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甜，你来。”这是蒋方言每天进公司的第一句话。

也是霍甜每天精神抖擞地来到公司最喜欢听到的一句话。霍甜捧着一杯新鲜热茶跟着蒋方言进了办公室。

“今年的答谢会安排在12月下旬，主要邀请长期合作的客户，你安排一下会场、请帖等事项。约一下DC集团董事长廖玟瑄。”

蒋方言边脱外套边布置工作，停顿的时候想了一下，“作为特邀嘉宾出席，她的邀请函要做得漂亮一些。”

蒋方言端起桌上的茶，小抿一口，温度刚好，“对了，定一下今晚的顶层饭店，两人位，再定两张今晚的演出票。”

霍甜在工作本上飞快地纪录着蒋方言的指示，“您需要什么类型的演出票？”

“打听一下廖玟瑄喜欢什么。”

霍甜的笔停在半空中，然后在工作本上草草地画了两下，走出了办公室。

蒋方言布置的工作从来都不简单。答谢会要安排在从不对外开放的高端会所；请帖要烫金底小篆手写；顶层饭店按惯例需要提前三个月预订；对霍甜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但是！去打听廖玟瑄喜欢什么？！天！蒋方言在追廖玟瑄，谣言难道是真的吗？

霍甜看着办公室里的蒋方言，自己跟着他也有6年了吧。6年来蒋方言从未谈过恋爱，一心扑在工作上，才换来了顶创公司今天的成绩。虽然称不上呼风唤雨或行业龙头，但也是做到了细分市场的NO.1。

如果不是廖玟瑄，霍甜可能以为一直会是这样：蒋方言是出色的领导，是自己顶头的上司，是公司的老板。每天朝夕相处超过10个小时，可以早请示晚汇报，想他的时候抬头就可以看见他。只是想想就很满足。

霍甜以为，蒋方言的眼里只有工作没有女人；原来，蒋方言的眼里只是没有霍甜而已。

7年前，霍甜大学毕业，恰逢创业浪潮，全民掀起创业之风。霍甜没有资金，只能投身一些创业公司做小工，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竟干倒了四家公司。也不知道是供职的公司真的太差，还是因为霍甜本身自带霉运，总之一张履历表甩出去，再也没有公司敢雇佣她了。

霍甜找了很久才勉强被顶创公司录用，娟姐甚至偷偷打听了霍甜的来路，不然大老板怎么会拍板定了这么一个扫把星？！但听说霍甜和老板根本没什么关系，霍甜就被发配到了前台。每天的工作乏陈可数，无非是收发快递、登记外来人员、给没带门卡的同事开门。

有一次霍甜正在给蒋方言做访客登记，被娟姐瞧见了，娟姐如闪电般冲到门前，按下解锁键，点头弯腰，“蒋总早！”

霍甜当时就傻了，这个偶尔出现的人是蒋总？蒋方言？公司大老板？拍板要自己的人？可是他每次来都是这样登记，没有人告诉过她他是老板啊！完蛋了！

果不其然，蒋方言刚进门，霍甜就被娟姐从头到尾数落了一遍，“没长脑子啊？没点眼力劲儿啊？没点记性啊？不知道他是老板啊？！真是比猪还笨！”

霍甜低下了头，小声嘀咕，“我只是按规矩办事，是您说的，进公司，要不然刷门卡，要不然登记，公司员工也不例外啊。”

“还学会顶嘴了？！规矩是给谁定的？给员工定的还是给老板定的？员工和老板能一样吗？真是猪一样的脑袋！”

霍甜看着娟姐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走远了，难道老板和员工不属于同一个物种？或者即使是同一个物种，也属于不同的科？员工是匍伏在地上的，老板是飞翔在天上的。

