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执事之鬼刻碑(上)

1

夏城北郊在过去是片荒地,后来城市重新规划,把这里建成一座墓园。

丁老头是这墓园的管理人,平时工作清闲,除除草,扫扫地。然后就是看着火头,别让过来送葬的人,烧纸时不小心把墓园给烧了。

就在今天,墓园又添了座新坟。据说逝者是位年轻的女孩。下葬时,女孩的父母在旁边哭得声嘶力竭,要不是被身旁的人拉住,恨不得也跟着埋进棺材里。

丁老头自从做了这行业,见惯各式各样的生离死别,对这些事早已见怪不怪。好不容易等他们折腾完,丁老头套上外套,提着水桶,开始干活了。

把烧完的纸灰用清水冲刷干净,再寻不到冒烟的地方,丁老头松了口气。转身时目光刚好看到墓碑上的照片,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明眸皓齿很是漂亮。

丁老头摇了摇头感慨道:“这么年轻,唉,难怪爸妈心疼。”

丁老头中年丧偶,没有孩子。平时大多时间都住在墓园里看门,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久而久之养成自言自语的毛病。

“孩子,既然都到这儿,以后就是你的家。你这些邻居,大哥大姐都比你来得早,在下面遇上,跟人家客气一下,大家伙能埋到一块,也是场缘分。”丁老头絮叨完,提上水桶,慢悠悠走回休息室。

丁老头的休息室盖在墓园正门旁,里面放着张破旧的桌子,一把椅子和张不知道哪年留下来的弹簧床。地方看上去简陋了些,却是丁老头的容身之所。一个孤寡老人,无妻无子,能有个地方安身就很不错了,奢求越多,失去的也会越多。丁老头活了大半辈子,看事情也通透。现在的生活,他很满意。所谓知足者常乐,能够做到知足的人,却并不常见。

丁老头进屋后,放下了手里的工具,然后洗了洗手。起身时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下午五点半。平时这个时间他已经吃完晚饭,今天这一耽误,怕是要天黑才能回来。

墓园建在郊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丁老头平日又是一个人,懒得起锅做饭,每到吃饭的点,就要骑自行车蹬上半个多小时,到镇上的餐馆吃饭。

“等会去趟超市,带箱方便面回来。”丁老头咂了咂嘴。人老了,天天来回骑那辆破自行车,晚上躺在床上腰背都是酸的。有了方便面,晚上这顿饭就可以在这里将就一下。

晚上八点多,一身酒气的丁老头晃晃悠悠骑着车回来。看样子是心情不好,满脸怒气,连方便面也忘记买了。

推开休息室的门,丁老头打了个酒嗝。骂咧咧道:“老子就是个看死人门的!你开个破饭店了不起,有本事以后别落老子头上!”

原来刚才丁老头吃完饭,出门时正巧听到老板他们在背后偷偷议论,说什么天天守在坟堆不吉利,要把饭店里里外外打扫干净。丁老头这一气,方便面也忘记买,直接买了瓶二锅头,坐在马路牙子上喝起来,一直喝到现在才回来。

骂完,肚子里的酒劲开始上涌,丁老头一头倒在弹簧床上,呼呼大睡。

2

午夜,微风渐渐转寒,丁老头缩了缩脖子,从睡梦中冻醒。他掀开身边的被子,正想躺进去……

哐哐!一阵沉重的闷响,突然传进丁老头耳中!

丁老头脑子一炸,瞬间清醒,后背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这声音,怎么好像是从墓园里传过来的?

丁老头咽了咽口水,屏住呼吸。空荡荡的墓园此时诡异安静,连刚才吹动的风声也消失了。除了一片死寂还有……

哐哐!又是一阵闷响,像是铁棍敲击在石头上。丁老头心脏狂跳,呼吸忍不住急促:“是不是进贼了?可这里全是墓地,有什么好偷的?”

掘坟刨尸?丁老头念头刚起,又立即打消,现在的小偷难道都穷疯了?谁会对尸体下手!

哐哐!沉重的声响,好像成心不想叫丁老头好过,又再次响起。

“要不要过去看看?万一真要是有人在墓地里搞破坏,损失可就大了。”丁老头挣扎会,一咬牙,套上外套,左手拿着手电筒,右手抓起门后的铁锹就出门了。

哐哐!声音还在继续,离得老远,听得一清二楚,丁老头寻声越走越近。

“咦,这不是今天刚起的那座新坟吗?”手电筒的光亮照射过去,丁老头立刻认出这里的位置,再往墓碑前看去,一团黑影正自蹲在那一动不动。

“谁,是谁在那儿?!”丁老头哑着嗓子喊道。

老头年纪大了,黑夜里有些老眼昏花,见那人没动作,壮起胆子又往前面走了两步,边走边给自己打气,小声地说:“没事,就是个不长眼的小偷,吓唬一下就跑了。”

丁老头走到墓碑前,右手抬起铁锹柄,对着那黑影后腰位置就戳了过去,口中还大喝一声:“别动!”

