事的气氛了。”络腮胡男子急忙给大姐递上纸巾,“哎,你们谁再讲一个,别这么悲情的,刺激一点儿的,换换气氛。”

“我来吧。”一个穿着西装、油头粉面的男人说。

“我这故事也是听来的,但真的刺激。估计你们也知道,今年3月,电影学院有个漂亮女学生叫李晓岚,在宿舍里切腹自杀了。哎那个现场啊,简直没法看。而且我听人说,切小腹死是非常痛苦的,风华正茂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呢?”

“对对对。这事儿我也知道。”络腮胡男子说。

就连抹泪的大姐也不哭了,直勾勾地等着听。

西装男得意地说:“人人都以为是情杀,但我从小道消息知道,她其实是受了诅咒。而这个故事啊,说来话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