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娉婷

一年一度的花朝节即将来临,城中的花匠无不卯足了劲,准备带着自己精心培养的花在“花神会”上惊艳亮相,期盼着能艳压群芳,夺得“花神”的桂冠。

不过大家心里都明白,如若没有意外,这一次的“花神”称号还得被白家得了去。

谁让白家出了一个种花奇才呢,白家小姐白芳华,不仅侍花手段了得,人还长得特别美,简直就跟花神下凡似的。

传言说她出生时正值花朝节,全城百花怒放,香气绕梁三日不绝,引来彩蝶无数。直到今日,城中百姓提起此事还津津乐道。

白家自祖上便是以种花为生,曾因培养出多种稀世奇花而名声大噪。就连当今皇帝的御花园里,都有不少是白家进献过去的花中精品。

而在百花香气中诞生的白芳华,像是凝聚了白家历代的种花才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管什么娇贵难养的花,到了她手里都能顺利成活,开出最美的花来。

每年的“花神会”,白家都会捧出一盆倾城之作,年年不同,有时是国色牡丹,有时是璀璨芍药,有时是娇艳山茶,有时是淡雅兰花……但毫无例外,都是人间极品,出自白芳华之手。

白府花圃,一年四季都是鲜花不断,满园似锦如霞,一名体态婀娜的少女气定神闲地在花中漫步。

她穿着一袭淡紫色的衣裙,梳了双环髻,上面点缀着珠花,垂下长长的淡紫色飘带,温婉而又俏皮。

少女明媚的容颜初初长成,便已经让人转移不开目光了。可想而知,等她到了盛放的年纪,将会是怎样的倾城绝色。

白芳华提着衣裙绕过一棵垂丝海棠,对着正蹲在地上的一个人挑起下巴,带着高高在上的语气道:“交代给你的事办好没有?”

地上那人也是一名少女,只是与白芳华不同,她身形肥胖,五官被肥肉挤成一团,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能跟好看搭上关系的。

“好了好了。”蹲在地上的少女慌忙站起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畏首畏尾地看着白芳华讨好一笑,“姐姐,我已经给花施过肥了。”

说出去都没人会相信,这个胖胖的少女也是白家的小姐,名字叫白娉婷,是白芳华的妹妹。

两人差一天出生,身份样貌却是天差地别。白芳华是正室所生,白府嫡出小姐,而白娉婷则是一位姨娘生的庶女。

自小,白芳华是天之骄女,“花神”转世,而白娉婷便是地上的泥巴,身份卑微,偏偏还丑胖如猪。

每次看到袅袅婷婷的白芳华,白娉婷都打心底升起浓重的自卑,她努力讨好自己这个嫡姐,只为能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点。

“哼,”白芳华轻蔑地看了白娉婷一眼,凉凉道,“也不知道当初爹怎么想的,给你起这么个名字,如今看来你是活生生长成了一个笑话。对了,花朝节那天不要乱跑,被外人看到……丢死人了!”

白娉婷羞愧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粗壮的腰身,心中对自己这一身肥肉厌恶到了极点。

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她为了减肥各种法子都用了,拼命跳绳跑步踢毽子,节食到昏倒,却一两肉都没减下来。到最后她心灰意冷,干脆自暴自弃了。

如果有一天她能瘦下来就好了,这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梦想,也许……也许她瘦下来,那个人的目光就能在她身上停留一瞬。

日子很快到了花朝节这一天,满城百花竞放,迎风招展的花枝上悬挂着一条条彩帛,更添几分花团锦簇。

花神会如期举行,高台上摆了一溜儿太师椅作为评判席,受邀而来的都是名流雅士,懂花之人。

只是今年主位上多了一把紫檀木的椅子,上面坐着一位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抬手投足,气度不凡,让台下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

往年都是坐在主位的府尹柳大人,此时坐在那贵公子旁边,一脸赔笑地说着什么。贵公子漫不经心地摆了下手,柳大人忙点点头,整衣站起,宣布花神会正式开始。

慕容辙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扫视着台下。他对这什么花神会兴趣缺缺,还不是他娘非逼他来的,目的是想让他看看白家小姐的“花神”风采。

嘁……他又不是没看过,几年前,母亲曾带他来拜访过白家。白家那个黄毛丫头骄纵得很,长得也就勉勉强强吧,哪里就称得上“花神”了?