黑影似有察觉地回头……

是一张老太太的脸。肤色铁青,全是皱巴巴的褶子。眼袋低垂毫无神采,鼻子有些歪,额头上面是一个碗口大的破洞!仔细看,甚至还能看到里面流淌的脑浆!

“鬼呀!”丁老头一声惨叫,发了疯似的扭头就跑。

哐哐!……这一次,声音近在咫尺!

3

午后温暖的阳光照耀在身上,惬意又舒服。

多么美好的下午,要是能再好好睡上一觉,天塌下来也无所谓。只是这睡觉的地方有点慎人——北郊墓园!

李振宇从车里下来,伸了伸懒腰,对早已等候多时的何朔询问道:“出事的就是这里?”

何硕连忙点头:“就是这儿,早上我刚接到消息就赶来处理,要不是觉得事情蹊跷,也不敢劳李哥您的大驾。”

李振宇讽刺道:“我说你们殡仪馆的业务够宽的,现在连墓地的生意也包揽了?”

何硕是市里“彼岸”殡仪馆的主任,平日专门负责对外交际工作。跟李振宇打交道次数最多,吃透他的脾气。觍着脸笑道:“李哥您说笑了。还不是被前两天送来的尸体给闹的,听说值班的看守人,吓得到现在还在医院没醒,上头没办法,才让我把您请来。”

李振宇身份特殊,虽然没有人清楚他究竟是做什么工作。可行内人都知道,只要是关于“那方面”的事件,找到李振宇准能摆平。但是这尊大神,又是出了名的臭脾气,要价高,没人缘,不过手上确有真本事,连何硕上头的人都不敢得罪。毕竟做殡仪馆的,天天待在死人堆里,谁也不敢保证,哪天会出现什么意外,比如说这一次!

“行啦,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把他们吓得大惊小怪。真是越老越活回去了,尸体埋在哪?”李振宇可没心思继续留在这儿听何硕唠叨,挥了挥,径直往墓园走去。

“就在前面,直走就到了。”何硕紧跟着道。

李振宇无聊地又打了个哈欠:“早点办完,回去我好补个回笼觉。”

整片墓园面积不大,林林总总树立着无数块墓碑,何硕越往里走,心里越打怵,哪怕现在是阳光明媚,还是会不自觉地感到阴风阵阵。扭头偷偷看一眼身后的李振宇,却见李振宇正惬意地四处看风景。

“不愧是驱鬼大师,胆子就是大!”私下里,何硕他们一直称呼李振宇为驱鬼大师。

“李哥你看,就是这儿,这座墓碑。”走到一座新坟前,何硕指着墓碑道。

李振宇低下头,伸出手在墓碑前摸了摸:“这些凿痕是新刻上去的?”

何硕心有余悸道:“对呀,你说这事也邪乎,刚立好的碑,谁没事凿它干嘛,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李振宇没去理会他,再一看墓碑上面的文字和死者照片,问道:“这个徐欣怡才二十岁就死了,死因呢?”

听到李振宇问起墓里的死者,何硕忙解释道:“是自杀。据说是因为和男朋友吵架闹别扭,一时想不开就服毒了,尸体是第二天被她母亲发现的。”

李振宇思索道:“既然是自杀,也就不存在怨气。你确定是她?”

何硕点头,语气肯定道:“绝对是她,这两天墓地就下葬她一家,以前都没出事,她一来就出事了,不是她是谁,而且你看看这些凿痕,可都是新刻的。”

李振宇直起腰,拍了拍墓碑道:“看来死者是有心愿未了呀,这样吧,我来跟她谈谈。”

“谈谈?”何硕舌头打结,果然是艺高人胆大,连摆案做法都不用,说谈就能谈了?

“您请,我先回避了。”说着,何硕扭头就跑,生怕多呆上一秒钟,就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李振宇看着何硕落荒而逃的背影,好气又好笑:“就这胆子还敢在殡仪馆。”

说完,摇了摇头,对着墓碑大声说道:“徐欣怡,出来吧,我们好好聊聊。”

过了片刻,见没有反应,李振宇皱起了眉:“嗯,不在家吗?喂,醒醒,太阳晒屁…啦!”

