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心推绎之雪夜中的死亡

1

“喂?”

“是我,孩子病了,重感冒。大夫说让住院,需要钱!”

“孩子怎么样?要多少钱?”

“孩子现在挺好的,你这两天准备打过来三千块钱吧,我一会儿把卡号发给你。”

“孩子在哪儿呢?你告诉我,我把钱给你送过去!”

“你别来了,把钱打到卡里就行!”

“你让我见见孩子!我求求——”

“嘟嘟——”

电话里传来冰冷的盲音,他死死攥着手机,双目无神。

“铃铃铃——”电话铃再次突兀地响起。

他陡然一个激灵:“喂——”

“喂什么喂啊!我说,这眼瞅着都快过年了,你跟我借的那一千块钱什么时候还我啊?我这一家老小也都等着过年呢,兄弟,你这么干可是有点儿不地道了,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我知道,我过几天就还你!”

“也别过几天了,你给我个准信儿,到底什么时候给我!要不哥们儿可就要去你家找你了!”

“五天,给我五天时间,五天后,我一定把钱给你!”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五天后我找你拿钱!”

“行。”

“丑话说在前面,到时候你要是拿不出来,就别怪兄弟我不讲情面了。”

“你放心吧,我一定还你!”

“嘟嘟——”

这是圣诞节过后的第三个周末,天气愈发寒冷。大地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雪,天上大雪纷飞,北风呼啸嘶吼着,一遍遍拍打着窗子。

男人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烟雾,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深沉。

2

一连下了四天的大雪终于停了,天上出现了久违的太阳。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云层投射下来,将银装素裹的城市照得明晃晃的。

一大早,公安局里的暖气就格外温热,瞌睡虫上身的何苦趴在办公桌前昏昏欲睡。

程诚从外面风风火火走过来,用力拍桌子,“别睡了!别睡了!”

何苦睁开惺忪的睡眼,擦擦口水,颇为恼火道:“一大早,又干啥啊?”

程诚从衣架上扯下大衣丢给何苦,“刚刚接到报案,城南发现一具女尸,快走吧。”

何苦惊讶地“啊”了一声,抓起衣服不住嘟囔道:“这眼瞅着来到年了,咋又出人命案了!”

程诚看他仍是不紧不慢,没好气道:“你可快点儿吧!耽误了案子进展,看头儿不收拾你!”

“头儿去了?”何苦抽抽鼻子,一脸鬼祟,低声问道。

“头儿最近在忙别的案子。”

“那就好,那就好!”何苦长出了一口气,麻利地穿上大衣,“什么人报的案?”

“城南醇华街东巷子里的一个住户,今天早上开大门准备扫雪,结果看见自家大门上全是血手印,紧接着又发现门口躺着一个女人,身下一地的血。他吓坏了,立马回屋打电话报了警!”

“叫他们尽量保护住现场。”何苦皱皱眉。

“放心吧,小赵带着勘验组已经先过去了,他们知道该怎么办。”

两人出了公安局,钻进冰凉的警车。车里的空气一片冰凉,何苦下意识裹紧了大衣。

警车一路驶往城南的醇华街。

他们到达案发地时,现场已经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一些住在附近的人,听说闹了人命案全都跑来看热闹。

何苦和程诚穿过人群,看到勘验组还在做现场鉴定。

“小赵,怎么样了?”何苦招呼道。

小赵一抬头,见是何苦,忙走过来,道:“现场的基本情况已经确认得差不多了,只是昨夜下了半夜的雪,现场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死者是什么人?”

“死者叫赵玉霞,女,今年36岁,咱们市的本地人,这是她的身份证。”说着,小赵递过来一张身份证,“已经通知她的家属了。”

身份证照片上的女人五官端正,妆容精致,让人看了颇有好感。何苦抽抽鼻子,还是个长得挺漂亮的女人。

“其他的呢,死因?”

“致命伤在颈部,颈动脉造利器割伤,现场流有大量血迹。衣服完好,没有被性侵的迹象。据法医推测,案发时间应该是昨晚十一点到今早凌晨一点左右,犯罪分子在割伤了她的脖子后,拿走了她包里的全部现金,然后逃走了。

“但那时这女的还没死,犯人离开后,她曾试图呼救,用手多次拍打过报案人的家门,因此在这家的铁门上留下了很多血手印。但是由于失血过多,她发生了间歇性休克,昏倒在这门前,最后死亡。”

“这家人没听到她的呼救?”何苦皱皱眉,向那院中望了一眼。

“据报案人称,他们一家昨天晚上很早就睡了,并没有听见声响。”小赵有些遗憾地说道。

收回目光,何苦打量起案发现场的情况,“现场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发现?”