台下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个人努力将自己隐藏起来,悄悄地注视着台上的慕容辙,像是在仰望一轮难以触及的皎月。

第一个上台的是平溪褚家。平溪盛产山茶花,去年褚家出了一盆“鸳鸯凤冠”,一株山茶上开出两种不同的花来,粉白红紫,娇艳无比,可说是十分难得了。

偏偏那一年白家也出了一盆茶花,名为“三笑倾城”。花枝上三朵颜色各异的茶花齐齐怒放,白的纯白如雪,红的赤红似霞,紫的华贵如玉,互相不掺一点杂色,硬生生把褚家的“鸳鸯凤冠”压了下去。

今年褚家可能是算准白家不会再出茶花,下了血本,竟是两人抬着一盆花走到台上。将那花罩缓缓打开后,一棵半人多高的山茶花出现在众人面前,而那上面的茶花,居然有十几朵,而且没有重色。

“这难道……难道是传说中的十八学士?”评判席上有人惊呼道。

底下顿时起了一阵骚动,“十八学士”,山茶花中的极品,据说极难培育,没想到褚家这次竟出了这么大的手笔。

褚家代表站在台上团团作揖,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

慕容辙挑了挑眉毛,坐正了身子,面上生出几分兴致来。

有“十八学士”打了个开场红,接下来再上台的花几乎引不起什么波澜了。大家都等着白家压轴的作品出场,与“十八学士”一较高下。

终于到了白家出场的时刻,一名妙龄少女款款走上台来,身穿淡紫衣裙,脸上覆了一层轻纱,只露出一双秋水明眸,正是白家小姐白芳华。

众人一阵骚动,争相踮脚观看这位传说中的“花神”。

白芳华眼波流转,对着评判席盈盈一礼,然后抬起素手击了下掌,便有人将一盆同样罩起来的花搬了上来。白芳华上前,亲自将那花罩打开。

一瞬间,全场鸦雀无声,目光都对准了露出真容的一盆牡丹。牡丹因为是花中之王,本来就比其他花雍容大气,所以参加花神会如果选用牡丹,就得自降一筹,而白家敢用牡丹,那肯定得是极品中的极品。

评判席上的人惊愕地站起来,看着那盆牡丹喃喃道:“这……这是……”

“青龙卧墨池。”白芳华轻启朱唇,莺声呖呖道。

只见那牡丹花,花头大如玉盘,层层叠叠的花瓣由墨紫过渡到深红,端庄华贵,拥簇着一片金黄花蕊。而在那片金黄中有一条粗壮的青色花蕊蜷曲着卧在花心,微微探出头来,像是一条盘踞在墨池中的小青龙。

“佩服,佩服。”众评委赞叹不已。

褚家代表探头看了一眼,顿时垂头丧气,这“青龙卧墨池”即使自降一筹还是极品,“十八学士”根本不是对手。

慕容辙看看“青龙卧墨池”,再看看恍如仙子的白芳华,心中微微一动。没想到当初那个蛮横的小丫头不仅出落得如此动人,还生了一双妙手。

白娉婷躲在暗处,看着慕容辙看向白芳华的目光慢慢有了欣赏之意,手紧紧攥住衣襟,心中一片酸涩。果然,这世上男儿,又有几个不爱美色的呢?

看台上这样子,今年又是白家拔得头筹,底下的看客兴奋起来,一片哗然。白芳华不愧是白家“花神”,每次出手都惊为天作,这次的花神会太精彩了,够他们半年的谈资了。

“等等,这儿还有一盆花没展示呢。”有个清泠悦耳的女声传来,声音不大不小,在嘈杂的会场却没被淹没了去。

一抹倩影缓缓走上台来,墨发轻挽,眉目妖娆,裙裾上绣着灼灼繁花。手中捧着一盆开得正艳的红色花朵,却难住了众评委,因为没人认得那是什么花。

毫无疑问,这花很美,炽烈的红色如火如荼,肆意奔放,几乎灼痛了人眼,但又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一看再看,直至深深陷入那抹红色之中无法自拔,仿佛这花有什么魔力一般。

柳大人勉强移开目光不去看那花,而是看向捧花的女子道:“敢问姑娘,姓甚名谁,是何方人士,此花的名字又是什么?”