果不其然，自从霍甜加入顶创，公司的业绩扶摇直下。表面上看是经济危机，大环境不好，但早已谣言四起，霍甜是扫把星，已经拖垮了好几家公司了，娟姐没少暗示她趁早滚蛋。

眼看着公司要垮，不少人纷纷离职；为了维持公司的基本运转，霍甜身兼数职，负责前台、行政、人力。为了降低租金，缩小办公面积，霍甜的办公桌从公司门口，搬到了核心区域。

公司没有了娟姐，霍甜第一次坐在了老板办公室门口，一抬头就能看见在天空飞翔的领导，原来距离也不是很远嘛。

在经济最低靡的那段时间，霍甜工作最忙碌。随着同事一个又一个离职，别人的工作一份又一份落在霍甜身上。

有一次加班到凌晨，霍甜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身上披着一件西服，细嗅起来有淡淡的茶香；手边有一杯热牛奶，热牛奶下面有一张字条，“打车回家，到家报平安。”

霍甜的鼻子酸酸的，工作这么多年，流转过这么多公司，被催过工作，被劈头盖脸批评过，被许多人骂过“笨得像猪”，有过一千次把辞职信甩到领导脸上的冲动，但是，从来没有被关心过。

所有人都保持着仰望的姿态，去听候上一级的吩咐，关心上一级的举动，有谁会注意她呢？连春节前加班晚了回家路上被人抢了钱包，同事们也只有一句“哦”，霍甜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可能是因为从来都不敢对领导有一点点期待，所以领导一丝丝的好都会觉得很感动。一个对底层员工都这么好的领导，一个是个好人。就这样，霍甜被一杯热牛奶降服了。

2

经济形势不好，公司的经营每况愈下，交不起水电物业，更交不起房租。公司给每人多发了1个月的工资遣散了所有人。顶创公司要垮了，这是被霍甜拖垮的第五个公司。

霍甜也多领了一个月的工资，公司只剩下她和蒋方言，霍甜战战兢兢第一次越级敲响了公司大领导的办公室，“老板，我这里还有一个月的工资，要不咱们再租一个月，再试试吧？”

蒋方言看着她笑了，“你知道一个月房租多少吗？我们每年的房租是350万，每个月合29万1千6，你的工资恐怕连个零头也不够吧？”

霍甜站在办公室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脸唰就红了。

“你走吧。”

霍甜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我不走。”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听到自己说的话连自己都感到惊讶，“我不想走。”

蒋方言看着眼前这个精瘦的姑娘，“你，就是让我进门登记的那个小姑娘吧？我记得我招了个员工曾经干倒了四家公司，也是你吧？”

蒋方言认真看着霍甜，看得霍甜浑身不自在，“你，还挺有意思的。”

霍甜抱着一大摞文件跟着蒋方言跟了一路，跟到了他家楼下，跟着他拿了钥匙开了门，蒋方言抱过霍甜手里的文件箱，“进来吧，以后就在这里办公吧。”

蒋方言居住的loft被改造成了临时办公室。一层有面对面的办公桌，一套沙发，一个茶海，这就是精简之后的全部设备。

霍甜每天从不赖床，一睁眼恨不得立刻飞到他面前；当然也要洗漱干净穿得整洁大方化个淡妆，去上班，去他家里上班，一想起来就令人浑身激动。

坐在他的对面，只要稍稍斜一下脑袋就可以看到他的脸，每天早晨10点阳光会从窗户洒进来，一直到下午4点，一整天都暖洋洋的。

那是霍甜最快乐的一段时光。霍甜不像是在上班，像是在恋爱。每天都可以见到他，听他吩咐，和他相处，一起吃饭，一起外出，在他的谆谆教诲下茁壮成长，梦想着有一天长出坚实的肩膀可以独当一面，为他分担，为他解忧。眼里是他，心里是他，整个世界都是他。

虽然工资很少，只有薄薄的票子，每天要在地铁公交中煎熬回到那个冰冷的小屋，但还是会很兴奋地告诉爸妈，“我在这里很好，老板特别重视我；对，全公司里老板下来就是我，我是老板的私人秘书，大家都听我的，没有人敢欺负我；老板对我可好了，爸妈你们放心吧！嗯嗯，过年我就回去！这边的点心可好吃了，过年我提两兜回去！”