然后……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李振宇只能放弃,转身往回走。

出了墓园,焦急等在门口的何硕立即迎过来:“李哥,怎么样了?她有提什么要求吗?”

李振宇没好气道:“提个屁,叫了半天,鬼影也没见着一个。”

何硕听完,松了口气:“那要不,我们就先回去,等明天再来?”

“回什么回,就在这里等,我倒要看看她想干什么!”李振宇也上来脾气,从来只有他放别人鸽子,没人敢放他的,当然鬼也不能例外!

听到李振宇还要继续等在这里,何硕寒毛都竖了起来:“……李哥,我家里还有事,要不我就先回去,您……?”

话没等说完,李振宇冷笑道:“行啊,你今天要是敢走,这事我就撒手不管了。”

何硕连忙苦起了脸:“别呀李哥,您知道我胆子小,最怕见到那些玩意儿。”

李振宇翻了个白眼:“瞧你那点儿出息,有我在,她还能吃了你不成?”

“可是……”何硕还在积极争取,李振宇毫不客气道:“闭嘴,给我老老实实待着,哪儿都不许去。”

4

午夜,四周寂静。与灯火璀璨的市区相比,这里仿佛就是另一个世界。

何硕瑟瑟发抖地坐在丁老头那张弹簧床上,嘴里不住念叨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念叨了十几遍,李振宇听得烦躁,恨道:“再嘟囔,老子把你丢出去!”

这句果然奏效,立刻没了声音。可是没过十分钟,何硕就憋不住了,小心翼翼地说:“李哥,您看都已经这么晚了,今天晚上怕是她不会出来了吧。要不我们先回去?李哥,您说呢?”

见李振宇不搭理他,何硕心里说不出的后悔,早知道今天早上出门前就看一眼黄历。

“李哥……”话音刚落,只见李振宇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

“怎么了?”何硕紧张道。

“别吵……”李振宇表情严肃,吓得何硕打了个寒颤,大气都不敢喘。

哐哐!一阵沉重的闷响传来,在寂静的黑夜中异常刺耳。

何硕心脏砰砰乱跳:“这是什么声音?”

“又开始凿刻了,功夫下得可够勤。”李振宇摆出一付意料之中的神情,还不忘冷嘲热讽一番。

“又开始……难道是?李哥,我,我们怎么办?”何硕头皮阵阵发麻。

李振宇却笑了:“等了这么久,自然是要去会会她。”说着,直接推门大步走了出去。

何硕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一咬牙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有李振宇在身边保护,起码有些安全感:“哎,李哥,您等等我,慢点儿走……”

两个人再次来到白天那座新墓前,黑夜里,墓园的路并不好走,好在李振宇走在前头,何硕紧赶慢赶竟然没有被落下。

还没等站稳脚跟,哐哐!又是一阵沉重的闷响传来。何硕吓得两腿发软,险些一个跟头摔倒。眼前出现的景象,吓得何硕几乎想要落荒而逃。

黑暗的墓碑前,只见一团漆黑的人影趴在上面,仔细一看,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干枯的手臂正抓着一把铁锤,另一只手握着一柄刻刀。

铁锤每敲击一下刻刀,刻刀就会在墓碑上留下一道崭新的凿痕,传来哐哐的闷响。

为什么在徐欣怡的墓前,会出现一个老太太的鬼魂?难道是搞错了,墓里埋着的不是徐欣怡,而是眼前这位老太太?想到这里,李振宇满脸怒气,转头对何硕喝道:“你别告诉我,这他妈的是徐欣怡?!”

“怎么,怎么会是个老太太呀?!”被李振宇一喝,何硕回过神,也是满头雾水。

说明清楚缘由后,李振宇没好气道:“墓里埋的不是徐欣怡!你们怎么办的后事,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何硕不敢反驳,偷偷看着那老太太,见她毫无反应,抬手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奇怪道:“李哥,你说她大晚上不睡觉,这是想干嘛呀?”