璃若瞟了他一眼,简短答道:“胭脂店主,璃若。此花叫‘韶颜’。”

韶颜花,倾尽天下女子韶华红颜,自然是美得惊心动魄,震撼人心。

台下的白娉婷看到那韶颜花,只觉得那抹醒目的红狠狠冲击进了她的灵魂深处。冥冥之中,仿佛听到了某种神秘召唤,让她情不自禁地移动脚步想要去接近它。

这时场上忽然起了骚动,人们都拼命想靠近看台,你推我挤,一片混乱。

负责维护秩序的衙役们大声呵斥,向后驱赶着人群。场面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却听一声惊呼,一人被挤得站立不稳,摔出了人群,正好倒在璃若脚下。

璃若放下花,从台阶上走下来,扶起地上的女子道:“你没事吧?”

那女子身形肥胖壮硕,头上戴的帷帽摔飞了出去,露出一张五官挤成一团的胖脸来,与美貌的璃若站在一起,尤其显得可笑。

台上台下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白芳华脸色沉了沉,慕容辙亦皱了下眉毛。观众们先是一呆,接着便是一片嗤笑之声。

白娉婷手足无措,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没事,谢……谢谢。”她低着头对璃若说了一句,然后迅速捡起帷帽戴到头上,慌慌张张拨开人群离去。匆忙间瞥到慕容辙冷淡的目光,她忽然很想哭。

璃若目送那个仓皇的身影离去,转身回到台上,抱起韶颜花要走。

“等一下,这位姑娘,最后的结果还未揭晓……”有人急忙出声阻拦道。

璃若脚下一顿,回头嫣然道:“我又没说要参加,我只是把我的花抱上来给你们看一下而已。”

说完施施然走了,留下身后众人目瞪口呆。

白娉婷没敢直接回白家,她知道白芳华一定很生气,迎接她的必定是一顿严厉的惩罚。回想起白芳华的手段,白娉婷打了个冷战,躲在一个树林里不愿出去。

她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也是因为惹怒了白芳华,脾气暴躁的大小姐直接动了鞭子,皮鞭抽到身上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她跪在地上哭叫求饶,周围的下人却一脸的幸灾乐祸。

只因为她是命如草芥的庶女,又因为相貌丑陋不受宠,人人唾弃。

当时正在白府做客的一个少年路过,似是看不惯,出言讥讽了一句。白芳华被宠惯坏了,也不管对方是不是贵客,与少年起了争执,倒是把白娉婷给忘记了,让她逃过一劫。

那个高贵英俊的少年,在白娉婷痛苦无助的时候出现,仿佛是她生命里的一道光,从此牢牢印刻在了她的心上。

后来她得知少年正是慕容家的公子慕容辙。慕容家是京城的名门世家,家世显赫,若不是慕容辙的母亲与白夫人是手帕交,白家根本攀附不上慕容家。

白芳华那次因为顶撞了贵客,头一次被白父罚去跪祠堂,后来便收敛了不少,至少人前会做出温婉的样子,慢慢才有了“花神”的传说。

天渐渐黑了,冷风四起,树林里沙沙作响,白娉婷又冷又饿,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准备回家。

谁知没走两步,周围起了一层夜雾,朦朦胧胧,难辨东西。

前面依稀有一点红光亮起,白娉婷不自觉地向那红光走去。一间小店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门楣上方挑了一盏红灯笼,照亮了一个写着“胭脂”二字的招牌。

这里怎么会有人开店呢?白娉婷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周围依旧是大雾茫茫,她上前推开了店门。

温暖的灯光扑面而来,白娉婷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站在店中的一个女子,失声道:“是你?”

璃若面前的桌子上放着白天那盆韶颜花,她轻抚着花瓣对白娉婷勾唇一笑,“你来啦,我等你好久了。”

白娉婷回到白府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白府一切照旧,没人关心一个不受宠的庶女是否一夜未归。

白芳华看到她,虽然黑着脸,却没顾上大发脾气,而是把她拽进花圃,命令她赶紧给花施肥。按照往常惯例,这盆“青龙卧墨池”还得放到白府前厅,供上门拜访的客人欣赏一番。

白娉婷唯唯诺诺地应了,熟练地挽起袖子,拿起一把锋利的小刀在手臂上割了一刀。鲜血涌了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到牡丹花的根部,一点不剩地被吸收进去。

那原本有点萎靡的花朵顿时恢复了娇艳,白娉婷的伤口也自动止住了血,只留下一条淡淡的疤痕。她的手臂上纵横交错,几乎布满了这种伤痕。

这便是所谓的“施肥”,白娉婷的血是最好的花肥,这个秘密只有白家人知道。这么多年白娉婷跟在白芳华身边,唯一的用途就是用她的血来饲花。

“下不为例,如果下次你再不听话,就别怪我不客气!”白芳华松了一口气,转头对白娉婷冷冷道。

白娉婷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声,笼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藏在袖袋中的一样东西。