挂上电话，世界很安静，安静到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还有洗手间滴答的水声。但是因为心里有人，所以从来都不觉得寂寞。

就这样，熬过了公司最艰难的三年，直到经济复苏，很多公司都开始扩招，顶创公司这种猎头加培训的经营模式，终于又回到了历史舞台。

公司从2个人到10个人，到50个人，到100个人，霍甜真的变成了蒋方言的秘书，全公司里除了蒋方言就是她，员工们见了她也要叫一声霍姐。

随着公司越做越大，蒋方言的应酬也越来越多，公司里备着一个24寸的行李箱，里面有崭新的衬衣和西裤，甚至还贴心地准备了一套内裤和袜子；柜子里备着醒酒药和护肝药；打点客户的烟酒茶永远就在手边；蒋方言的每一分喜好霍甜都背得滚瓜烂熟，只要霍甜在，就没有事情能让蒋方言着急上火。

新员工们总是说霍姐是蒋总的心腹，是他心里的第一人。霍甜只是笑笑，没有人知道她只是想像爱一个男人一样去爱他，仅此而已。于是霍甜发布了一期培训，“如何满足你的领导满意？像爱人一样包容他支持他陪伴他”让顶创公司一炮而红。

“什么？老蒋让你来打听廖玟瑄的喜好？”沈丝在电话那头一惊一乍，“也难怪，我在公司楼下见你们老蒋的车好几次了。不过追廖玟瑄的人已经绕着二环排一圈了，你们老蒋除非带着她去火星上看猩猩，不然没有什么能让她心动了。”

霍甜在这边缠着电话线默不作声。

“不过，你说老蒋真的在追廖玟瑄吗？还是仅仅是创业公司的小老板想要紧抱DC集团董事长的大腿呢？他们不会真的是在约会吧？我还以为廖玟瑄和她姐姐廖婧媛一样喜欢年轻的小鲜肉呢，难道她真看上你们家老蒋了？喂？喂？你在听我说话吗？”

“在。”电话那边的霍甜轻声回答。

“唉，甜甜，我觉得这也不能怪你们家老蒋，你说如果是你，你怎么选？一个是集团董事长，坐拥地产公司、钢铁公司、餐饮公司、快消公司，而且朝中有人，地方一霸，啥也不怕；一个是公司小职员，要背景没背景，要人脉没人脉，要资金没资金，你怎么选？”

“甜甜，虽然老蒋这两年经营得风生水起，但你怎么知道他是能力超群还是廖玟瑄鼎力相助呢？你这么多年和老蒋八字也没一撇，而人家二代又美又勤奋又有钱，这不是一个真爱和富二代的选择，而是他可以选择要不要如虎添翼。”

“甜甜，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三十多岁没谈恋爱没成家的男人要什么？他们要事业更上一层楼，如日中天，你给得起吗？”

你以为你给了很多很多爱，可是人家要的根本不是很多很多爱。

3

“餐厅订好了吗？”霍甜刚挂上电话，蒋方言就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嗯，订，订好了。”

“演出呢？”

霍甜刚想说演出还没定呢，蒋方言就拿起了桌上的两张票，《小王子》音乐剧，“这么快就订好了？《小王子》？”蒋方言微微蹙眉似乎在思考，“嗯不错，想来其他高雅的演出她也听腻了吧。”

霍甜不得不咧开嘴陪着笑，“嗯，《小王子》很好，我很喜欢。”霍甜用手指抠着桌子。今天是光棍节，这两张票霍甜本来是准备约蒋方言的。

“你看我的领带戴正了吗？”蒋方言摆弄着领带，“你帮我整理一下。”

“啊？”霍甜站了起来，脸腾地红了，然后小心地帮蒋方言整理着领带，他身上那种特有的成熟男人的味道从四面八方袭卷而来。

这个味道霍甜太熟悉了，她不止一次去饭局救场。一米六的霍甜架着一米八五的蒋方言，从饭店回家，陪他在马桶边吐，帮他擦脸，听他胡言乱语。看着他为了创业辛勤付出，心疼他的每一寸疲惫。