“给,这是赵玉霞的手提包,里面被明显翻过,其中钱包中的现金全部被拿走了,只剩下一些银行卡。另外,包内还有一部手机和其他一些东西,你看看吧。”

“依照现在这个情况,是抢劫杀人?”程诚在一旁听了半天,此时出声道。

“有这个可能。”小赵冲他点点头。

程诚满腔愤懑,看看已经被冻得僵硬无比的赵玉霞的尸体,厌声道:“也不知道现在的人怎么了,为了抢点钱就敢杀人!”

何苦从小赵手里接过赵玉霞的包,仔细翻看了里面的每一件东西,而后白了程诚一眼。“别这么早下定论,一会儿等她家里人到了,了解一下她的社会关系再说。”

正说着,一阵哭喊声从看热闹的人群后方传来。

何苦抽抽鼻子,示意小赵带几个警员过去安抚一下家属的情绪,并询问一下相应的情况。

小赵带着几个人上去劝慰询问,何苦则站在不远处,静静地审视每个家属的神态表情。细细看了一会儿,他冲小赵招招手。

小赵快步走过来:“怎么了,副队?”

“那男的是谁?”何苦一扬下巴,目光锁定到一个男人身上。

“他?他是赵玉霞的丈夫,叫张醒。怎么了,有问题?”小赵有些疑惑地问道。

“你详细问问他有关赵玉霞的情况?”何苦眯着眼看着远处一脸深沉的张醒,抽抽鼻子。“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迈步走到张醒身边,何苦冲他点点头。“你好,我是负责这次案件调查的警察,你是死者的丈夫吧?”

“是的,我是!”张醒先是一怔,随后赶忙点头。

“你妻子昨晚一夜没回家,你没觉得奇怪吗?”

“我打过两次电话。她没接,我以为她和朋友在一起玩,就没有在意。”张醒有些紧张道。

何苦从程诚那里拿过来赵玉霞的手机,翻了翻通话记录,看到确实有几通未接电话,其中有两个是张醒打的。

何苦淡淡道:“你们夫妻感情很不好?”

张醒像是被窥破了什么秘密,瞬间更加紧张起来,结结巴巴道:“没——没有。”

何苦皱皱眉:“说实话!这是命案,不是闹着玩儿!”

在何苦犀利目光的逼视下,张醒艰难地点点头。

“分居多久了?”

“啊?”

“我问你们分居多久了?”何苦露出不耐的神色。

“一年。”张醒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他不明白眼前这个时而抽动鼻子的警察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不为自己想想,也得考虑下孩子啊,孩子几岁了?”何然又随口问道。

张醒心思复杂,放低声音道:“六岁了。”

“说说吧,因为什么分居?”

“这——”张醒言语间颇有迟疑。

“我们需要了解所有情况,放心吧,不会对你的生活造成过多困扰的。”

张醒咬咬牙,“她总和社会上的一些朋友出去玩,时常彻夜不归,不顾家也不管孩子。每次回来都醉醺醺的,警察同志,你说,这——这样的,唉——”

同情地看了张醒一眼,何苦道:“人都已经走了,就不要再计较这些事了。毕竟夫妻一场,还是到前面送她一程吧。”

说完,何苦转身回到现场,再一次四处看了看案发现场。

小赵和程诚跟过来,围在他身边,一个低声问:“你咋知道他们夫妻感情不好的?”

另一个好奇道:“你咋还知道他们分居了,还那么确定有孩子?”

何苦翻了个白眼:“这个赵玉霞的其他家属来了之后不是大哭,就是抢着往尸体边上扑。就这个张醒站在最后面,尽管一脸的悲痛样,可眼睛里真正的伤心明显有限。按理说他们是夫妻,他应该更难过才对。他的这番表现,不是夫妻感情不好是什么?

“至于说他们分居,你们看看赵玉霞的包里,是不是有一盒吃了几片的感冒药,还有几张近两天在医院挂水的单子?这说明她这几天都是重感冒的状态,可张醒却对此毫不知情,还说她可能与朋友通宵出去玩了,谁会在重感冒的时候还通宵出去玩?这说明他们夫妻不见面已经有段日子了!”

“那孩子呢?”

“钱夹里有张购物发票,上面都是儿童的衣物。”

“这也有可能是给别人家的孩子买的啊?”