李振宇冷笑道:“人活留名,雁过留声,你们刻错了她的名字,可是犯了大忌。人家晚上自己爬出来改名字,没去找你们拼命就算对得起你们。”

哐哐!又一阵闷响,听得李振宇扎耳,转头就对墓碑前老太太说道:“行啦,知道你委屈,这么凿凿个没完,你要刻到什么时候,明天我让他们给你换块新的。”刚死的鬼魂力气小,能挥舞动铁锤已是极限,想要把自己的名字重新刻到碑上,没十天半个月的功夫根本做不到。

可那位老太太生前也是个犟脾气,死后依旧本性难移,对身后两人的交谈视若无睹,头也不回,继续一门心思扑在了凿刻事业,跟墓碑上面的名字耗上了。

见老太太不听劝,李振宇只好道:“随你吧,你还想继续待在这儿?”

后半句话是对何硕说的。既然事情已经搞清楚了,就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何硕顾不上腿软,赶紧跟上李振宇,边走边问:“李哥,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振宇想了想,转头望向那名老太太的鬼魂,无奈道:“等会回去,你先查清楚这老太太的名字,明天把墓碑给人家换上,就她这凿法,猴年马月能凿出来。另外,再去查清楚徐欣怡的尸体丢哪了,头七前要是还没下葬,你那殡仪馆就别想干了。”

民间有一种说法,死去的人要是过了头七还没有下葬,亡灵难安,极有可能会发生尸变。当然,尸变李振宇倒是不怕,他指的是徐欣怡父母那边,女儿的尸骨都已经下葬了,现在要是知道墓里埋得是另一个人,不把殡仪馆烧了才怪!

何硕越想头皮越觉发麻:“李哥,您可别吓唬我。”

“吓唬你?我要是想吓唬你就直接去买副棺材,替你准备后事了。”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殡仪馆以后的生意黄了不说,徐欣怡的父母也绝对饶不了他。尸体肯定是在殡仪馆里面丢的,何硕想想就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5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手机就催命似的响。李振宇从被窝里爬起来,接起电话暴躁道:“谁?!”

电话那边的何硕,察觉到李振宇语气不善,求饶道:“李哥,出事了!尸体不见了,这次您可一定要救救我。”

看来今天是没办法睡个安稳觉了。李振宇深吸口气,稳定了情绪道:“徐欣怡的尸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何硕接着说道:“就在两天前,准备下葬的当天晚上失踪的。”

“尸体不会无缘无故自己失踪。监控录像都查看了吗?”

“全都查过了,什么发现也没有。李哥,你说,会不会是……诈尸了?”何硕语气带着些许颤音,显然是还没从昨天晚上老太太的惊吓中缓和过来。

李振宇语气不善:“你说诈尸就诈尸?你那殡仪馆的风水我看过,根本起不了尸。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偷偷把尸体给带走了。”

听到不是诈尸,何硕松了口气,可转念一想,又古怪起来:“谁会这么干?偷盗尸体可是犯法的。”

李振宇也头疼:“这事儿你可别问我,恋尸癖那么多,到你殡仪馆里偷个一两具尸体也不奇怪。”

这里面还有恋尸癖的事儿?何硕悻悻道:“李哥,你口味还是蛮重的。”

听到何硕敢拿话来打趣他,李振宇翻了个大白眼:“反正你也找不到尸体,我看干脆报警算了,我也省心。”

何硕顿时急了:“别呀李哥,这事儿万一要是传出去,我这殡仪馆的生意还怎么继续做下去,您可一定要帮帮忙,行行好,算兄弟我求您了。”

“行了,少给我来这套。我可警告你,再过两天可就是头七,到时候要是还找不到尸体,出了事我可不负责。”李振宇可不想处处都替别人擦屁…,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真要有什么事情都找他来解决,他不烦死,也得累死。

何硕信誓旦旦:“您放心,到时候真要出了事儿,兄弟我绝不连累你。”

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再推辞就显得矫情。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个道理,李振宇也明白:“下午带我去停尸间看看再说。”

6

下午,“彼岸”殡仪馆门口,何硕早早的就站在这里,左顾右盼焦急地等着李振宇。

昨晚何硕回来后,立刻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上面的领导。领导召集馆里人员开会调查,结果还没等调查清楚,几位领导就开始相互甩锅。这个说我那天休假,那个说我老婆生孩子最近没空,要不然就是说这事儿不归我管,总之把责任全部推得干干净净,最后这锅又落回何硕头上。

何硕倒是有些骨气,既然你们都不管,那我来管,大不了把事情给捅出去,老子辞职走人,你们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李振宇赶到时,才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打量着空荡荡的馆里,问道:“你们殡仪馆是打算关门了?”