所以，这么多年，他想要的真的是事业更上一层楼，如日中天吧。也许没有男人不期望有朝一日成为一方霸主。

“嗯，这样好多了，”蒋方言对着办公室的玻璃窗照了照，“我先走了，你加班不要太晚，打车回家，记得报平安。”

如果蒋方言像其他的领导一样，没有业务能力又凶巴巴，可能霍甜会像无数个平凡的员工一样，为了拿着微薄的票子，然后忍耐一千次，“早晚有一天老子要把辞职信甩到你脸上，啪啪啪打脸。”

可是霍甜早已不是一个平凡的员工，因为她的心里有了蒋方言。为了他，她想变得更好，更努力，更优秀，这样才能跟上他快速行走的步伐。想和他一起创业，一起看世界，一起寻找商业规律，一起探讨人生奥秘，想要像一株树一样站在他的身旁。

霍甜看着蒋方言离去的背影，这一切终究是想太多了。

“沈丝，我失恋了，出来浪吧。”霍甜发完了这条信息栽倒在椅子上一蹶不振。

4

“霍甜，虽然你失去了一棵树，但你没看见一整片森林都在和你招手吗？！”酒吧里沈丝珠光红唇，扭着小腰拉着霍甜跳舞，

“树是很多，可是我只喜欢那一棵。”

“霍甜，你喜欢他，他就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吗？NoNoNo无论你多么多么喜欢他，这从来都不是他必须和你在一起的理由，”沈丝向霍甜抛了一个妩媚的表情，“来吧，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干杯！”

沈丝张罗着和霍甜喝了一杯交杯酒，“来庆祝我们18岁成年了！”

“你，你今年应该有两个18岁了吧？”

“霍甜，你还没喝酒呢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罚你干了这杯！来！”

霍甜端着酒看了看，是很正的蓝色，名字叫情人的眼泪，霍甜一仰头全都喝了下去。

沈丝讲了很多很多笑话，霍甜和她两个人笑得前仰后合。可是霍甜的心像缺了一个口子，想着心爱的他和别的女人去看了她心爱的《小王子》，难过就像抑制不住的泪水，怎么擦都擦不干。

“祝我们18岁，千杯不醉！”

“祝我们18岁，不老童颜！”

“祝我们18岁，都能找到所爱的人！”

“祝我们18岁，给我来一整个森林！我都承包了！”

玩得正嗨，只见一个大长腿、高颜值的小鲜肉，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一脸黑线二话不说，扛起沈丝，用一块不知道哪里来的抹布握住霍甜的手腕，拖着就走。

“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小犊子！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小鲜肉完全不顾沈丝在他的肩上手脚并用的挣扎，“霍甜甜，忘了给你介绍，这是我男朋友。”

“我知道啊，我们公司培训的嘛，我向你推荐的，怎么样，好使吧？”

刘欣然听着两个女人满口污言，女人喝了酒真可怕。

5

小鲜肉开车到霍甜楼下，四处打量想找有没有农民工愿意扛大活人上楼，然后看见了负责培训的顶创公司的老板蒋方言！小鲜肉用抹布垫着霍甜的手腕，从车里把她拖下来，然后丢给蒋方言，一溜烟跑掉了。

霍甜头痛欲裂，睡了整整两天，睡醒的时候床头柜摆着两瓶矿泉水，锅里还有保温的粥，“沈丝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

霍甜第三天到公司上班的时候才知道，蒋方言竟然把公司给卖了！卖给了DC集团廖玟瑄！此时廖玟瑄就在蒋方言的办公室里，孤男寡女关着门商量收购细节！

霍甜二话不说立即冲了两杯茶，门也忘了敲，推门就进！只见蒋方言和廖玟瑄并排坐在小沙发上，四目对望，感觉屋里好闷热。

霍甜看了蒋方言一眼，就一眼，霍甜就知道蒋方言的意思是，出去，关门。

霍甜低着头，弓着腰退了出来，那姿势像极了娟姐向蒋方言点头哈腰。公司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霍甜端着两杯凉了的茶站在办公室门口，许久。