“你给别人家孩子买东西,会买好几条内裤和袜子之类的琐碎物品?”何苦翻了翻白眼,“从刚才在张醒那里了解的情况来看,这个赵玉霞与一些社会上的人有很深的来往,所以不排除情杀。至于仇杀吗,小赵,你们那边有没有了解到其他什么情况?”

“她家里人说她平时人很好,为人热情,对谁都不错,从没听说过与谁结仇。”

“这样一来,那情杀和抢劫杀人的可能性较大,就先从这两方面入手调查吧。先查查案发当晚她的那些社会朋友的去向。然后,调阅一下这胡同附近的摄像头,看能不能看出什么情况。”

“好。”

3

回到公安局,何苦很快安排人组成了视频调阅组,对案发当晚附近几处摄像头进行视频调阅。

与此同时,对于赵玉霞朋友的调查走访也在同时进行。

很快,走访的警员们回来报告称,赵玉霞经常走动的那些朋友,在当晚均有不在场的证明。

得到这消息之后,何苦对程诚道:“这样看来,基本可以排除情杀和仇杀的可能了。可是若是像你猜想的那样,是抢劫杀人,那——”

“那什么?”程诚盯着紧锁眉头的何苦,等待他的下文。

“何队长,程子,快过来,有发现!”原本在调阅视频的小赵突然推门喊道。

何苦和程诚匆匆跟着小赵来到视频调阅室。

“看这儿,这是醇华街东头的摄像头,案发当晚十一点零五分的时候。看,赵玉霞路过这里,她身后跟着一个男的!”

黑白图像的视频里,不断有雪花拂过镜头,依稀看得见赵玉霞从醇华街西缓缓走进摄像头所在的位置。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厚重羽绒服的男子。因为摄像头的清晰度有限,所以看不清男子的容貌,只能看到他亦步亦趋,跟在赵玉霞身后,并始终与赵玉霞保持着相同的距离。

然而,就在赵玉霞快要接近摄像头附近的时候,男子突然小跑上前,拽住了赵玉霞的衣服。很快,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频中。

“从这个摄像头一拐过去,就是那个案发的胡同。”小赵解释道。

“倒回来,我再看一遍!”何苦眯着眼,仔细观察视频中的每一个细节。

“停,这里,向后退几秒钟。”何苦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男子走路的姿势,出声道:“他的脚有问题,如果不是天生跛脚的话,那就是案发前几天扭了。如果是扭伤,咱们市之前一直没下雪,他很有可能是在案发前几天,在醇华街附近踩点儿时扭的,把案发前五天内的视频全部调出来看看。”

经过几人两个小时的快进查阅,终于在案发前第三天傍晚的录像里发现了赵玉霞与同一男子。该男子分别跟着赵玉霞和另一个女子走了一会儿,而后不小心滑倒,起身后站在原地瞅了瞅赵玉霞离开的方向,一瘸一拐地走了。

“就是他!按他离开的方向,沿路调阅所有的监控,看看他住在什么地方,然后进行排查。”

4

很快,何苦等人从视频中梳理出凶犯的一些信息。

男,目测身高一米七五到一米八左右,轻微跛脚。案发前曾与一辆私家车擦过,案发之后手拿羽绒服(可能是羽绒服上溅有血迹)自醇华街向西逃窜。后经过凌华街、素横路,进入了中兴区,并在中兴区失去踪迹。

因此推测该男子就住在中兴区。

何苦向上级请示,抽调了五十名警力,对该地区走访调查。同时寻找那辆曾与男子擦肩的私家车,如果私家车装有有行车记录仪的话,就有可能拍到凶手的容貌。

很快,排查的干警传回来消息,经过逐一排查,在中兴区发现两名可疑人员。

一个嫌疑人姓郑,叫郑林。有抢劫前科,据他邻居称,在案发当日之后,便再没见过该男子,至今下落不明。

另一个姓洪,名叫洪喜。据他所住小区的保安称,他在案发当天回来得很晚,手里抱着羽绒服往小区里走,行色匆匆,走得很快。而且走路一瘸一拐的,明显的腿脚不灵便。

何苦看着小赵递过来的调查报告,沉吟了片刻,开口道:“这个姓郑的,现在还找不到人?”

小赵点点头。

“那就根据他的社会关系,找他的家里人了解情况,看能不能打探出来他去了哪里!至于这个姓洪的,程子,你跟我去他家,找他问一问情况。”