何硕脸上挂着苦笑:“出了那档子事,先停业整顿几天。”

“这事儿由你负责?”李振宇察觉到何硕语气古怪,询问道。

何硕点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出了事儿,总要有人来背锅。”

“这群混账,推得倒是干净。”李振宇表情阴沉下去,虽然他平时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可有些事情他绝对不会容忍。

“放心,这件事我管定了!”李振宇斩铁截钉道。

“谢了李哥。”何硕感激道。有了李振宇这句话,何硕顿时也自信了不少。

“李哥您看,当时徐欣怡的尸体就放在这间屋里,早上下葬的时候,跟隔壁老太太的尸体掉了包。”来到地下停尸房,何硕指着其中的一间隔断室,对李振宇说道,“因为死者都是女性,事前又盖了白布,所以来盖棺的人,才没有发现尸体被人换了。”

李振宇想起墓园老太太的鬼魂,问道:“为什么老太太的尸体失踪,就没人发现?”

这件事何硕今天也是经过一番调查,解释说:“是这样的李哥,在墓园下葬的那位老太太,一个月前死于车祸,直接从医院里送过来。因为一直没有亲人来认领,尸体就留在了殡仪馆。后来值班的人一时疏忽,以为尸体被人领走了,就没太在意。”

“没太在意?”李振宇脸色阴沉,寒声说:“一句疏忽了,就能把一个人在世上的存在生生抹去?”

何硕见李振宇动怒,急忙说:“李哥您先别生气,我已经去公安局调查过了,那老太太有个儿子,五个月前去世了。据说她还有个离婚的儿媳妇和孙女,不过两人都住在外地,一时间我也联系不上。好在她邻居知道她一些情况,我已经叫人重新立碑,明天就去给换上!”

“那就先这样吧。”李振宇听完,神情稍微缓和。然后在停尸房里来回走了一圈,目光看向门上的锁眼,道:“尸体应该是晚上被人掉包,这铁门晚上都上锁吗?”

“都是上锁的,钥匙在值班室。”何硕肯定道。

“既然上了锁,想要掉包就需要钥匙。”李振宇问:“那天晚上是谁在值班?”

何硕想了想:“是小吴,我已经找他谈过了。他是新人,那天晚上守夜,有点害怕,就喝了点酒,半夜醉得一塌糊涂……哎呀!”何硕瞬间顿悟:“我怎么没想到,肯定就是在那个时候,有人偷偷溜进来,拿了钥匙,换掉了尸体。”

李振宇无语,这么明显的线索他居然放过:“你这脑袋啊,除了赚钱能不能留点儿智商!”

其实这事儿也不能怪何硕,他找小吴询问时,心里正憋着一肚子气,满脑子想的是自己背锅这件事。加上昨晚又被老太太的鬼魂刺激到,很自然地就把徐欣怡尸体失踪这件事,联想成诈尸,根本就没往人为方向去想。这时候经李振宇一提醒,才恍然大悟,原来真相如此简单,却被自己白白错过。

“还是李哥聪明,我也只能跟在您后面吃个现成的。”何硕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明白尸体失踪的缘由,剩下的就是找出盗走尸体的元凶,一切就能够迎刃而解。

李振宇白了他一眼,嘲笑道:“被你夸奖,我可真没觉得半点荣幸。徐欣怡出殡那天,都有谁在场?”

当时何硕刚好也在场,回想了一下说道:“来的都是她们家的亲戚,还有老师和同学,她爸爸妈妈也在,哭得跟个泪人一样。据说葬礼结束后,她妈妈精神就受了刺激,现在人还在留院观察。唉,真是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

李振宇突然想起一人,打断了何硕的感慨:“她男朋友来了吗?”

何硕摇了摇头:“没有,我记得当时她那几个同学还在骂他薄情寡义,毕竟要不是因为和他吵架,小姑娘也犯不着寻死。”

李振宇沉思片刻,开口:“你有她男朋友家的地址吗?”

何硕满脸疑惑,皱了皱眉:“我怎么会有他家地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急忙道:“李哥,你该不会是怀疑她男朋友半夜偷偷盗走了尸体吧?”

李振宇沉吟道:“自己的女朋友都死了,却连葬礼也不来参加,不是绝情就是深情。情到深处,往往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我也只是怀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何硕见事情有了转机,喜得连忙道:“我马上就去打听,我还留了几个她同学的电话。”

李振宇好奇道:“你没事儿留人家同学的电话干嘛?”

何硕一脸尴尬,还不是职业习惯,逢人先递名片。此时被李振宇一问,他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好像自己巴不得别人家里总出事。索性装作没听见,急忙跑开打电话去了。

没一会功夫,何硕就挂下电话,兴冲冲地跑过来:“李哥,她同学说徐欣怡的男朋友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来上课,天天窝在家里,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李振宇语气倒还算平静:“地址问清楚了?”