直到霍甜的手都酸了，“啪”一声，杯子掉在地上碎了，那是蒋方言蛮喜欢的一对茶杯。

听公司里的小员工议论，蒋方言很快就会离开顶创前往DC集团，顶创再也不会是细分市场最具有创新活力的公司，而会变成DC集团全行业布局的一个分支。

当顶创最低靡，没有钱发工资，被业主赶出办公区的时候，有人提出要收购顶创，蒋方言没有答应。

霍甜抱着一大摞材料跟在蒋方言的身后，那个时候觉得他像一个无畏的勇士。他说要做行业第一，要帮助更多的人，发现自己的价值，匹配适合的工作，成为一个快乐而有能力的人。

霍甜最喜欢那个时候的蒋方言，因为那时的他一无所有，只有他的梦想和跟在他身后的她，如今他什么都有了，他还记得他当初的梦想吗？

蒋方言说过要开分公司，很多很多分公司，挤垮那些猎头公司，要做人力的价值挖掘，而不是简单的人力推送和匹配。

但是，以前从未打算卖公司，可能只是价格不够诱人，也有可能是对方无法给他一个更璀璨的未来。

霍甜笑了，是啊，自己能给他什么呢？

霍甜走了，还没到下班时间霍甜就提前离开了。一觉睡了三天。她梦见蒋方言结婚了，婚礼上的嘉宾她都认识，都在电视上见过，都是各位大领导。霍甜站在婚礼的角落，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可是从头到尾竟连一杯酒都敬不上，全程轮不到她发言的份儿。

原来娟姐早都一语成谶，蒋方言和霍甜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6

夜里无人，霍甜一个人在公司收拾东西。

抽屉里有半盒感冒药是他送的，有一条丝巾是买给客户富裕出来的，有一只打火机是专门为他准备的，有6个A4硬皮笔记本，上面写满了他所有的喜好和工作安排。

办公桌上还贴着他的志向，要做就要做到行业第一，不服输，不认输。为了这个目标，一年365天，蒋方言基本上从来都没有休息过。

霍甜还记得有一年送了蒋方言一本书，《那些有趣的小事》，一起迷一次路，一起在咖啡店浪费一个下午，一起闭着眼睛听一场电影，一起在海滩睡个午觉，一起丢下工作逃到没有人认识的地方，一起为对方做一件事。

好多好多，这些事，从来都没有做过。那本书蒋方言看过之后兴致勃勃地标注了好几页，要霍甜安排时间一起去做，然后就淹没在无休止的工作中。

在抽屉的底部，这本书蒙着薄薄的尘，霍甜掸了掸书面的灰，双手捧着书说：“真不好意思，辜负你了啊。”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曾经霍甜总是跟在蒋方言的身后，他的腿那么长，走路那么快，她总是要小跑才能跟上，他猛地停下脚步回头，她会撞到他的身上。她以为，他回头一定是为了看看她是不是还在，她以为他是需要她的，她以为，也许他有一点点喜欢她。

霍甜曾经想过很多种辞职的情形，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离开顶创，离开蒋方言，因为舍不得。可是，她就这样消失了。

在蒋方言忙得最焦头烂额的时候，霍甜消失了。没有辞职，蒋方言为她办理了停薪留职。等她回来，顶创下一任负责人就是她。只是男人从来不懂，女人要的从来都不是职位和工作。也许女人也不懂，男人要的也不仅仅是爱情。

霍甜去了很多城市，带着《那些有趣的小事》，认真地做着蒋方言标注过的事情，每做一件霍甜就在目录上画一个勾勾，直到做完所有的事情，这场一个人的告别才算落幕。

最后一件事是在珠峰大声喊一个人的名字，霍甜一直都舍不得做。她怕一喊出来，那些思念，那些爱，就会像汹涌的江水绝尘而去，而她也不得不和他说再见。

霍甜留在了日喀则市，每天推门而出是蓝色的天和朴实的笑，这些笑让人觉得温暖而又治愈。扎西是房东的儿子，总是磨着霍甜讲外面的世界，两个眼睛亮晶晶的，总是想出去看一看。有一天扎西兴奋地冲进霍甜的房间，拉着她去看从外面世界来的大公司。

