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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一双手虚虚环住我的腰,谢轻寒的脸抵在我胸口。这是一个有些奇怪的姿势,我下意识皱了皱眉。

谢轻寒察觉了,动了动手指,手臂却没松开。委屈、不懑……复杂的表情收回,他开始说话,语气一如先前的甜软矜贵,仿佛无事发生。

“哥哥既然觉得轻寒去了好,轻寒就去。”谢轻寒弯弯眼睛,如两轮月牙。脸上的表情,仍有些许不自然的强颜欢笑痕迹。

他不想去宫里。

怎么会想?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他和他娘不是一种人,我其实是知道的。只是,我总是下意识地把谢轻寒当成她。如果是她,一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吧?三皇子在我们看来,可是未来的天下第一富贵。

所以此刻,谢轻寒强颜欢笑的模样,我是既理解又不理解。我只是个负责传话的,帮他不到什么,一如多年前,他娘要嫁我爹,仿佛天作之合,而我站在一旁,束手无策。

可怜!可恨!可惜!

怀里的温度冰凉,谢轻寒呼吸渐渐酣沉,眼睛却睁着,显然另有心事。

他在想什么呢?我一点也不知道。

汤放在一边已经凉了,我想着是不是不好喝的缘故。头一回做这些,手法实在不熟悉。谢轻寒这小挑嘴的,能喝这么多已经不错,我也很满意。只是热汤烧不起冷胃,就好像这场不欢而散的谈话一样尴尬,让我无法回答。

她的轻寒呀,永远都是这么懂事的。于不动声色中逼着我愧疚,一直都是他们母子惯用的手段。

我却还偏偏最吃这一套。

一句狠话也说不出来,默默在心底煎熬。感情被压榨成血,又被人无情吸干,留下躯体,干成柴火。

从始至终,一切自以为是的感动都只属于我自己,而在别人眼里,都仅仅是不知所云。

因为我和曲盈盈她,是没有任何引人遐想的关系的,所以她躲避,她冷漠,都是她做得对。我们没有关系。

是没有的……曲盈盈……

沉思间,小冰块在我怀里动了动身子。紧接着,他坐起,将下巴抵在我肩头。削尖的小脸,极容易让我联想到他娘当年的倨傲表情。

“大少爷,不要勉强了。”曲盈盈那时候就是这么说的,和谢轻寒七分肖似的脸上写满冷冷。

她不喊我名,也不叫我的字,一直就是“大少爷大少爷”地叫着。可怜我的真名,到头来可能已经被她忘却。

消思消思,消却思念,然而这名字实在太嘲讽,我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始终惦念的都是这么一个死去的人。

乃至她死后,还念念不忘,死皮赖脸,希望照顾她的儿子。

只是事永远与愿违,我的本意是补偿,然而到头来,做越多就越觉亏欠。像烟花,万全的准备只等一次爆炸。

那场景那么绚烂,我却恐慌,仿佛一时不慎,烟火就会吞噬我。

“哥哥,”谢轻寒忽然道,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唤回了我的神智,“你在发抖。”

肯定,轻飘飘,却很有力度。

我一怔,继而无言。

“哥哥总是说我心思重,只是再重,也还是不知道哥哥在想什么。”谢轻寒笑了笑,声音如泉水淙淙。

我总觉得对话在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但却没力气去挽救。生硬地打断这个话题,我退开一小点,准备起身告辞:“你身体不好,不要多想。我……”

我看到谢轻寒。

言语堵在喉口。

忽然就无声了。谢轻寒没说话,眸光流露出平静。手垂在身侧,小动物一样地蜷着。

他倒是很颓丧。我心乱如麻地想,但他在颓丧个什么啊?

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我觉得很多事情我就是琢磨不通的,就像曲盈盈对我不知所谓的厌烦之意,就像谢轻寒和当年的我越来越相似的举动。

那么执着且懦弱着,刺一般,把我扎了个通透。

不能再留下了。我在心里告诫自己。

再留下……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我还有事,先走了。进宫的事,是爹的考虑,我的轻寒最懂事了,会理解的吧?”嘴上这么说着,我心里却想,理解个屁。

谢颜,谢消思,吹吧你就。还把人当小孩子哄,迟早掉坑里去。

果不其然,谢轻寒摇摇头。

“哥哥,我不理解。”他说,目光炽热,仿佛不愿再隐藏什么。“你也不理解我的。我以前一直以为……我们两个是世界上最像的人,但现在看来,我错了。”

我没话反驳,沉默以对。

谢轻寒不依不饶,又问,“你当年看着我娘的时候,也像我这样仰着头么?”话语间,抬了抬下巴。漂亮的线条,像极了一种威胁。

我不想受威胁,哪怕那所谓威胁色厉内荏。

“休息吧。”我终于怕了他,投降了,转头就走。

谢轻寒在后头低低地笑,笑声淡在空气里。

“我知道了……”

什么仰着头哪?

明明、明明是……一直垂着头的呀。

第3章为着你好

从谢轻寒的院子里逃也似地出来,我在门口辗转一圈,终于还是不忍离去。

怀抱着汤盒,我心情复杂。不知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乱七八糟。想要兄友弟恭,又实在抵不过暗流涌动。

叫来下人收走汤盒,我脚下一转,转头去了祠堂。

祠堂离谢轻寒院子不远,我听闻他常来跪拜。门口也是一树梨花开,却比其他地方繁茂得多了,一眼望去,漫无边际的白。

心里不知怎么就平添几分安宁,许是列祖列宗在上,看我孝顺虔诚,好意地指引了我。抬脚进祠堂,丈高的门槛跨过,仿佛僭越过心里最后一道防线。

我俯身,跪下。参拜时,默念要心无旁骛。然而事与愿违,曲盈盈的脸不受控制地出现在我脑海里。她那么言笑晏晏,那么鲜活,一瞬间像是从来没有死过。

“大少爷,”她这样说,“你放过妾身吧。”

放过我吧。

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风,穿过祠堂,横冲直撞。身后大门吱呀一声响,是腐朽的心门最后一次打开的躁动。

有人从身后抱住我。手臂细而柔软,露出山青色披风下白皙的一小节,玉般莹润。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脖颈处陡然一痛。

又尖又钝的感觉停顿了不过一秒钟就乍然消失,被碰触过的地方一片润湿,我还以为有血流下来。

不过不是。

吓死人了。

我犹豫了一瞬,抬手要推开这人,却终究改变心意,转成了一个拉他手臂的动作。结果是,这人突然一躲,我根本没抓住。

我:“……”刚刚还想骂他是属狗的。现在看来,多半是属泥鳅的!属西瓜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