秋去冬来,白家梅园的梅花开了,恰好天落了一场薄雪,白夫人便给慕容夫人修书一封,邀请慕容夫人前来踏雪赏梅。

两人出嫁前是闺中密友,虽然后来境遇不同,但一直有所往来,而且都有撮合双方儿女的意图。白夫人的此次邀约,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慕容辙随母亲再次来到白府,他自从那次花神会之后,倒是对白芳华有所改观,所以这次便也没那么抵触。

白芳华在慕容夫人面前一直端庄有礼,落落大方,谈吐之间妙语如珠,逗得慕容夫人开怀不已,对她也是越看越喜欢。

慕容辙却不耐烦这些寒暄应酬,借口出去赏梅便溜了。

白家梅园很大,慕容辙为了甩开身后小厮一通乱走,最后一头扎进一片红色梅林才寻到一块清净之处。

看着红梅落雪,整个世界似乎都安宁起来。慕容辙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慢慢欣赏着雪中梅景。

忽听身后轻微的踏雪声,慕容辙心中不快,回头怒道:“不是不让你们跟来吗!”

身后却是一名陌生的少女正一脸惊慌地看着他。少女体态轻盈,衣衫单薄,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小鹿似的眼睛湿漉漉的,充满了羞怯。

慕容辙一怔,不由得放柔了声音道:“抱歉,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厮呢……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少女局促地低下头,交握着双手小声回答:“娉婷。”

“娉婷?好名字,好名字。”慕容辙上前一步又问道,“你是白家的什么人,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娉婷咬着唇向后退,她摇摇头,转身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消失在梅花深处。

“哎哎,等一下。”慕容辙忙追过去,却因不熟悉地形转眼失去了少女的踪迹。

这时他的贴身小厮寻过来,说慕容夫人在到处找他,慕容辙只好暂且罢休。

第二天,慕容辙寻了个机会向白府下人打听府中可有一名叫娉婷的少女。那下人脸色怪异答道,白家有位庶小姐,便是唤作白娉婷。

慕容辙心中便有了主意,在母亲又一次提起与白芳华的亲事时,他破天荒表示了可以考虑,但有一个要求,让白府的一位庶女一起陪嫁过来。

这个要求还真不过分,庶女卑贱,经常作为嫡女的陪嫁膡妾一起嫁到夫家,作为嫡女笼络夫君的一个助力。

对于慕容夫人来说,不过是件小事,便问了儿子那庶女的名字,然后与白夫人提了一提。

谁知白夫人听后脸色变得十分古怪,还确认了一遍那庶女的名字是否真的叫作娉婷,然后才吩咐下人把这位庶小姐请来。

白芳华得知后,气得咬牙切齿,那个又胖又丑的丫头,怎配与她共侍一夫!再说慕容辙怎么会看上她?定是这小蹄子搞了什么鬼!

她忍耐住自己想要抽白娉婷一顿的冲动,赶过去想看看慕容夫人见到白娉婷会是怎样的反应。

慕容夫人打量着站在厅中的娇怯少女,长得确实不错,一双纯净的眼睛像极了某种小动物。她忽然明白儿子为什么喜欢这个女孩了,慕容辙幼时养过一只小兔子,后来小兔子死了他伤心了许久,却再不肯养兔子了。

或许,慕容辙心中还保留着一块柔软的地方,而这个女孩恰巧触及到了。

慕容夫人视线一转,却看到白府的人神色都很奇怪,他们紧紧盯着白娉婷,一脸见鬼的表情。

“她不可能是白娉婷!”一个略显高亢的女声传来,白芳华走进门,一把抓过瘦弱少女的胳膊,拉开她的袖子一看却呆住了。

上面布满了她所熟悉的伤痕,都是白娉婷给花施肥时留下的。

可是怎么可能,白娉婷那一身肥肉哪去了?这才几天工夫,就能瘦成这样,难道真见鬼了不成?!

白夫人看着白娉婷的脸,震惊过后却是愤恨,不愧是那个贱人的女儿,跟那个死去的贱人长得一模一样。

慕容夫人感觉到白家透着各种蹊跷,忽然有些后悔这门亲事,便找了个借口先告辞离去了。

慕容家的人走后,白氏母女把白娉婷赶进一间密室审问起来。

“快说,你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的?”白夫人坐在椅子上重重地一拍扶手,白芳华取下墙壁上的鞭子,冷笑着逼近白娉婷。

出乎她们的意料,白娉婷一改懦弱胆小的样子,挺直了腰背与白夫人对视着。

“如果不是夫人你当年狠下毒手,我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白娉婷神色平静道。

白夫人心中一颤道:“你胡说些什么?”