他穿着三年前的旧西装，衬衫是旅行箱中的备用款，尺码被霍甜买错了所以显得有些大，他的皮鞋很干净没有蒙土，他一个人，手上没有戴戒指。

顶创公司第32个分公司终于开到了西藏，DC集团总经理兼顶创公司负责人蒋方言来现场剪裁。

霍甜还没有登上珠峰，没有喊出他的名字，所以对于他的告别，霍甜一直没有完成，霍甜一直舍不得放下他，忘掉他。

蒋方言说：“小甜，你来。”

霍甜因为有些激动，而显得结巴，“我，我不来，我为什么要来。”

7

蒋方言说要开很多很多分公司，按照23个省、4个直辖市、2个特别行政区、5个自治区，一家一家开，他以为很快他就会找到霍甜，没想到一找就是三年。

“你无辜矿工三年零一个月零三天，还带走了我的书，不想解释一下吗？”

“是你自己把公司卖掉了。”

蒋方言笑了，“所以你是生气了？”

“我只是一个小员工，你才是大老板，你卖掉了自己的公司，我有什么好生气，”霍甜低着头用脚踢着石子，“我只是舍不得而已。”

“舍不得你还离开？”

霍甜抬头鼓着眼睛看蒋方言。

“有没有人说过，你皱眉头的样子一点也不美？”

“我是不美啊，笑也不美，不笑也不美，哭也不美，不哭也不美。蒋方言，那又怎样呢？”

“不怎样啊，只是我很喜欢。”

霍甜的眉头拧得更厉害了，使劲眨了眨眼睛，幻听了吧？

“小甜，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执着、坚持、认真、负责的人，但是你怎么能在表白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呢？”

“哈？”霍甜的大脑飞转，什么意思？

“那天晚上你吐脏了我的衬衫和西裤，吐完了之后还贴过来要抱抱，你攥着我的手不停地抹眼泪，你一遍一遍问我，你会怎么选？当时我还不太明白，后来听到沈丝和她的小助理在办公室聊天才知道，原来你想问我，你会选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职员，还是选一个人美钱多又勤奋的董事长，你不听听答案就走了吗？”

“答案重要吗？正常人都会选智慧与颜值并存的二代吧。”

“你说廖玟瑄嘛？我帮她把利润率翻了三倍，现在是她求着我留在公司，你以为我是为了飞黄腾达而攀高枝吗？我从来都不需要。”

霍甜笑了，这个才是她记忆中顶天立地的男人，有一份豪气，有一份霸气，不服输，不认输，人美钱多又勤奋的二代又怎样？爷不甩她自是爷看不上她，陪她玩耍消遣全是商业行为的烟雾弹。

“公司快被你拖垮的时候我也从来没有害怕过，但是自从你走了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是因为有你在，我才安心。你说你什么都没有，没有背景、没有人脉、没有资金，可是你就是你啊，是你在公司要倒闭的时候让我坚持，是你想出了点子让公司一炮而红，也是你，让我牵挂。你以为你很渺小，可是在我心里，你从来都像一束坚定的光。”

霍甜工作这么多年，头一次被蒋方言这么直白地表扬，一时间有点招架不住。

“别看了，你就是有我说的这么好。过来，到我怀里来。”

“我不过去，总是我过去，你过来。”

“好，我过来。对了，那天晚上，你说了太多胡话我都听不清，好像有一句我有点儿喜欢你，你要不要现在更正一下程度副词？”

“蒋方言，你不要骄傲了，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有一点儿喜欢你，我只是舍不得离开你。”

娟姐说错了，霍甜和蒋方言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是一起向着美好世界前进的人。勤奋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爱上一个完美上司然后收入囊中，霍甜的18岁成人课终于得了满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