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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个气质像水一样的人,你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一点尖锐带刺的东西,让人发脾气都无处着力。

晁泽犹疑的功夫,穆元卓从座位上走下来,“嘿,不要那么紧张嘛。都午饭时间了,你要是一时想不起来有什么问题,不如就跟我一起去吃个饭吧。我不想一个人吃饭。”

晁泽总是一个人吃饭的。他的室友有家境很好的,他无法融入他们的午餐和晚餐。他也不喜欢公选课上认识的朋友介入他的生活,只要在课堂上,只要在他熟悉的领域,他就可以从容的扮演一个优秀的人,但他的生活不行,他的生活不允许他那么从容。所以他总是一个人,在食堂的角落里,飞快吃完,飞快离开。

后来他遇到了穆元卓,穆元卓这个人特别随遇而安,吃到食堂的东西也能满足得跟什么似的。性格还开朗得有点傻气,有事没事喜欢找晁泽说话,仿佛根本没有察觉晁泽的冷脸。晁泽原本觉得自己跟这种人相处不会长久,没有想到他们这对诡异的组合竟然还真发展出了一些近似于友谊,后来超越了友谊的情愫。

“我后来想想,他对我也许只是对每一个普通人会有的关心。但我自私又很偏执,得到了他的喜欢就再也无法忍受他把这种感情分给其他人。有时候我想,在他令人羡慕的完美人生里,被我喜欢其实是唯一的败笔。”

夏钧虽然听得心理异常复杂,但他公允地评价道,“你会喜欢他并不奇怪,就像飞蛾会被火光吸引一样,人也会被这样的人吸引。眼光落在一个人身上久了,很容易会看到可爱之处。”

晁泽看向他,“是……我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他。可我的爱跟我自己一样狭隘,又自私。我总是怕他不喜欢我,即使在他答应我的告白之后,我也觉得,那是他对于一个有心理障碍的病人的同情。我拥有他,却不相信他爱我,所以总是疑神疑鬼,患得患失。我恨不能他长得难看一点,或者任何什么地方差一点。有时候我甚至希望他不要每天都那么高兴,因为他高兴的时候总是对所有人笑。他的笑容是那么招人喜欢,连我这样的人都会爱上。我无法想像,其他人看到了会怎么样。”

室内一时间很安静。晁泽满心苦涩,“夏医生,我很不可理喻,是不是?”

第七章【剖析】

晁泽问夏钧,他对穆元卓的爱是不是不可理喻。

夏钧想了想,摇了摇头,“因爱生怖,爱才是原因。”

他说,“我接待过很年轻的学生。关于爱情的问题,我习惯告诉他们,先找到自己,才能找到对的那个人。但这其实很可笑,爱情跟意外事故一样,不接受预定也无法预防。在自己没能变成更圆融更完整的人之前遇到爱人,虽然会伤害彼此,但你们也有了一起成长的机会。不知道……那位穆先生是怎么做的?”

晁泽的眼神变得悠远,“那时候我不像现在坦诚。他也不像夏医生这样的……敏锐。所以他没看出我外强中干的本质,也不知道喜欢上他的这个人内心有这么多的恐惧。我越来越爱他,也越来越害怕,他耀眼得让我心生愤怒。后来我才知道,他不只是一个小小的助手,他有父母留下的丰厚遗产,一直过着优渥的生活,年轻,热烈,聪明,是整个院系的梦中情人。相比之下,我……我甚至开始阴暗地认为他接受我的表白不过是一场玩笑。”

晁泽的声音缓慢而沉重,他每说一句,那种浓烈又绝望的情感就开始敲打夏钧的心脏。“你和穆先生说过么?不……你应该从来没有和他表露过这些,对不对?”

“是,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内心的自卑和敏感,我总觉得我是他的男人,应该比他强大,在他面前装出一个无所不能的样子来。但我又实在很盼着他能更注意我,更了解我。就像我被他的一举一动牵动着心情一样,我也希望他能这样爱我。”

他那双深潭一样的眼睛里,流露出的爱和痛,深切得使夏钧震惊。夏钧默默地想,要是能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就算下一秒去死,大概也是甘愿的,穆元卓怎么会离开这样一个人呢?夏钧有些想不明白。

他回忆起初见晁泽的时候,那个不动声色,不会泄漏情绪的晁泽,忽然又有了一点领悟,如果晁泽想要掩饰什么,一定会掩饰得很成功。所以那时候,他年轻的爱人看不出他内心的问题,也感受不到晁泽对他压抑又绝望的爱,大概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他有些嫉妒穆元卓可以拥有那时候的晁泽,换做是自己的话,大概会给晁泽更多关注和温柔,不会让他在亲密关系中还时刻忐忑着。这样想着他也嘲笑自己,穆元卓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生活优渥,形貌俱佳,那么多人都喜欢他。那样明朗的年轻人,跟自己这样的小医生怎么会有可比性。夏钧也会反省,也许自己真是生活太寂寞,才会被一个晁泽搅得心头不得安宁。

他压下种种激荡心绪,勉强找回一点作为医生的理智,“后来呢,发生了什么事?”

“我需要掌控他,需要得到来自他身上的安全感。后来我开始自己创业,希望金钱能够让我更有底气一点,但跟他父母留给他的遗产比起来,还是很微薄。我在创业,他跟着导师做项目,我们同居了,一切看起来都在变好。但我被公司的事务缠身,每天看不到他就开始压抑不住狂躁和愤怒,有时候我回了家,没看到他回来,这种情绪就更难克制。”

夏钧微微蹙起眉头,如晁泽描述的那样,他的心理问题确实是越来越严重,而穆元卓还没发现这个问题的根本在哪里。“我们解决矛盾的方式只有做丨爱。他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有时候会摆出非常羞耻的姿势,我甚至喜欢上给他用药,让他在情欲折磨下央求我进入他……”晁泽捂住了自己的脸,这些描述也令他自己痛苦,折磨,从来都是相互的,“只有那种时候,我才会平静一点,感觉他不会离开我。再后来……”

晁泽轻飘飘吐出这一句,像已经用尽力气,他看着眼前的夏钧,突然不敢再说下去了。他心里暴虐阴暗的那一部分,不敢再剖之于夏钧跟前。夏钧比从前清瘦了很多,气质也沉静了很多,但内里依旧温和明亮,吸引着晁泽去靠近,以及……占有。晁泽压下心头杂念,突然止住了自己要说的话。

他不舍得再次染指这个夏钧。

“怎么了?”

“我……只想起了这么多。”

夏钧安慰他,“没关系,解开心结不急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