“呵呵,敢做不敢认吗?当初你因嫉恨我娘怀有身孕,给她下了一种奇毒。这毒会慢慢渗透到她腹内胎儿身上,并且会在她生产之时要了她的命!”

白娉婷幽幽地看着白夫人,让白夫人从心底冒出一…凉气来,她紧紧抓住白芳华的手,惊惧问道:“不,你不可能知道,你……你到底是谁?”

白芳华不明所以,挥起一鞭子向白娉婷抽去,口中骂道:“少装神弄鬼!”

白娉婷却一把扯住了鞭梢儿,将那鞭子夺过,扔在了地上。她的力气忽然变得惊人,白芳华这下也不由得慌了。

“你想去哪儿?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白娉婷挡住想要跑出去的白芳华淡淡道,她身上的胭脂香气浮动,白芳华手脚发软,靠在白夫人身上。

“我娘如你所愿,难产死了,而本该是死胎的我却活了下来。父亲当时还念着我娘的几分情意,给我取了名字叫娉婷……而你之所以会容忍我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你无意中发现我的血有滋养百花的功效。于是你便把我当作一个人形花肥养着,用以成就你女儿‘花神’的荣光。是这样的吧,夫人?”

白夫人抱着女儿,咬牙怒视白娉婷道:“不错,你那个骚狐狸娘,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勾引得老爷神魂颠倒,她该死!还有你这个孽种,那么厉害的毒你都能活下来,如果不是你的血有用,你早该被掐死了!”

白芳华听得心惊胆战,她没想到,白娉婷竟是因为中了奇毒,模样才会变得肥胖丑陋,血液亦发生变异成为花的极佳养料。

白娉婷却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个胭脂盒来。胭脂的香气更加浓重,白氏母女的神志顿时昏沉起来,模糊间感觉口中被喂下了什么粉香甜腻的东西。

白夫人到死都不知道的是,白娉婷的娘曾有过一段奇遇。她去过一家胭脂店,用自身一半的福运交换了一盒胭脂,只为能保体内胎儿的平安。

所以白娉婷体内一半是毒素,致使她身体变得浮肿肥胖,还有一半是璃若的神奇胭脂在起作用,使她的血有了催开百花的效力。

白府一夕之间忽然发生奇变,花圃里的百花疯长蔓延,转眼便将整个白府覆盖了。数以万计的鲜花开满了枝头,姹紫嫣红,香气冲天。全城人都跑来看稀罕,还以为白府“花神”显灵了呢。

白府却焦头烂额,一边铲除鲜花一边寻找失踪的白夫人和白小姐。

三天后,百花同时枯萎,只留下一片枯枝败叶。而在白府花圃之中,人们发现了白氏母女,她们全身血脉爆开,血已经流干了。

这两天正是她们的鲜血渗入土地之中,滋长了百花……

白府还有一个庶女白娉婷不知所踪,不过倒没太多人关注。

而此时,白娉婷出现在京城慕容家附近,她手中的胭脂盒里还剩一点胭脂。璃若曾嘱咐她,报仇之后要将胭脂盒送回,她却食言了,因为她突然有了一个妄想。

璃若从白猫眼睛里看到了这一幕。她摇头一笑,人总是不会知足的,当初白娉婷的娘交换的目的是想女儿平安,但白娉婷身上一直潜伏着毒素,随时可能毙命。

璃若自认为买卖公道,不能砸了招牌,才会出手去寻找白娉婷,帮她解去身上毒素。

白娉婷想要报仇,好吧,勉强算是补偿,璃若多给她一点胭脂,没让她付出代价,谁知她还是贪心去找慕容辙。

算了,买卖两清,再发生什么就不关她的事啦。璃若抱起白猫,捏它的猫爪玩。

“小白,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往老道长那儿跑啊?听说他有个徒弟特别不靠谱,你可别跟着学坏了。”

白猫最讨厌别人捏它的猫爪了,说人家不靠谱,好像你多靠谱似的。白猫翻个白眼,抽回爪子,跳下去跑掉了。

编者注:欢迎点击阅读《胭脂》系列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