“问清楚了。就在他们学校附近,现在过去大概要一个多小时,这个小王八蛋,要真是他干的,看我怎么收拾他!”何硕气得不轻,要不是当着李振宇的面他不好发作,此时早就破口大骂。都是因为这小子,事情才会变得如此复杂,连自己也差点把工作丢了。

7

一个多小时后,河滨小区。

何硕驱车载着李振宇来到小区一所住宅楼前,停稳车后,何硕指了指三楼的位置:“李哥,我们到了。那小子就住在这儿,304室。我们现在就进去吧?”一想到徐欣怡的尸体可能就被藏在这儿,何硕恨不得立刻冲进去。

李振宇转头往车窗外看去,幽静的小区,人来人往,谁又能想到,有人会把一具尸体藏在这里?突然,李振宇的目光看向住宅楼前,只见那里刚才明明没有人,现在却站着道人影。一袭黑袍遮住了全身上下,宛若游魂。

“是他!”李振宇心头一沉,手指尖微微颤动。黑袍人那身诡异的装扮格外显眼,可除了自己,何硕和其他人仿佛都看不见。李振宇好像明白什么,对何硕道:“你先回去吧。”

何硕顿时愣住:“李哥,您说什么!这都已经到门口了,怎么又要回去?”

李振宇也没有多做解释,继续道:“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处理,你先回去等消息。”

既然李振宇都这么说了,何硕也不好强求:“那好吧,我就先回去,有事您打我电话。”

李振宇点头,推开车门下了车。

黑袍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像是专程在等他。李振宇径直走到他身后,表情冷淡道:“真想不到,能在这里遇上鬼执事大人。”

黑袍人沉默,并未回头看他。

李振宇反倒是见怪不怪,说道:“其实我早就该想到,即便徐欣怡的男朋友能够把她的尸体掉包,可掉包的老太太却未必愿意被带走。我见过墓园老太太的灵魂,虽然有些固执,却毫无怨气。”

黑袍人继续沉默,对李振宇的话不置一词。

李振宇毫不气馁,继续他的分析:“想必掉包徐欣怡尸体那晚,你也应该在场。有执事大人亲自坐镇,那位老太太脾气再倔强,也只能从命...或者说,掉包尸体的人就是你!对吗,执事大人?”

黑袍人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低沉又沙哑的嗓音响起:“是我。”

亲耳听见黑袍人开口承认,李振宇脸色顿时沉下去:“几年不见,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鬼执事大人,也会亲自做贼?”

黑袍人声音冷漠:“一切后果,我自会承担。”

“你来承担?”李振宇气急败坏道:“执事大人,你最好不要忘了,这里是阳间!即便是你,也要遵守这边的规矩。”

黑袍人又道:“我自有我行事的规矩。”

“你的规矩就是偷走尸体,再拿另外一具来顶包?!呵,我倒是想问问,执事大人你想拿徐欣怡的尸体做什么?”

黑袍人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为她冥婚。”

李振宇脸色瞬变,难以置信道:“什么?!你要让她和谁冥婚?”转头看向面前的住宅楼,李振宇瞪大了眼睛,倒吸了口凉气:“疯子!你想让她与活人冥婚?!”

人鬼冥婚本身就是天理不容,冥婚这话从鬼执事嘴里说出来,难怪李振宇会感到震惊。

黑袍人毫无情绪:“没错。”

李振宇暴跳如雷,冥婚这件事他想都不敢想:“你难道不知道人鬼殊途,阴阳两界本身就不可逾越,身为鬼执事你还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不怕遭天谴吗?”

黑袍人第一次抬眼看向李振宇,四目相对,语气轻蔑道:“我早已身受天谴,你今日才知?”言外之意就是他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天谴不天谴。

李振宇怒道:“我不同意!你管阴界路,我管阳间道,他们人鬼殊途,只要我不答应,他们休想冥婚!”

黑袍人早料到李振宇会是这般反应,语气平静:“你阻止不了,谁也阻止不了。”

“谁说我阻止不了的,我现在就阻止给你看!”李振宇恼羞成怒,说完头也不回就往住宅楼里走去。

黑袍人的声音从身后淡淡飘来:“想听一个故事吗?”

作者注:鬼执事所讲的故事究竟是什么,他又为什么要掉包徐欣怡的尸体,请看下篇揭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